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者十一这合理吗
顾瑶被宋时清送回了帐篷。虽说是帐篷,却也不简陋,账布织金,黄铜灯柱罩火无尘,雕刻精细的楠木桌案——堆满了文件。 顾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走错了帐篷,但是瞅着旁边静侍的小全子和采薇又不像是会四个人同时走错的模样。 心里有了不妙的预感,顾瑶大步流星地走到桌案旁,惊讶道:“诶呀!” 他还仿佛被吓了一跳,真的往后面一窜,回头瞧着宋时清:“这怎么回事呀!是谁把文案搬错了呀?嚯!真不小心——” “不才下官。”宋时清微笑,“并非搬错,是给您过目的。” 我他妈知道是你啊!除了你还他妈的有谁? 顾瑶内心的摸鱼之魂熊熊燃烧,呐喊着:不!我不想过目! 但转念一想,看不看是他的事情,主要是太明目张胆地混日子良心上过不去。 所以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顾瑶决定一边翻阅文件一边精神食粮话本子。 顾瑶满口答应,同时在文案山里扒拉了一下。 嗯,应该就放在桌案上嘛…… 他果然没有找到自己的话本子。 顾瑶将用信纸包裹着的一份文件取下,心说:“没收我的话本子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没有了,他还可以看。 尽管如此,喜欢的东西被人收走也不是个愉快的体验。 顾瑶一脸茫然和惊讶,问道:“本王的话本子呢?” “书架第四层,从左到右第一本。” 宋时清朗月清风般的脸庞上浮现无奈的笑意,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将其收走,适当的放松并无不可,我……” 宋时清的尾音戛然而止,眉心几不可查地微微蹙起。 转瞬,他弯眉道:“……我想,太子殿下不希望您落下功课。” “书中自有黄金屋,没说非要哪种书嘛!话本子自然也可以的。”顾瑶不服气地说。 他低头看了眼书名,理不直气不壮,小声道:“咳,哪怕是。” 顾瑶坐在了桌案旁的软垫上,姿态随意,手指对着书页:“你看啊,这个男二是前朝的王家人,王铮说原型应该是他大伯。总之,他领兵出游时,携带了三百头猪、一百头牛、三千只鸡等等来改善伙食,他自己光仆役就有五十六人……” 顾瑶酸得冒泡泡,话本子一甩:“待遇比我好多了!” 明明都在凉州的地块了,他还不能进城,不能狎妓,不能东跑西跑。伙食什么的无所谓,重点是不能东跑西跑还要批文案。 原因嘛,重点突出一个以身作则,毕竟他是来赈灾的。 他讲那么多其实就是想为难宋时清:“我出宫之前名声都好好的,后面出了宫,顾晨就一个劲地泼我脏水,说什么我风流浪荡狼子野心骄奢yin逸,我是不是得干点什么才能名副其实啊。” 宋时清温和道:“王爷倒也不必刻意做什么。” 草,你现在就给本王告退。 顾瑶严肃地一咳嗽,颔首:“本王知晓了,宋总督退下吧。” 宋时清沉吟少许,缀着笑:“王爷今日同秦太医走得很近。” 顾瑶将话本子放到膝上,抬起头:“我也觉得她有点奇怪。宋大人如何看?” “下官曾看过此人履历,他在近日被转送到京城诏狱,后被圣后特赦……但是在入狱前,他实是个男子。” 朝廷女官署都是要验身的,秦卿只可能真的是变成了女人,不然过不了女官署的程序。 宋时清吐字略重些许:“下官素来认为子不语怪力乱神,亦无疑探究他人私密。私揣度乾坤变化有道,因果必其代价。” 临走前,他垂下眼眸,薄唇无声地微动一字,话语便轻柔缓和地随出:“……望王爷小心。” 目光落在了宋时清的唇瓣上,顾瑶清清楚楚地看出了那字唇语。 待人离开后,他脸颊发红,双手呆呆地抚上自己的耳朵,感受着耳畔出的热意。 宋、宋时清,他他他刚刚说的分明就是“我希望王爷小心”…… 语气那般温柔缱绻,睫羽浓密纤长,容颜俊美如玉,又有宫绦系腰,衬得人如松柳。 立于被烛火熏成微黄的帐门前挑开帷帘,泻入一天夜色。 顾瑶心里发痒,不受控制地揉巴揉巴自己的耳朵,被关怀的感动的泪水差点从唇角流下来。 不不不,色字头上一把刀。 对宋时清强取豪夺的后果很可能是这把刀从上面的头砍到下面的头。 顾瑶想了想,竟然觉得从永安王爷变成太监总管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可以考——考虑个屁啊! 他直觉不能再思考下去,不然搞不好真的要与许公公和张公公作伴,和他们一起竞争太监总管。 可恶的许公公! 那是和他一起争夺母后宠爱的一生之敌! 顾瑶越想越偏,连忙将自己沉浸在文案的海洋里。 怎么说呢。 每个字他都认识,组合在一起也看得懂,但就是让他想起被太傅逼着做的算数题。 不是看不看得懂的问题,是眼睛一睁一闭就没有了意识。 顾瑶睡了半分钟便直接惊醒,强撑着精神看“作业”。 大致的概述顾瑶在来之前就了解过了,总共五张,翻掉。 目标任务:一,监督水利施工;二,赈灾;三,查贪腐。 具体的贪腐数目可以通过朝廷拨款和当地的物价差推算出来,主要是黄州还没到,暂时不能进行实地考察。 从金总督统计出来的朝廷拨款来看,几千万两白银并不是这一年花掉的。黄州这一块从前朝就开始兴修水利,奈何工程还没有技术迭代快,一直在休整。 对,休整不是修整。 光休息不整顿。 直到前朝皇宫被血洗,顾家趁着北方世家内斗一举北上,恰好是洪季,炮火交接时,炸毁了所有的脆皮水坝等工程后,洪水一举淹没了周边。 周朝早有准备,浮起船舟,又是南方兵水性好,一场战争打下来一共也就死伤了几千人。 黄州那边就惨了,黎民百姓最为可怜,一州淹入洪流,不见半点生气。 待神州一统,立号开元,疮痍之上重建天地。 南方是周朝的发家之地,商粮溢仓,虽是乱世拥兵,却也因为昊朝的相对稳定,加上北上阻力不大,开销少人死得也少,开国时竟然能组织大规模建设。 反正就是一通推广番薯等作物啦,修筑水泥官道啦,水利修筑啦……按部就班地慢慢推出来了,几千万两白银也在几年里投在了黄州。 黄州本地是金姓世家。 珍贵妃,正是金氏女。 所以说母家势力大就是有好处,哪怕人不在了,也有一群鹰犬帮着给顾瑶使绊子。 顾瑶到现在都没有听说过母后娘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因为顾瑶的武功也受过母后教导,所以他猜母后可能是江湖里的侠女。 可惜母后不肯说,顾瑶也就只能自己猜猜了。 顾瑶将宋时清送来的文案大致看了一遍,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那块被信纸包裹住的东西上。 他将其翻了个面,正中便是铁画银钩的字体,上书“吾弟亲启”。 顾瑶的心忽地雀跃起来,急忙忙把信纸拆开,一本话本子赫然在目。 他啧了一声,用傲慢掩盖住得意,语气上扬:“我可记仇了,拿话本子讨好我也是没有用的。” 书皮下夹了一张蟒纹笺,顾丹的私印盖在边缘处,一半于纸面,一半落书皮。 他解释了前天没有来送顾瑶的原因,大致就是宋丽红遭遇了绿茶宅斗,对面假装被她推倒,倒在地上嘤嘤哭泣。 宋丽红勃然大怒:“你演我?” 绿茶:“嘤嘤嘤,妾身知道昭仪jiejie只是不小心的。” 宋丽红试图证明自己没有推她:“刚刚那种情况怎么可能推倒人?”她让婢女重复了刚才的画面,结果自己摔了脑袋。 醒来的时候,恰好李明珠考完官考替女学向太子报备,从垂花门经过,宋丽红当场犯病,又对着李明珠嚎啕大哭喊明珠jiejie我对不起你。 李明珠根本不认识宋丽红,尴尬行礼后就想走。 宋丽红死活不肯让人走,堂堂昭仪娘娘死死抱着人,也没有人敢拖走她,然后嘀嘀咕咕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关于前世的话。 李明珠觉得此事颇有蹊跷,给太子殿下报备了。 据她所说,宋丽红很可能是宅斗重生挂的女主角,虽然永安王前世背叛了她,但是搞不好另有隐情还能继续当男主,太子殿下就要悲催陪跑,当痴情男二。 顾丹在写到这里时,还用小字补充道:【孤并不痴情。何为男二?】 然后就是李明珠要求表演一个当场睡觉,说她可以在梦里找找看有没有原书。 顾丹同意了。 李明珠醒来后,便默了一本名叫的书。 时间紧凑,她也只背得下前面几章的内容,全数记录在了这本话本子里。 顾瑶似有所感,颦眉打开了书页。 墨迹仍新,簪花小楷,而吸引顾瑶目光的,是在一段不知道是什么的景物描写后出现的人名——陆遥晨。 下一段,这个叫陆遥晨的人,从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里醒了过来。 在貌美侍女的话语中,他得知原身是大周朝的四皇子,名叫顾瑶。三天前落水,发了高烧,再醒来后,便成为了陆遥晨。 顾瑶想起来,当初顾晨被太子殿下踹下潭水后,也是昏迷了许多天,醒来后性情大变的。 接下来的剧情内容没什么含量:陆遥晨接受不了身份——陆遥晨接受身份——陆遥晨用小孩子的身份调戏宫女——陆遥晨打脸装逼。 顾瑶发现了点奇怪的地方。 他小时候公主和皇子们是一起在尚书房念书的,但是陆遥晨这里显然只有皇子和他们的伴读。 皇宫里的窗早已换成了清澈透明的水琉璃,书里却提到纸窗。 还有一段对话让顾瑶觉得奇怪。 一日,陆遥晨在白天醒来,发现房内没有侍女伺候,还以为是原身不受待见,被下人苛责,便问了原因。 宫女回答:“殿下昨夜不喜人接近。” 陆遥晨显然以为是“原身不喜人接近”,此事揭过。 顾瑶却在那个多余的“昨夜”处看了许久。 印象里,太子殿下习武时都和顾瑶他们在一起,其余时间在文华殿念书,但顾瑶每天还是可以在坤宁宫和皇兄贴贴的,想找人很容易。 在这本书里,永安王基本上见不到那位传闻中文韬武略年少大才的嫡兄。 顾丹:【谬赞。】 陆遥晨在里面调侃顾丹估计就是权谋文里要推的反派BOSS。 顾丹批注:【何为反派?】 皇兄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然后路遥晨在坤宁宫见到了来探望他的傅茹,表示其他人都是庸脂俗粉,傅茹这种青梅挂必是正宫。 顾丹在“青梅挂”旁批注:【孤知何为青梅。】 好哒好哒,皇兄超级厉害。 陆遥晨又在坤宁宫看到了一位绝色小美人。 他呼吸骤停,内心划过了一串类似天呐除了母后居然还有人可以长成这样吗的感叹。 小美人一身织锦金缕衣,容颜冷艳逼人,依稀可辨往后的风华绝代,目下无尘,却对他微微颔首。 陆遥晨心辕意马,当场爬墙,仗着自己年纪小直接溜嘴:“我想娶你。” 小美人神情微滞:“……” 小傅茹眨巴眨巴眼:“唔?” 顾瑶:“……” 他觉得这一幕似乎有点熟悉。 噢对了,当初晋顺王也对皇兄说过这样的逼话。 顾瑶直接上手跟他打起来,说要废了他当太监。 皇后娘娘笑出了声:“皇兄是不能娶的。” 顾丹写了一段小疑问:【此人有眼疾?】 大概是脑疾。 接下来太子殿下似乎有些暴躁了,在陆遥晨朝王铮那些人套话时,朱笔顿挫:【群居终日,言不及义。】 在他们吃饭时:【饱食终日,无所用心。】 一天到晚聊聊聊。 一天到晚吃吃吃。 虽然但是。 顾瑶总觉得顾丹意有所指,指桑骂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