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心动
蒋安荣是校篮球队的,晚上一般不是在宿舍打游戏就是在体育馆打篮球。 九点左右,蒋安荣打完球准备回宿舍,被同队的林诚笑着拦下来。 “蒋哥蒋哥,先别急着走啊,”林诚递给他一支烟,讨好地笑:“那啥,跟你打听个人行吗?” 蒋安荣捏着烟点燃了,慢悠悠吸了一口才问:“谁?” “就……”林诚左右瞄了两眼,靠近蒋安荣压低声音道:“你们宿舍那个新来的。” “哦,”蒋安荣觑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孙文竹。” “对对对,”林诚直点头,“就是他。” 蒋安荣找了个观众席空位坐下,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很不耐烦的“啧”了声,说:“问吧。不过话先告诉你,我和他不熟。” 开学到现在三个多月,他和孙文竹说的话不超过三十句,其中有一半可能还是开学报到那天说的。 话一开始说死了,后面就是相看两厌。 “嗨,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林诚出声打断他的思绪,很苦恼的样子,“就我外面有个大哥,不是亲的哈,认的…..不知道从哪儿看到了孙文竹的那个视频,他妈的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非闹着要我问问……” 林诚望着蒋安荣苦笑:“之前不是说,孙文竹在外面…..反正都给钱,性别没必要卡得太死吧?” “cao你妈。”蒋安荣吐了口烟,将烟头火光按灭了,冷笑道:“你要老子给你拉皮条?” “不是不是!”林诚高声否认,环顾四周一圈声音又小下去,“我哪里敢呀蒋哥,我自己都嫌这事脏!” “我真是没办法啊,”林诚蹲在地上,丧气道:“我大哥那边一直催,好几次逼得我真想直接冲上去问那姓孙的了,但我一瞅见孙文竹那眼神吧,病怏怏阴森森的,我感觉我要是问了,能被他当场捅死……” 蒋安荣没理他,过了会儿站起来说:“这话我就当没听过,走了。” 这事蒋安荣没放在心上。 卖得尽人皆知的婊子,被狗惦记上了也只能怪他自己。 事情爆发在半个月后。 当时蒋安荣和李子凡在打排位赛,陈靖紧张地投入到复习工作中,正念叨着晚上让孙文竹帮划重点。 同班的陈广从外面火急火燎地冲回来,跑他们宿舍来传消息:“大事不好!你们那室友和篮球队的打起来了,挺严重的,我看地上都是血!” 李子凡是最快反应过来的,问:“是孙文竹?” 陈广快速点头,肯定道:“就是他!” “他妈的,”李子凡站起来,怒了:“哪个傻逼欺负我309的人,看老子不抽死他!” 陈广看向蒋安荣,迟疑道:“好像是篮球队的林诚。” 蒋安荣冷着脸,关掉正在游戏中的手机界面。 “看看去。”蒋安荣说。 到致远楼的时候,人已经被带走了,围观的人还在讨论: “好可怜啊,被摁在地上打……” “但谁要他先动手啊,本来篮球队的人就多,个个都那么高,他打那林诚是一点也没手软啊,看不出来脾气那么凶的……” 陈靖满脸担心:“怎么办啊,学长好像被打得很严重……” 李子凡也真生气了,黑着脸:“我去找老刘,他妈的,削不死这几个傻逼。” “行了,”蒋安荣开口,情绪也很差,“你们先回去,这事我处理。” 蒋安荣在原地站了会儿,看着地上留下的血迹,心里忽然生出一点类似后悔的东西。 打了个电话给教导,问清孙文竹在的位置,开车赶了过去。 蒋安荣在医院二楼找到孙文竹,看到他一身脏得不像样,衣服裤子皱巴巴的,裤子上还有血印。篮球队打架的那三个人也在,个个垂头丧气。 旁边张主任正在和三人的家长解释这次的情况。 蒋安荣走过去,张主任注意到了,同他打招呼:“来了啊小蒋。” 蒋安荣点点头。张主任接着说:“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是孙同学先动手的没错,但也是林诚同学带着另外两个同学去挑的头,两方都有错。依我看,双方道歉,互赔医药费,这事就过去了,你们看怎么样?” 家长们也算通情理,没有过多刁难孙文竹,都点头同意了。 蒋安荣站到孙文竹旁边,俯视正在吊点滴的三个队友,微笑道:“医药费我替孙文竹出了,至于道歉……” 蒋安荣脸一点一点冷下来,平静地问对面三个人:“你们觉得孙文竹应该道歉吗?” 林诚慌张地眨眨眼,话卡壳了:“蒋、蒋哥,我、我没那意思……” 其他两个人跟着附和:“对,对……” 三个人对视两眼,忽然一齐站起来,对着孙文竹大声说:“对不起!” 张主任:…… 旁边的三个家长:……………… 坐着的孙文竹呼吸重了几分,没吭声。 “你看,都认错了。”蒋安荣笑了,忽然问张主任:“主任,道歉需要鞠躬吗?” “啊这……一般来说啊,”张主任陪着笑,认可地点点头:“是很有必要的。鞠躬……鞠躬就显得人诚恳,不单是语言,对吧,行动上也做出了明确的表示,证明你真的知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就是这个道理,同学们你们说是不是?” 蒋安荣看回面前三个人,林诚跟着点头:“主任说的是。” 三个高大的男生又对着孙文竹鞠了个躬说:“对不起。” 林诚起来的时候瞟了蒋安荣一眼,又接着对孙文竹说:“孙……学长,我真知道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孙文竹抬起头,眼眶红着,声音有点抖:“你们走吧。” 林诚忙点头,带着两个同伴提着吊瓶和父母往另一边走。 张主任见势,和蒋安荣寒暄两句,嘱咐孙文竹好好休养,也跟着走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仿佛回到开学那天的晚上。 “谢谢你。”孙文竹低着头,末了感慨道:“还是第一次被人打了之后,对方跟我又鞠躬又道歉的。” 蒋安荣在他旁边坐下,看了他一眼,发表感想:“那你活得挺惨。” 话刚说出口,蒋安荣又想,也是,不惨也不至于去做皮rou生意。 “医药费我会还你的。”孙文竹说,又解释:“我手机放寝室了,等我回去就转给你。” “不用了。”蒋安荣看他红肿的左脸,难得说了句软话:“都一个宿舍的,有事可以找我们。” 孙文竹点点头没说什么。 护士过来帮他拔针,孙文竹左手按着棉签站起来,弯腰去提椅子上医生开的那袋药。 手还没伸过去,药已经被人提起。 “走吧。” 蒋安荣人高腿长,两三步就走得很远。 孙文竹愣在原地看他的背影,惯常穿的白T运动裤,休闲的,挺拔的,自由的,高高在上的。 认识第一天就骂过他是婊子,但今天却让同样骂他是婊子的人对他鞠躬道歉。 他好像永远活不成那样。 没察觉到他跟上来的脚步,蒋安荣转过身,发现孙文竹还在原地傻站着,不耐烦地皱起眉,问他:“到底走不走?” 孙文竹回过神,急忙应着:“走!” 迈步的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从那个多余的洞里冲了出来。 孙文竹僵硬地停下脚步,下意识地夹紧双腿。 感觉到前面的人又走了回来,孙文竹抬起头,看到蒋安荣眉眼间的不耐,听到他在抱怨:“你又怎么了?” 蒋安荣比他高出一截,此刻低下头来看他,英挺锋利的长相近距离地展现在他眼前,像把刀一样插过来,孙文竹感觉到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跳到他都觉得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