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出征

    容简容馨并不能立即成行。容馨那夜受了惊吓也病倒了。反反复复了一个来月，好得竟比柏琛还要慢。

    柏琛没有食言，他再也没有打扰过容简。容简到柏府来看望容馨，他也绝不出现。也没有再让人给他送过点心。若不是偶尔通过大石告诉他关于去南诏国的安排，容简几乎以为这人是不存在的了。

    关于南诏国的行程，他做了详尽的安排。时间定在十月，避开盛夏的酷热。又让大石告诉他，摩迦华提到的那个小倌已经脱了官妓身份，仍送回秋水阁去了。审问时曾查出了些不能放走那小倌的东西，但他几经考虑，还是给了摩迦华这个人情。

    虽然离出发还有两个多月之久，容简也并不担心夜长梦多。柏琛再多的不是，也是个重信之人。因此也就吃吃玩玩，偶尔去看看容馨，耐心等待着。

    八月末，柏琛突然变得格外忙碌。皇帝时常留他和一些兵部的官员议事到深夜。

    战后夏国与云焕联姻，也使两国变成了一定意义上的联盟关系。乌桓族吞并了几个小部族后，仍贪心不足，不断进犯云焕北部领土。中秋后甚至直接纠集了三十万人马，占了云焕北部的粟岭，东北部的怀城，还摩拳擦掌想要继续南下。

    云焕战后国力衰弱，战力也不足。而乌桓族彪悍善战，又筹划已久，来势凶猛。云焕节节败退，无奈之下，请求夏国出兵相助。

    容简并不知道这事，而柏琛也不想让他知道。他虽已算个死了的人，但云焕毕竟是他故国。柏琛私底下希望他抛开一切，到南诏国自由自在的生活。

    商议了数日，皇帝决定派柏琛和乔以泰分领左右总将之职，各带一支军队，分别攻打粟岭和怀城。出征日期就在九月初。

    这事一定，柏琛立刻让大石传消息给容简，让他做好准备，将在八月最后一天出发去往南诏国。

    临时改日期令容简疑惑。他问了大石，大石没告诉他原因，只说安排好了自然就可以出发了。容简于是收拾了简单的包裹，让月影他们给摩迦华传消息。

    万事俱备，只等着出发那一日。

    容简在安城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除了几家有名的酒楼或点心铺子的糕点。于是出发前那几日，容简天天吃到撑。

    那一日中午，他摸着肚子还坐在酒楼里不想走，心里想着明日出发要带上哪几款点心在路上吃。隔壁桌客人的谈话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因为他们提到了云焕。

    “咱们陛下也算是仁慈了，还出兵去帮云焕。”

    “听说柏将军前阵子被刺客所伤，还没痊愈呢，这就要上战场？”

    “不去不行啊，怀城离蟠龙关那么近，乌桓族要再往南多打下两个城池，不就打到蟠龙关了？”

    “云焕也真是弱，连乌桓都打不过。”

    “他们不弱的话能让他们太子做奴隶？”

    “说起来那太子……”

    ……

    对话内容越来越不堪，容简“噌”地站起来，留下月影狐影结账，自己到了外面，雇了辆马车就往定远侯府去了。

    “侯爷还没回呢。”大石跟他说。

    “那我问你好了，云焕要打仗了？”

    “呃……侯爷交代了，万一公子问起，就转告公子说，云焕与公子已经没有关系了。”

    “怎么没有关系？”容简喃喃道，“那里毕竟是……”

    大石道：“莫公子，明日就要出发了，您的家园，不是在南诏国么？”

    容简睁大眼睛看着大石不说话。大石又劝道：“莫公子，侯爷和乔将军都骁勇善战，有他们出马，云焕之困不日就能解除，您不必担心。”

    好说歹说，大石才把容简劝回去。

    容简心事重重地在客栈呆坐了一个下午，连晚饭都没有出去吃。月影叫店家煮了面，他用筷子挑了几根，又把筷子放下了。

    “我出去一下。”容简站起来。

    月影愣了愣，跟上去：“您去哪儿，让属下跟着吧。”

    容简没拒绝。晚上雇不到马车，他就一溜小跑地往定远侯府走。正走得急，一辆马车从他身旁经过，在他前面停了下来。柏琛掀开侧面小窗的帘子探出半个脑袋：“莫公子，你是要去找本侯吗？”

    容简急忙跑过来：“云焕是不是……”

    “上来。”柏琛把帘子放下去。

    容简迟疑了片刻，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月影，抿抿嘴爬上了柏琛的马车。

    容简掀开马车帘子的时候，马车旁灯笼的光照亮了马车内部。容简看到柏琛眼睛下是一圈乌青的黑眼圈。

    帘子合上了，阻开了那光，马车里重新被黑暗笼罩。马车并没有继续前行，仍然停在原处。柏琛低沉的声音不带情绪地在黑暗里响起：“乌桓族占了云焕两座城池，我和乔以泰受命出征，相助云焕。我的人会把你和容馨安然无恙送到北龙门关。”

    “我……”容简咬住下唇。

    “你想回云焕？”柏琛说出他的心思。

    容简不说话，他知道不妥。

    “你担心你的国家，你想帮他们一起抵御外敌？”明明马车里很暗，容简就是感觉到柏琛用犀利的眼神盯着他，“你想怎么回去？怎么帮？站出来让所有人知道云焕太子容简没有死？”柏琛突然发出一声轻笑：“我倒是求之不得。等乌桓族被打回去之后，没有死的云焕太子就只能再回到我身边做我的奴隶了。”

    容简更加开不了口。

    柏琛道：“带着你meimei去南诏国过无忧无虑的日子，或者重新做我的奴隶，你选吧。”

    容简沉默不语。

    柏琛等了一会儿，冷冷道：“下车，回去收拾好东西，明日会有人送你去南诏国。记住，容简已经死了，莫公子不必太过忧心云焕的事。”

    容简默默转身，往掀开马车帘子准备下车。柏琛却在后边突然又叫了他一声：“莫从简。”

    他回头，在微弱的光里看着柏琛表情有些纠结的脸。

    “莫从简，本侯缺一名副将。”柏琛缓缓道，“如果你要回云焕，就以我副将的身份，和我并肩作战。”

    容简胸膛里心跳得像要从喉咙跳出去，他极慢地放下帘子，重新坐到柏琛对面。

    柏琛道：“战场上刀枪无眼，我不会特意护着你。倘若有违军法，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柏琛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懊悔。他只想把容简送走，让他在安全的地方好好生活，不再看见他，也不再为求而不得心痛难当。但在他就要离开的时候，却还是鬼使神差叫住了他。

    或许是心底里还是想时时能看到他，也或许他内心从来就不认为容简是个只能在他人庇佑下吃吃甜糕的羸弱少年。

    “明天马车去接你，再到柏府接容馨，如果你要以我副将的身份跟我去云焕，你就留在我府里，让我的人和你那两个跟班把容馨送走。我不在安城，不能放心把容馨留下。”

    “好。”容简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