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色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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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吊灯的光芒明亮却不刺眼,柔和如水地洒落下来,点亮了少年那张漂亮干净,精致的轮廓中带有一丝混血韵味的面容。他此时的眼神清亮明澈,哪还有半点迷茫睡意。 在偷袭似的亲过恋人一口后,戈缇又贴着对方的脸蹭了两下,才慢吞吞地坐起来。时瑟在戈缇身侧坐下,问道:“这个时候,安泽荒应该派人去接你了。不在校区内等着,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戈缇以手掩嘴,打了个呵欠,旋即轻扬唇角,勾出一抹似嘲非嘲的弧度。 “你又不是不知道安泽荒,他约我能有什么要事?无非是例行公事,做给外人看罢了。我哥哥这人呢,死板、固执、无趣到了极点,见个面搞得像公关应酬,除了那些场面话,就不会说别的了。他不怕冷场,我还嫌尴尬呢,反正合不来,能不见就不见!” “他眼中只有忠义礼度,门庭戒律,我都不耐烦的条条框框,他偏偏一心死守!我和安泽名义上确是兄弟,可我们之间究竟有几分手足情谊,谁也没必要点破,对吧?若我的母亲出身寒门,不用想也知道他会怎么对付我。” 戈缇忽地笑了一声,“哦对了,这家伙还没放弃让我跟你做个了断。倘若赴约了,准保又能见到他精挑细选的那些个黑铁青铜——不限男女,各有千秋,具体是哪方面的用途,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如此煞费苦心,就为了往他身边塞人,怎么看都对不起安泽荒如今的位格。堂堂机密情报署直隶武装的军团长,总干那拉皮条之事也太过违和。而且这等举动非但激怒不了时瑟,反把戈缇给膈应得够呛。 更令戈缇头疼的是,鉴于他一直不收人,安泽荒指不定还会将目光转投向白银级。可以想见,定有不少人能与之一拍即合。 然而,安泽荒自己却从不沾惹绯闻。明明身边的秘书官就是个顶配的大美人,他也权当摆设。可谓端肃克己,谨慎至极。 戈缇忽地叹了口气,又道:“安泽坚持这么做,除了挑衅你,更是盼着我最好能看上哪个,转头把你抛在脑后。那他就痛快了,舒心了,踏实了,不必再为我有一个‘残忍冷酷、心黑无情’的恋人忧心忡忡。可是这又如何?他自己的风评不也没好到哪里去!照这见鬼的逻辑,我岂不是该先跟自家兄长撇清关系?唔,我这么说你们似乎不地道……” 时瑟勾手将人往怀中一带,少年顺势朝他拱了过去,宛如一只落在栖息地的水鸟,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舒坦又懒散地趴在恋人胸口。 戈缇把脑袋枕在对方那坚实且温暖的臂弯里,而在他的视线盲区,时瑟唇边浮起微浅的笑意。 “不,你说得太委婉了。”他的声音平静且轻柔,好似在为安泽荒的行事态度开脱,“在大多数人眼里,我都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那是源于对阴影的恐惧,对猎犬的痛恨。而我一直在做的正是散播阴影,以此弥补秩序之网的漏洞。安泽团长自是不畏惧于我,但情报署的权责与我们多有交叉,在立场上互为掣肘,对手相遇火气难免大一些。再加之,他本就有保卫你的义务,对我有再强的恶感与负面认知都属正常。他反对你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对我缺乏了解。” 然而又岂止是安泽荒,不论亲疏远近、权位高低,从无一人能够在真正意义上理解,戈缇对这位传闻中的“禁庭之眼”具有何等意义。 戈缇似有所觉,忍不住抬头瞅了他一眼,所见的却仍是那熟悉而柔和的,仿若完美假面般的神态。 想到外界对于恋人的种种评价,戈缇总觉得有股不真实感。也不知是对方太善于伪装,还是当真因人而异,时瑟在他面前,始终是一副温暖沉和、亦师亦友的形象。 或许在那层层面具之下,是令人无法直视的冰冷黑暗。可若有一张永不损毁的面具,又何愁征服不了最难得手的猎物? 不得不说,正是这种七年如一日,温柔包容得近乎软弱的表现,才最大程度地消弭了这位大少爷的戒心。从初见之日起,戈缇对时瑟由抵触到深交,自戒备到信赖,再至今日这般亲昵放纵,着实走过了一段漫长的路。 “不,我和你走得太近,触动了那些附庸家族的利益,而且是核心利益!这才是他反对的根本原因。”戈缇以一种慵懒而凉薄的口吻说着,神色却显出几分认真。 他伸手点了点时瑟胸前的那枚徽章,“而且,你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至于别的理由,哼!再怎么冠冕堂皇,也尽是些借口。” 话虽如此,若非实在厌烦他人插手私事,戈缇的态度也不至于这么不客气。不过以他那位异母兄长与时瑟所占据的位置,两人如果真的化敌为友,乃至结成同盟,恐怕少年就不是感到头疼,而是惊怒交加、警惕疑忌了。 如他这等出身之人,多半有此通病。 时瑟温言道:“何必这么说?纵有私心,他也是认真在为你着想。” 戈缇若有所思地盯着时瑟,说:“这话太虚伪了吧,若我真被什么人给引诱了,可怎么办?你一点也不在意的吗?” 时瑟迎上少年的目光,淡笑道:“那是安泽荒给你选的人,至少身份上不会有问题。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你要是看上了哪个,最好让我再核查一遍。” 戈缇闻言立时如被雷劈了一般,双眼微微睁大,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又不是小孩子寻玩伴、找保姆,还要你们一个个过目!再说了,这种事又不是我中意就可以的……不,这个不是重点。时瑟,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你说这话,是真不怕我翻脸啊?” 少年说着语调又转为散漫随意,表情却渐渐变得危险,隐现出发怒的前兆。可他越是这样,就越有种别样的吸引力,那是一种奇异而罕见的特质,使他的威慑性与勾人程度恰成正比。 “可别告诉我,你答应我的告白,只是为了哄我高兴。又或者,你是怕我看走了眼,索性自己先占个位?” 戈缇当然不是真的生气,顶多算作略有怨念。 可有一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虽然平日总以阳光灿烂的一面示人,身上还带有些许尚未褪去的青涩。然而有朝一日,他对谁动了杀机和真怒,所露出的每一分残酷与血腥,都会将本身的魅力推至巅峰。 时瑟没有回答戈缇的质问,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在戈缇略有不满的视线中起身,朝着隔间的料理台走去。 返回时,他端着两只质地晶莹的菱形水杯,将其中一杯递给戈缇,说:“玩笑也开过了,我们就不再兜圈子了。说吧,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戈缇捧着盛有蓝金色浆液的杯子,连灌了好几口,才没好气地说:“我没事就不能来吗?” 时瑟无奈地笑了笑,朝台面空空如也的玻璃茶几一指。“太干净了。你啊,连喝口水的心思都没有,还说没事?” 冰柜里常备有新鲜的茶点,墙边置物架上则放着少年惯用的饮品。他等了这些工夫,以上之物却一样未动,放在以往,戈缇何时这么规矩过? “你究竟在犹豫什么呢?” 戈缇双眉一扬,上半身倏地坐得笔直,正色道:“那我就……直说了。” 他直视着时瑟,“我听说,监察厅抓了一名武装禁卫军上尉。他的名字是兰盛岩,蔡斯那个软蛋的部下,我来……就是为了保他出去。” 空气仿佛有一刹那的凝滞,转瞬又缓和如常。 时瑟的声音平静如水,说:“你知道,他是以什么罪名被捕的吗?” 他没问戈缇的消息是从何而来,抿了一口杯中的清水,不疾不徐地道:“……高级密谍,证据确凿,不存在被构陷的可能。为了灭口,他曾杀掉过不止一位同僚,却都成功地避了嫌。若不是湿活干多了,他还未必会暴露。在这个时刻,这个地点,换一个人,别说施以援手,就是有探望的意图,都会被视作同党处理。此案的严重性,你明白吗?” 戈缇又岂会轻易退却,道:“他是否真的清白,我不想追根究底。”他自知此言不妥,却也未有多少顾忌,“重要的是,他对我和希翡有救命之恩。这份恩情够重,我不能不还。” 时瑟顿了顿,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诧异,“有这等事?我倒是没查出来。” 戈缇沉默了数秒,才说:“你当然不会知道……当年那件事,凡涉及的人员早已被封口或清除。出于某些原因,相关档案在机密情报署兴许还有机会查到,但我可以肯定,监察厅中绝对没有留底。” “那件事……”握杯的五指微不可察地一紧,时瑟已明悟戈缇所指的是哪一件事。他只知有那么一件事,可当初究竟是怎样一番情形,戈缇从未对他详述过。 而且这桩隐秘被掩埋得极深,以至于时瑟执掌了整个监察厅,竟也无从彻查和深挖。甚至不知除了戈缇之外,还牵扯到了温家那名嫡系。 为了探清此事来龙去脉,时瑟也曾与对头的情报署作交换,却被现任署长那只老狐狸给回避了过去。对方的说辞是,在经历大换血的那一阵,情报署的部分资料已依令销毁,此事查无可查,爱莫能助。 “也就是说,这只是你个人的意思,没有第二人的表态了?” “是,我仅代表自己,与旁人无涉。” 时瑟稍稍倾身向前,凝注着戈缇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说:“那你至少该告诉我,七年前,那整件事的经过。否则我又怎能判断,是否值得为此压下罪案,释放一名间谍?” 戈缇忽然一阵窒息,避开了时瑟的视线,昔日噩梦如潮水涌来,昏黑没顶。 他盯着杯中似酒非酒、光泽迷幻的浆液,神情好似有些许恍惚。然而迟疑了片刻,戈缇终是作出了决断,“也罢……都过去这么久了!” “以前是我一直放不下,事到如今,说出来也无妨。”少年仰头饮尽杯中的霜火之浆,说:“这一次,我就仔仔细细、原原本本地讲给你听。” “我曾向你提到过,我还有一个被弃用的名字:亚裴,亚裴·嘉利。如果我仍使用它,那么不管是谁,都能立刻猜出我的身份。” 戈缇笑了笑,浮现出怀念而又黯然的神情。接下来,他讲述了一段惨烈灰暗、蚀心腐骨的往事。 “要是没发生那场变故,我本该还有个孪生弟弟。他叫亚素,亚素·嘉利,我们有着极相似的面容,望着彼此,就如看见镜中倒影。只不过我后来执意改为父姓,而他至死都被冠以母族的姓氏……顶着那辉煌无极的姓氏,却像株杂草一样被踩碎。” “亚素、希翡与我三人自幼相伴,在各自家族的安排下,有事无事都会聚在一处,那是一段让人怀念的时光,单纯、快乐、无忧无虑。” ——直至七年前的某一天,那三个出身赤金名门的孩子,为了去探索娑婆之墙外的世界,制定了一项胆大包天的计划。 那一年,他们均未超过十岁,正值最天真烂漫的年纪,从未见识过这个动荡时代的黑暗和暴虐,却偏偏对墙外的世界抱着无限的幻想与深深憧憬。 于是,在某个夕阳黯淡的傍晚,小家伙们设计调走了暗中保护的扈从,又成功骗过驻守墙门通道的卫兵,集体偷溜出了禁庭。 照理说以他们的身份和年纪,本不该如此轻易地得到守卫的放行。但在这项计划敲定之前,就有两名黑铁被一个平民男孩领到戈缇等人面前,表示愿意承担风险,为几位年幼的名门后裔提供掩护和通行便利。 而那个与戈缇等人同龄,性格活泼爱笑的平民小男孩,本身亦是他们信任的伙伴。 更准确地说,是小男孩不知何时获得了亚素的友谊,而后又花了不少功夫,才相继被戈缇和温希翡接纳,成为三人共同的好友。 尽管身处于不同阶层,那个名叫昆西的平民之子,却是亚素当时最好的朋友。亚素和昆西常常打闹不休,却又亲密无间,与他们俩的关系相比,戈缇和温希翡之间的友情则略显平淡,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淡、疏离。 “我和弟弟都没那么亲密。说来好笑,看着他们言行无忌、分享一切的样子,我私下里还曾生过闷气,也不知在妒忌谁。” “亚素和他关系非常好,在闲聊时,自然提到了我们那无知又可笑的设想,昆西知悉了此事,就自告奋勇地表示,可以找到合适的人带我们出去。他还说,自己也会陪我一起冒险……在离开的那天,我们就是伪装成受训的孤儿,在两个生人的带领下,通过关卡来到城外。” 那时候,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整套行动看似顺畅便捷,实则环环相扣,容不得半点疏漏,绝非区区几人之力即可达成。 在这场“成功”的背后,需要引开太多目光,打乱层层卫戍和审查,更少不得对方案的严密分析,反复推演,将时间差利用得淋漓尽致。明里暗地的部署,每个微小的节点,都隐藏着令人难以想象的交易、兑子和推波助澜。 这是名副其实的偷渡!对孩子们而言,成功——才是最坏的结果。然而,他们的双眼早已被信任蒙蔽,心脏则因无知而注满了勇气,又怎会半途而废,临阵反悔? “在后来,我无数次回想,无数次自责,这哪里是自告奋勇的热情,分明是饱含恶意的诓骗,居心叵测的教唆……” 戈缇以平静到冷漠的语气,精准而讽刺地评述着:“这小子,就像一条狡猾又恶毒的小蛇,依靠长久的伪装和潜伏麻痹了猎物,直至时机来临,捕捉到了致命的破绽,他才一口咬中猎物的要害,喷出毒液!” 他偏过头,望进时瑟那双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的眼眸,淡淡一笑,“然后,就只需要等在一旁,看着他们挣扎求存,坠入地狱。欣赏他们的狼狈不堪,纵使竭尽全力,却还是付出了血之代价的……绝望。” 当三个孩子结伴走出禁庭,来到茫茫无际的荒野上时,等待他们的并非自由的天空,更不是新奇的探险之旅,而是一群暴徒的狰狞面孔! 直至被拖到荒野深处,被扔进一个巨大、幽深并且爬满了蛇虫的坑洞中,戈缇等人才恍然醒觉,这是一场蓄意谋划的报复,而非一场意外撞上的不幸。 在那坑洞的边缘,昆西蹲下身俯视着他们,笑得轻松且欢畅。戈缇还看见,有人摸了摸昆西的脑袋,说出不少称赞的话语。 听着这群暴徒的辱骂和相互间的交谈,他终于知道,这些人大多是早先被驱逐出禁庭的流民,而另一部分,则面临着被剥夺公民权利的危机。 至于昆西——亚素最好的朋友,他们信任且真诚对待的伙伴,却对管理局与公民等级制度有着极深的恨意。 戈缇不清楚他背负着怎样的冤仇,但却明白了一点,那就是昆西对他们同样抱有强烈的憎恨和恶意。 “因为我们出身赤金名门,最关键的是毫无自保之力,所以我们……有罪,只能接受一群暴徒的审判。不论落得什么下场,都是活该。” 戈缇好似一个局外之人,轻缓而平淡地说道:“他们一个个异常兴奋,昆西也很高兴,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绝无半点愧疚和羞耻。就算亚素在坑底哭泣着乞求,他也不曾有一丝动摇。” 时瑟静静地听着,既未出声打断,也无安慰之举,宛若一尊被时光凝固的雕像,昳丽却又冰冷。 可也正是这副不言不语,犹若置身另一片国度的模样,才让戈缇得以平心静气地说下去。他不稀罕同情,不接受怜悯,他只需站在一个亲历者的角度,尽可能地还原七年前那场惨案的点点滴滴。 “在那个时候,我几乎失去了恐惧的感觉,只觉得匪夷所思。到底哪里出了错,为何那孩子会变得如此可怕?很快我就懂了,他不是孩子,而是个披着童稚外衣的小畜生。等我们在底下吃足了苦头,上边那些家伙看够了,骂够了,就让昆西在我们中选一个拉上去。” “被选中的人将被第一个审判……剩下的两个可以先活着,说是用来交换赎金。” 戈缇深吸一口气,抑住自心底涌起的沉郁和痛楚,说:“昆西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那是亚素最喜欢的笑容。他说,可以把选择权交给我们,让我们三人自行决定。他希望看见的,大概是我们互相攻讦的有趣场面,却没想到,希翡仅仅是犹豫了一下,就站了出来。我看向希翡,脑中一片空白,亚素却比我先反应过来——我的反应,总是比他慢半拍。亚素哭着对我说,希翡是认为……我们兄弟俩会一致选他,所以才会这么做。” “可是,温希翡却活了下来,你和他都是幸存者。”时瑟终于开口道。 “他不该活着吗?”戈缇反问了一句。 “我怎么可能选他呢,一旦把希翡推了出去,我和亚素不就成了凶手。若要背负那样黑暗深重的罪恶感,我一定会被压垮的,退一步说,即使过得去自己这一关,事后又如何向温家交代?在那种情况下,最该被牺牲的人……是我才对。想清楚了这点,我就拦下希翡,向昆西宣告了我的决定。如此一来,亚素也不必再为难了。” 戈缇闭了闭眼,但是时瑟仍未错过——在少年双瞳深处一闪而过的,夹杂着酷烈与杀机的戾气。 时瑟心下暗叹,已经猜到了往下的发展。 在一众穷凶极恶的暴徒中,昆西看似年幼,却并非全然处于从属地位。他拥有相当高的自主权,乃至部分决定权,可见必有独特之处。 可想而知,戈缇在选择牺牲自己的时候,定不会放弃最后的反抗。无论是示弱以伺机逃脱,还是设法将昆西拖入坑洞,反向挟持,以此打乱敌人的步调,都不是全无希望的事。 可惜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果不其然,戈缇以清晰且缓慢的语声,一字一句地说:“可是,他第一个选的却是亚素,我们都被耍了!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先拿我弟弟开刀。” 时至今日,戈缇依旧对此感到费解和茫然。 再怎么说,亚素都是对昆西最友善、最赤诚的一个。比起亚素那般不加掩饰的亲近和喜爱,戈缇自己对昆西的态度要矜持得多,而温希翡更是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傲慢。 即便昆西对他们有着不可理喻的迁怒和厌恨,在生死抉择的前提下,至少也该放过平素走得最近的亚素才对。 可对方却偏偏反其道而行。 也许他是觉得,既已犯下不可饶恕的重罪,不如把刀子捅得更彻底一点。也许……他只是单纯地想要享受,被背叛得最狠的人在直面恶意时,心中滋生的绝望与痛苦。 如同昆西这般,在小小年纪即有如此毒辣的心思,连灵魂都散发着恶臭的“人才”,多年以来,戈缇也没见过第二个。 戈缇永远不会忘记,亚素在被选中时所露出的表情。他更不会忘记,在弟弟被拉上去之后,自己和温希翡在坑洞下听到的,从荒野上传来的惨叫哭嚎与哄笑声。 对于这帮该死的暴徒而言,那是难得且不可错过的场面,因此他们一个个都前去围观审判。或许是觉得在遍布蛇虫的环境下,他和希翡定已被吓破了胆,他们终究还是有所轻忽,竟未在坑洞边留下看守。 夜色降临,逃跑的机会近在眼前。但对于两个孩子而言,若不借助外力,实在难以凭自己的力量爬出阴森恐怖的坑洞,更何况,还需克服心理上的恐慌和所受的外伤。 戈缇折腾了几次都未成功,最终是踩着温希翡的肩膀,才艰难地爬了出去。而当他想找工具结绳把人拉上来时,对方却阻止了他。 “希翡说,他在摔进坑底时扭伤了脚,疼得厉害,就算上得去也跑不远。见我犹豫,他又警告我,不能再浪费时间,只要我成功逃掉,他就是唯一的人质,那些人不敢杀他的……” “我救不了亚素,更是抛下了希翡,就这样一个人跑了。趁着夜色,我在荒野上拼命地奔逃,奇迹般地躲过了追捕,最后却迷失了方向。夜间的荒野有多么危险,若非身在其中,根本体会不到。我以为自己的运气已经用光了。” 净土之外完全是另一种生态。没有维生设备与净化装置的保护,光是淋一场夜雨,人体都会产生可怕的病变。而侥幸挺过去的人,在受到不可逆转的污染后,便不再算是纯血人类。 更不必说还有游荡的兽群,潜行的毒物,以同类与腐rou为食的流浪之民,随便撞见哪一个,都是致命的威胁。 “就是在这等绝境中,我遇上了兰盛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