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人皆知我爱你

    那一天，马其顿的阳光明媚得过分，照耀在王储的金发上。他像是阿波罗赠给世界的礼物，还是少年的Hephaestion看着好友，呆呆地想。

    “Phi，你去见过那匹马了吗？”王子转过头，金棕色眼睛兴奋地看向他。

    “没有呢，国王刚刚命人把那匹马拉进马厩。”他笑着回应，Hephaestion当然知道好友想做什么。“你想到怎么制服它了？”

    Alexander没说什么，只是眨了眨眼睛，拉住好友的手臂，带着他向马厩的方向跑过去，Hephaestion笑着，快步跟上。

    那是一只黑色的大公马，狂躁地不断扬起前蹄，缰绳被紧紧地拉着，那个可怜的驯马师几乎被它拽进空中。

    国王菲利普试图接近那匹马，却被它狂躁地踢腿赶走了。

    “这马没法骑！它太容易受惊，上不了战场！”国王骂骂咧咧地摆着手走开了。

    Alexander突然探出头大声说：“把它买给我吧，父亲！我来骑它。”

    像往常一样，菲利普热衷于在任何公开场合让他的儿子难堪，他鄙夷地看了一眼坐在看台上的皇后奥林皮娅斯，又看向Alexander。“你能驯服这匹马？你做个音乐家还差不多。”

    Hephaestion从来不太理解菲利普对Alexander的恨意，但是他对这个厌烦到了极致。他拽拽Alexander的衣角，伏在他耳边用不耐烦的语气小声说：“别让你父亲太开心了。”

    Alexander转过头冲他笑了，丝毫没有感觉Hephaestion在冒犯自己父亲。他看着国王：“只要您给我买下，我一定能驯服它！”

    国王瞄了一眼金发的王子，一脸不屑地答应了，“如果你不行，可得还我钱！”他粗鲁地冲着Alexander吼，年轻的少年却一点不受影响。他拍了拍Hephaestion的肩膀，在他耳边呢喃到：“它害怕自己的影子。”然后稳重地走到了还在狂怒的黑马旁边。

    他在和马说话。Hephaestion看见Alexander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抚摸着马儿的脖颈。Alexander不动声色地让马头对准太阳，它神奇地安静下来了。Alexander没错，它真的怕影子，Hephaestion笑着想。

    “别怕，只是阿波罗的小伎俩而已……你看，这是我，这是你。”Alexander伏在马的颈边轻柔地诉说着，温柔地安抚马儿，让它看不见自己的影子，它果然安静了很多。

    “你也会害怕吗……我也会，恐惧没什么可耻辱的。”他觉得这匹马似乎能听懂自己在说什

    么，它安静地打了个响鼻。Alexander小心翼翼地走到它旁边，翻身一跃跳上了马背。马儿惊慌地动了几下蹄子，Alexander立刻抱住了马脖子，不让它被影子吓到。

    “你害怕自己的影子，没什么可怕的……”年轻的王子跨坐在远比他高大的马匹上，用头抵

    着马的脖子和它说话。

    “我要叫你布塞菲勒斯，好吗？布塞菲勒斯和Alexander，就我们两个。”Alexander轻柔地拍着它的身体，直起身子。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跑吧，布塞菲勒斯，让他们好好看看！”

    Alexander用力一蹬后腿，马儿如同离弦之箭一样跑了出去，而Alexander还稳稳地坐在马儿背上，所有人爆发出兴奋的喊叫。

    Hephaestion看着迎着阳光飞驰的挚友，胸中涌起无法解释的爱意。Alexander身批黑色的披风，骑着黑色的大马，像是奥林匹斯山上腾空而下的宙斯之子，英勇得仿佛已经准备好去征战了。Hephaestion有多爱这样的Alexander，就有多担心他。

    “如果你能征服这匹马，你就能征服整个世界！”

    菲利普的话一语成箴。Alexander确实能征服整个世界，这也意味着他必将承受随之而来的命运。英雄都是遭受过巨大苦难的，即使是传说中的神，也不是都能承受宿命的残酷。多年之后，在印度沼泽的血泊中，　Hephaestion终于明白这个道理。

    而Alexander似乎是临死之前才意识到，众神向自己开出的代价是什么。他终其一生追随的梦，到头来，却一声不吭地夺走了他最看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