金羚文学 - 耽美小说 - [主攻]后庭万馀宫百数在线阅读 - 19 黑手

19 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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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苏泊戈尔冲那支箭射来的方向失声怒吼,缚眼的白帛遮住了他大半的神情,语气却是癫狂的愤怒,说着听不懂的北越话。

    星罕缓缓放下弓箭,递还侍卫,淡淡地对上愤怒的乌苏泊戈尔,冷冷地说了几句北越话,丝毫无惧。

    乌苏泊戈尔脸色铁青。

    星罕却朝着宗翕的方向,面阶跪倒请罪:“请陛下饶恕,使团守护漠焱果不力,遭别有用心者利用,钻了空子。”

    他先发制人地请罪,说是请求饶恕,但言语中很聪明地把白虎发狂的责任同北越使团撇了一干二净,使团顶多是守护不力,而非别有用心。

    乌苏泊戈尔脸色铁青,仍跟着星罕拜下请罪。

    即刻有侍卫用锦帕将滚落的漠焱果擦净捧上,由太监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放入之前的盒子,奉到皇帝面前。

    宗翕见漠焱果无碍,那股火气才渐渐压下,但语气仍极冷:“慕容迟。”

    守候在宗翕身边仅两步之遥的慕容迟即刻跪下:“臣在!”

    “你身为护送使团的负责人,却出了这等纰漏。朕现在命你彻查此事,务必查出幕后心怀不轨之人。”宗翕冷冷道,“太医,给朕现在就查查,这只白虎因何发狂。”

    乌苏泊戈尔忙道:“大临陛下,请允许我一同查看。”

    宗翕点了点头,神色难辨。

    北越人扶着国师靠近倒地的白虎,几名太医也忙不迭跟上查看,围着温度还未凉下的白虎摸摸探探。

    乌苏泊戈尔抚摸着白虎的头,替它阖上双眼,悲伤难抑,念叨了似在超度它的北越语。

    骤然发生这种变故,大殿上皆寂静万分,不敢在帝王怒火下发出一点声响。星罕还跪在阶前,一言不发。一时间殿里只听得见乌苏泊戈尔悲伤的念词。

    在殿里压抑的阴云下,苏明朝都吓得忘记了吃点心,唯有萧暮白自顾自地饮着茶,意味不明地看着那只被太医翻来覆去检查的白虎尸体。

    宗翕将盛有漠焱果的匣子下意识交与身旁来接的谢怀慎,神色沉沉,无声地思索着什么。

    谢怀慎一眼便读懂了他的心思,看了一眼手中的匣子,道:“陛下莫不是忧心眼下漠焱果该交给谁来保存?”

    宗翕抬头看向他:“淮之有何人选?”

    谢怀慎淡笑了一下:“既然慕容将军有过,陛下不如交给他来将功赎罪。”

    宗翕想了一想,点点头,对阶下跪着的慕容迟道:“此物还是交由你派人保存,等会儿宴后从皇后殿下这儿取下,一月后待贵君养好身子再亲自送到千寿宫。”

    慕容迟即刻再次跪下:“是,臣领旨。”

    漠焱果虽治寒毒有奇效,但药性太冲,温临安这种身体久寒的人容易吃不消,反而适得其反。比起漠焱果稍次一些的漠焱草则药性刚好,太医叮嘱过,温贵君需得至少服用一月的漠焱草熬制的汤药,才可服用漠焱果。

    此时一名太医捏开了白虎的巨口,从尖锐的牙齿间嗅到了一点别样的香气,即刻唤来同伴,犹疑道:“这香……是不是漠焱果的香气?”

    他同伴道:“莫不是刚刚差点吞下时,染上的香味?”

    另一个老太医捋着胡子摇头:“那怎会香气藏在齿缝间?况且这香味和漠焱果有些差异,同出一脉,但并不完全相似。”

    乌苏泊戈尔听见他们的议论,也移至几个太医围到的方向来,嗅了嗅,脸色霎时一变:“这、这是漠焱草的香气!”

    宗翕在阶上听见这话,微微皱眉:“漠焱草?有何不妥?”

    乌苏泊戈尔神情复杂,解释道:“大临皇帝有所不知,白虎之所以乃我国中圣物,与漠焱果颇有渊源。传闻古时,漠焱草几百年一结漠焱果,生长在大漠偏僻荒凉之处,白虎就是上天赐来守护漠焱果的使者。”

    “一旦有人欲抢夺漠焱果,白虎若不敌,只需食下周围的漠焱草,便可突然癫狂,力量大增。甚至从敌人手中抢夺漠焱果自己吞下,宁可毁去也不叫旁人夺走。”

    乌苏泊戈尔神色异样:“但这只是存在于古书上的传说,白虎早已绝迹于大漠许久,从未在漠焱草附近出现过,眼下这只白虎也并非是在漠焱草生长之地寻到的。”

    “而且,”乌苏泊戈尔顿了顿,“记录这个传说的古书也在北越国中现仅存几本,几乎绝迹。除非深谙北越历史风俗之人,否则无人会知道白虎有这样一项特点。”

    使团中的北越人也面面相觑,第一次听到白虎竟还有这等传说。

    站在宗翕身旁的谢怀慎凝了凝眸,道:“国师的意思是,幕后之人必是深谙北越历史风俗之人?或者见过那本?”

    乌苏泊戈尔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北越国师台中存了一本,至于其他仅存的几本早已失散,我也不知流落去了何处。”

    宗翕淡声道:“即便寻不到的下落,但幕后之人要让白虎发狂,总得派人给它喂下漠焱草。这半月以来给白虎喂食的人是谁?”

    乌苏泊戈尔脸色白了白:“回大临皇帝,正是外臣。”

    宗翕淡淡道:“国师既读过,又喂过白虎,那岂不是最有嫌疑之人?”

    乌苏泊戈尔还欲说些什么,阶下的慕容迟已先拱手道:“陛下,使团中喂食白虎的,的确是北越国师。但负责白虎食物的,是使团中另一位使臣苏查尔。”

    苏查尔正坐在北越使团众人中,闻言吓破了胆子,急忙哆嗦着出来跪地磕头:“大临皇帝明鉴!外臣虽然负责白虎饮食,但绝对不敢对漠焱果下手啊!外臣虽然名义上管理,但这些事都是交由底下人做的啊!啊,对,是格其!是格其具体负责白虎的饮食的!”

    一个接一个把罪推卸下去,宗翕的脸色早已冷了下来。

    但那格其哆嗦着出列后,却是指着苏查尔供认道:“陛下!就是苏查尔大人命小的将漠焱草掺入白虎食物里的!大人说这样对白虎身体更好,小的没想到会这样啊!”

    苏查尔脸色苍白,不敢置信地指着格其:“你这个畜牲竟敢凭空诬陷!我何时命令过你将漠焱草掺入白虎食物里的?!畜牲,你竟敢诬陷我!”

    格其跪倒在地板上,不住磕头:“求陛下明鉴!求陛下明鉴!小的一个狗屁大的小官,若没有上面的人指使,哪来的狗胆往白虎食物里掺其他东西啊!”

    苏查尔恨不得踹死这个畜牲,急忙去拉国师的衣角:“国师大人,国师大人!您是知道我的,我胆子就这么大点,怎么可能去指使别人干这种事!全是这个狗奴在污蔑,张嘴胡说!”

    乌苏泊戈尔面色沉了沉,望向阶上的黑袍帝王:“还望大临皇帝还北越一个清白,彻查此事,绝不姑息真正有罪之人。”

    宗翕冷冷地睨着阶下跪了一地的人,淡淡道:“将这二人一同拉下,严加审讯。朕倒要看看,是谁在说谎。”

    格其和苏查尔哀嚎着被一同拉下殿。

    极元殿内终于静了下来,乌苏泊戈尔请求交由他安葬白虎尸首,宗翕见太医们把能查的都查到了,没什么可查的,便点头依他了。

    处理完这摊杂七杂八的事,宗翕才终于将视线移向了一直跪在阶下、一言不发的星罕。

    这件事已很明了,北越不会蠢到在自己负责护送漠焱果时,自己犯下这等事。上层不可能,只可能是底下的人被其他势力的人收买,冲的就是温临安而来。

    而要问真正有谁容不下临安,最有可能的人,只可能在他宫里,在这朝中。

    星罕是不该为这事被他无辜迁怒的人。

    他稍稍缓和了神色,亲自下阶把星罕扶起,温和道:“怀归君勿怪,是朕迁怒了你。”

    星罕这个和亲王子关系到未来临朝的邦交。宗翕知道,他对星罕的态度,就代表了他对北越乃至整个西域的态度。大临诚心收服异族,也就有更多持观望态度的小国愿意来投靠,北越就是宗翕收服整个西域的试水石。

    至少,面上的态度宗翕还是该给的。

    他特意唤他“怀归君”,星罕也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星罕毫无冤屈失落之色,被帝王亲手扶起,不骄不躁地行了一礼,微微一笑道:“陛下只是一时心切,臣自然明白清者自清的道理。”

    宗翕很受用他的识相。待这场惊变多端的宴席结束后,他嘱托谢怀慎给星罕安排好宫室,又安抚着温临安早些去歇息,不必忧心今夜发生的事,一切有他。

    温临安面带忧色,倒并非担心漠焱果和那幕后针对他之人,只是劝宗翕不必太过劳心,查得到便查,查不到便算了。他的事都是小事,而宗翕要顾虑的太多了,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劳神劳心。

    宗翕见他实在出来久了,面色已经很疲惫苍白,也不欲与他多争执,便依着他答应了,又唤人赶紧将温贵君送回千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