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耽美小说 - 奴隶太子在线阅读 - 第一章 庆典上的狗

第一章 庆典上的狗

    很多人都会记得,那一日,盛夏的骄阳远如夏国建国日庆典上人们的情绪来得热烈。

    当时夏国与云焕三年的战争刚刚结束,作为战胜国的夏国选择在建国日这天接受云焕的降书,签署停战协议,并且释放部分被俘的云焕军官。

    国都安城最大的广场上,有一个高大的台子,台子被称作鸿福台。此刻台子上搭起了金红相间的华丽顶盖,红毯从台子上沿着三面的台阶一路铺下去。台子下人山人海,都是安城的百姓。维持秩序的虎卫穿着厚重的银色铠甲,在烈日下汗如雨下。

    人群拥挤着吵闹着,等待受降仪式的开始。终于,广场东头巨大的铜钟突然被击响,接连发出三声深沉悠长的声音。百姓们渐渐安静下来。

    夏国的国君及数十名高官重臣身着高贵的礼服在虎卫的护送下按自己的身份等级,分别从台子正面的两段台阶拾级而上。

    在他们后面,是作为降国的云焕的主君及六名使臣,垮着脸,垂着头,慢慢从侧面台阶走上去,坐在安排好的位子上。

    待所有人都落座以后,夏国国君左右看了看,问身边的官员:“柏将军呢?他怎么还没来?他是大功臣,这个场合怎么能不来?”

    他左侧的官员也跟着焦急看向台子后侧一排造型简约却不失大气的建筑出口。那里题的字是“舒意阁”,是夏国官员的等待处,前后两处出口分别通往广场外大街和他们所处的台子。

    那官员突然指着舒意阁的方向急急说道:“陛下,神威将军来了,柏琛将军来了!”神威,是出征前夏国皇帝给柏琛的封号。

    他说得急,声音不自觉大了一点,台子上不少人包括云焕的几个人听到了,都一起看过去。

    只见舒意阁里走出来了一个高大俊美的年轻武将,一身墨蓝衣裳外着玄色轻甲,长长的黑发在脑后高高束起,束发处扣着宝蓝发饰,整个人英姿飒爽,气度不凡。

    他一双长腿迈着大步从舒意阁往鸿福台走来,在他身后,紧接着又出来一个人。

    大概是个人吧……

    这人赤裸着身体,四肢着地,爬行着跟在柏将军身后。他的头颅罩在一个黑色皮革制成的头套里,看不到脸,口的部位不停往下滴着涎水。头套下方用几个金属环扣与脖子上的项圈相连,都用金属小锁给锁住了。而项圈上还有一根细长铁链连着,铁链的另一头牵在柏将军手里。除了头套和项圈,这人手脚都戴着镣铐,并且手脚的镣铐之间也被一条约等于他一半身高的细铁链连接起来,使得他只能四肢着地爬行,不能站立。他的身后,肛门的位置,还垂着一根毛茸茸的尾巴。

    这人虽然四肢着地,但仍能看出来身材匀称,肌rou紧实,爬动之时,肩背、胳膊、腰腿的肌rou绷出流畅优美同时充满力量感的线条。

    台子上鸦雀无声,台子下离得远看不清的人则开始发出议论的嗡嗡声。

    云焕的七个人脸上的表情从讶异到震惊,紧接着又换成悲怆,甚至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因为他们猜到了这个像狗一样被扯着链条牵过来的人,是他们的皇太子容简。

    停战协议里,被俘的十七岁皇太子容简留在夏国为奴十年是不容商议的条件之一。

    因为在战争中,夏国损失最惨重的一场战役——秋山之战里,容简是云焕的主帅。战役后期,他探知了夏国军队的动向,利用对地形气候的熟悉,做了巧妙的埋伏。又安排了青荒大陆最强的神箭手用云焕新研制的龙神弩远程伏击夏国主帅柏琛,将其重伤。随后埋伏的军队引爆了埋在地下的硝石火药,重创夏军。夏军副将程烈飞,柏琛的发小,同时也是他最信任的左右手,就死在这次战斗中。

    而战争结束后,提出停战协议里要容简为奴的条件的人,就是柏琛。最后以夏国在其他方面做出更大让步和赔偿,才把终生为奴换成为奴十年。

    只是,他们低估了柏琛的报复心。

    青荒大陆上,奴隶的存在是合法的,主人们可以任意差遣和使用奴隶,甚至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然而有史以来鲜少有人让奴隶在大庭广众之下赤身裸体,以犬姿示人。虽然容简戴着狗样子的头套,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脸,但柏琛将他束缚装扮成这个模样带到鸿福台来,明显就是要羞辱云焕。

    他一边牵着容简从台阶上走上来,一边朗声笑道:“陛下,臣新养的狗今日不太听话,出门之前花了点时间管教了一番,来得迟了,还请陛下和各位大人以及云焕贵客们多多见谅。”台子上的人们看向爬行的人,那人背上有交错的十几道渗血的鞭痕。看来这便是所谓的管教内容了。

    柏琛走得不快,但容简头套上眼睛的部分被另一块黑色皮革覆盖,使他目不能视,手脚又有镣铐限制,而且靠近了众人才看到他双掌也被黑色的圆形袋状皮革套着,不能张开,因此他一路爬得磕磕绊绊,几次差点掉下台阶,都被柏琛毫不顾惜用力猛提项圈上的锁链,把他拉起来。每次大力拉扯都引起头套里传来一两声低沉的呜咽。他下身没有毛发,只有一根软垂的yinjing和两个卵囊,随着爬动而晃动。

    云焕国君双颊肌rou抖动,两手在桌下紧握成拳。容简悲惨的模样令他恨不得当场撞死。然而他还有数十家人以及数十万国人性命需要顾及。

    夏国以容简为奴来羞辱云焕,但并没有公开说此刻鸿福台上这只被柏琛拴在他椅子旁跪趴着的狗奴就是云焕皇太子容简,云焕主君及使臣也无从抗议。

    但,停战协议的内容并不保密。口耳相传间,安城的百姓几乎无人不知云焕皇太子在停战协议商定的当晚,已经被送到两国战争中最大功臣柏琛的府上为奴了。此刻柏琛特意牵到鸿福台来的狗奴,除了容简,还能是谁?

    广场上人潮涌动,人们重新喧闹起来。有人咒骂云焕,有人讥讽那难堪卑贱的奴隶,也有人以崇敬的语气称颂国君天威以及呼喊着柏将军的名号。

    柏琛谈笑间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跪趴在他脚边,脊背弯着,头低低垂着的人,记忆里闪过秋山初见时,那骑着白马高高跃起,拉弓搭箭,百里穿杨的银袍少年容简。

    他闭起眼,仿佛有穿越时空的哀嚎声撞进他脑海中。

    烈飞。

    烈飞!

    一起长大,一起读书练武研习兵法的好友,算是惨死在这人之手。虽然从军十来年,他也知道战场上刀枪无眼,死生有命,双方立场相对,竭力杀敌才是本份,确切来说程烈飞的死不能算在容简头上。但秋山之战的大败,是柏琛戎马生涯最大的耻辱,而程烈飞的死于他而言更是比他当日左肩被重箭贯穿更惨烈的伤痛。除了自己之外,他能怪罪的也就只有容简了。

    柏琛睁开眼,抬脚踩在脚边戴着头套低垂的头颅上,毫不意外地听到一声低低的闷哼。硬牛皮做成的靴子狠狠碾了几下,把那颗脑袋压到紧贴地面,才踩在那里不动了。

    狗形头套嘴部的位置,涎水仍然缓缓流出来,很快就弄湿了一小块红毯。

    两国的停战协议早已商定,今日是云焕正式递交降书,然后双方签署协议。柏琛踩着容简的脑袋,似笑非笑看向云焕的席位。从云焕席位那边看过来,应该只能看到系在柏琛椅子扶手上的半截锁链。柏琛对此颇觉遗憾。

    容简在夏国为奴,夏国承诺不伤他性命,不使他肢体残缺,不让他在公众场合以奴姿露脸示人,而云焕或者说容简必须承诺不自伤更不许自杀。

    据说云焕国君在国内曾声泪俱下地感喟容简的牺牲,并公开表示十年后容简归来,仍是云焕的皇太子。

    柏琛垂眼看了一眼他脚下那个可笑的狗头头套,用无人听到的声音低低地自言自语道:“十年,谁知道你还回不回得去呢?云焕的皇太子。呵呵……”

    鸿福台上,两国国君和臣子按照既定的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仪式。柏琛只需要列席,因此他有很长时间只需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而他脚下的脑袋也就不得不很长时间里被他踩着贴在地面上不能动弹。

    柏琛不太在意仪式进行到哪一步,他只是偶尔往国君那边看一眼,又半垂着眼看脚下那人轻微抖动的身体。

    他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于是迅速抬头向左侧看去。

    对方显然没想到一副慵懒样子的他竟有这样敏锐的直觉,先是愣了一下,才露出微笑,对他遥遥颔首。

    这人叫乔以泰,是除了柏琛之外夏国另一员大将,年龄只比柏琛大了六七岁,领军打仗的才能不在柏琛之下。只是夏国和云焕战争爆发的时候,乔以泰在东南方另一处国界巡查。那处邻国对夏国同样虎视眈眈,意图趁着夏国全力与云焕作战之际侵入夏国捞点油水。于是国君令乔以泰镇守东南,由柏琛领军对战云焕。因此,此次战争,柏琛成为首功之臣,除了出征前获封的神威将军,战后又被加封定远侯的爵位。

    乔以泰和柏琛平日明面上倒没有什么矛盾,但瑜亮之争多少会有一点。这三年乔以泰不止一次向皇帝上书请战,但皇帝始终不放心东南邻国,没有同意。

    有不少人在乔以泰面前为他鸣不平。乔以泰都劝慰说不过是时势如此,在哪里都是为国尽忠,不必介怀。他的话传到皇帝耳朵里,皇帝很是欣慰,也赐了他一个雷霆将军的封号。

    柏琛在鸿福台上也颔首回应了乔以泰之后,就没再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再在他身上停留了。

    仪式结束之后,云焕国君及使臣便急急忙忙告退。广场上人们庆祝的欢呼声,鸿福台上被当成牲畜对待的赤身裸体的皇太子,都令他们无法在这里多停留片刻。

    夏国的国君也没有强迫他们参加夏国接下来的建国庆典,放他们回驿馆去了。

    柏琛带容简过来参加仪式,不过是为了羞辱云焕的人,云焕的人走了,展示狗奴也就没有太大意义了,柏琛便令在鸿福台伺候的宫人替他到舒意阁把他的随从唤来。

    他的两个近身随从是两兄弟,体型反差极大。哥哥身材矮小,名叫大石,弟弟却高大壮硕如铁塔,名叫小石。这一高一矮两个随从跟着宫人来到鸿福台下,柏琛把容简牵过去,交给这两人,吩咐道:“先把他带回去,小石留在府里,大石回头来接我。”

    两人应了一声,高个子接过锁链,粗暴地把他拉走。每当他稍稍爬得慢了,小个子就在后面用脚踢他赤裸的屁股和大腿。容简就这样狼狈地被驱赶着爬回舒意阁,从另一面的出口爬上马车。

    马车夫一挥鞭子,马儿架着车慢慢跑动起来。车里除了大石小石,就只有一只被锁链锁着的非人非狗的奴隶。他蜷成一团,双臂埋住脑袋,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而起伏。没有人看得到他脸上的泪痕,也没有人听得到他无声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