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今年又下雪了，薄薄的一层落在地面上，像奶油蛋糕上洒的那层糖霜。楚凊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盖着条毯子，正对着落地窗，静默地看着窗外落雪的花园。

    又是即将迈入年关，这一年过得好快，但在他身上又发生了很多事情，现在想想也觉得梦幻。比如现在身体里多出的那个孩子，楚凊把手搭在肚子上，这要是放在一年前，他都不敢想。肚子里的宝宝似乎有所知觉，伸出小手在肚子里按动，像是迫切地想要和母亲互动。

    对于这个孩子，他还是有些矛盾，说对此毫无波动肯定是假的，毕竟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另一个生命。

    如果可以带着宝宝走就好了，这种想法他也不是没有过，不过按目前的情况来说，根本就不可能，若是用更加现实的借口，那就是楚凊觉得自己无法提供更好的环境给自己的小孩，对比陆如琢来说，自己的确是个拖累，如果让孩子牺牲未来跟着自己的话，确实太自私了一点。但是不放在自己身边总是会不放心，他安慰自己，陆如琢能够提供的东西太多了，楚凊自问是给不了的，除了那些无用的情感。

    听见门口锁开的声音，楚凊意识到是陆如琢回来了，才大梦初醒一般着急地去茶几上捧那杯陆如琢规定要他喝完的牛奶，一口直接灌下去，陆如琢走过来的时候嘴边还挂着一圈奶沫，看着楚凊这副敷衍模样又气又好笑。

    “冬天就不要喝冷牛奶。”抽了张餐巾纸去擦掉楚凊嘴角残留的奶沫，“实在不想喝牛奶就少喝一点，喝冷的对身体不好。”听了医生的嘱咐，要忌食辛辣，多吃些牛奶鸡蛋，rou类，蔬菜和海产品，楚凊孕吐的情况有所好转，能吃进去的东西也变多了，这是好事，但是之前每天一杯的牛奶楚凊却难以完成，也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

    “嗯嗯。”楚凊在陆如琢凑过来想要抱着他的时候躲开了，捂着肚子往旁边躲。

    随着预产期的临近，楚凊的肚子也越来越大，性格却变得有些焦躁，也更不爱说话，平时想要亲亲抱抱都会胡乱挣动着要离开，有的时候逼急了还会张嘴咬人，陆如琢怕他动作太大伤到自己就也不去碰他。只有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楚凊才变回又乖又奶的样子，会红着眼睛牵陆如琢的手去摸自己的肿胀的小奶包，也不说话，就用湿漉漉的眼神瞧着你，让人没办法拒绝。

    临近春节的时候，陆如琢没有带着他回陆家老宅，只是待在家里陪着楚凊，年前他有听见过苏盈给陆如琢打电话，大概是问陆如琢怎么今年不回去。

    苏盈知不知道自己怀上了陆如琢的孩子呢，他想起去年新年时候的事情，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除夕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大雪，两个人就窝在家里过年，年夜饭也没弄什么过多的花样，陆如琢亲自下厨，做了些合两人口味的菜摆盘上桌，客厅里楚凊缩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电视机里循环播放着有关于新年的报导，陆如琢把电视声音关小一点，至少让房间里还有些其他声响，而不是两个人沉默着对坐一旁。

    “凊凊，起来吃饭了。”把楚凊抱到特意放了软垫的椅子上，碗筷都摆好，破例给楚凊倒了杯橙汁，橙黄色的果汁装在玻璃杯里看上去还挺喜庆。

    楚凊还扒拉着桌布，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这段时间晚上睡眠质量太差，只好白天补眠，迷迷糊糊抓着勺子去舀陆如琢给他做的鸡蛋羹。

    最近楚凊身体状况并不算好，做的检查项目里出来的数值不让人放心，楚凊还是太小了，畸形的身体也同样不适合妊娠，陆如琢有些后悔，但事情到了今天，已经容不得重新来过了。

    因为顾及楚凊身体原因，和医院那边商量的是准备提前终止妊娠，看着每天吃不好睡不好的楚凊，能够早一天减轻小孩的痛苦就早一天。

    这个春节过得并不算顺心，楚凊开始频繁的宫缩和失眠，失眠都还好解决一些，但宫缩带来的疼痛不可避免，看到楚凊抱着肚子默默流眼泪的样子，陆如琢能够做到的也只有时刻陪在他身边。

    ·

    陆少沂是在春天来的。

    随着预产期的来临，陆如琢提前一周让楚凊住进了产房，私人医院的产房布置得和酒店套房也没什么区别了，反正要给就给最好的。

    每天陆如琢就在隔壁的房间办公，隔一会儿就进来看看楚凊的情况。楚凊其实每天躺在床上还蛮无聊的，虽然在家也是躺着，但是毕竟空间上要大得多，偶尔还可以出门走走，待在病房里他只觉得压抑。

    到了预期要生产的那天，陆如琢一直在床边上安慰楚凊，说不要害怕，会打麻药的，凊凊别怕。

    一开始的时候楚凊确实有些紧张，他没有做胎儿的性别预测，虽然也有可能做了陆如琢不告诉他，他催眠自己，反正生下来自己就自由了，剩下的其他就不管他的事了。

    等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楚凊只觉得轻松。

    ……

    过程比想象中的要久，因为身体原因产道过于紧窄，楚凊还是因此吃了不少苦。

    直到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

    “恭喜陆先生，是个Alpha男孩，非常健康。”

    马上就有护士把消息传达给陆如琢，一个湿淋淋的婴儿躺在护士手中，闭着眼睛发出响亮的哭声，皱皱的小手蜷起又松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楚凊陷入了昏睡，到了晚上才醒来，宝宝放在旁边的小床上，含着手指睡得很香。楚凊有些着急地想要起身，被陆如琢扶着慢慢靠在床头。

    “是个Alpha男孩，医生说他很健康。”知道楚凊想问什么，给他倒了杯温水。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不是和他一样的怪异身体，楚凊捧着水杯喃喃。

    不知道是不是被父母的声音惊扰，陆少沂开始哇哇大哭，初为人父母的两位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沉默地对视着，还是陆如琢按了铃叫护士进来。

    “宝宝这是饿了。”护士把宝宝放到楚凊怀里。

    得到肯定的回答，于是空气愈发安静，陆如琢打破沉默：“他叫陆少沂，少时的少，沂水的沂。”

    楚凊低着头不知道听没听清，怀里这团细瘦得像猫儿一样的生命，就是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这种认知让他有些晃神。

    这时候陆少沂也停止了啼哭，似乎知道抱着自己的是母亲，亲昵地用短短的小手握住了楚凊的尾指，一双笑眼随了母亲，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弯着眼睛朝楚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