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金火相争
暑热苦昼，金火相争、阴阳相夺，人皆苦炎热，草木犹清和。 萧白珩揭帘起身，踱步出帷帐时抻开手臂舒展着，单桓却不知从何处冒出头来，像是讨抱的兽类一般拦腰截住他，少忧多欢喜地笑问道：“珩哥是要抱我吗？” “……像小狗。”萧白珩就这样维持着状似拥抱实则舒张的姿势，低眉看向径直扑在怀里的单桓，忽而觉得这样央及相抱的单桓有点蠢，仿佛自己不抱住护着就会被旁人欺负了去。 “你救小琰，我很感激。”萧白珩垂下手，推拒着搭在单桓的肩膀上，思略片刻还是一章将他的肩膀劈麻了半边，脱身出来。 “珩哥，你真是——”单桓谈笑自若地抱臂望着萧白珩的背影，见对方伫步不由哑然失笑，出声凑趣道，“珩哥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每一次我觉得你不生我气了，你就板起脸。” 萧白珩顿步转身，似笑非笑地瞥看一眼，寂然中问道：“你为何不能去找别人？” “我为何要去找别人，”单桓亦步亦趋地跟上前，口中都是掐辞令色的话，眼里却笑得璨若流兮，“你对我这么好，说是最好也不够——” “我已经不打算对你好了，再说‘最’，你就太可怜了……”萧白珩默吐一口气，气性鼓动他去嗤之以鼻，德行却不许，如此一来他便只能吐了这口气。 “我可以对你好啊！只要你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对我，”单桓追过去站在萧白珩肩侧，垂目看向对方眼底，“你不能要求我在见到你之前就知道自己会遇见你，如果我知道我会遇到你……我没想过让温宿南齐为敌，我也不是细作，我是使臣啊……” 单桓笑骂从汝般扶住萧白珩的上臂，开眉笑眼道：“我帮你照顾你弟弟，你不是最担心这个。” 萧白珩不言，只是径直走出别苑，单桓便又三两步跟过来，将下巴搁在萧白珩的肩膀上，闷声嘟囔道：“珩哥知道麻黄吗，明明只是平喘镇咳、治些小毛病的药，却让人成瘾。珩哥，我虽然有些小毛病，可你给我下了猛药了，我不能让你一直这么冷淡着对我。” “等小琰生下孩子，你我再——”萧白珩沉肩出声，话未说完便被单桓截过去：“等到那时，珩哥，你一定要好好对我，我可以等着。” “顾影自怜。”萧白珩一笑了之，单桓却听不分明，便追着萧白珩问他这话在中原是什么意思。 待萧白珩上马跑出一里路，单桓更是拨转马头跟过来，萧白珩不堪其扰，只聊聊一笑道：“就是说你缺爱的意思。” 单桓低头略一思忱，待到抬头顿悟之时只见萧白珩已然驱马奔至城门，这才载欢载笑地追过去。 “我来城中买些小玩意给小琰玩，你一直跟过来做什么？”萧白珩闷头牵马走在马行街上，城中依旧是欢门缚彩、彩楼相对的盛景，绣旗招招，又是难得的苦暑熏风。 “我跟着你，你就不会担心我瞒着你去做坏事了。”单桓对着萧白珩笑着眨眼，玉逍遥身后的马尾更是甩得似风。 萧白珩索性不顾他，只在俯身挑拣时轻言道：“你跟在我这儿，我也看不透你，就像你说你的锦盒里有重锦，可谁又能看透绣花盒子。” “是真的，只是这是最后的根茎，之前的都让我给种死了，这个不好好存着，就再没了……”单桓抢在萧白珩前，拾起街边铺子上的一块玉珏，提悬在眼前去看萧白珩，“不过，以后珩哥和我一起种，我们说不定就能种活了。” 萧白珩抿着唇，看不出情绪，只是缓步走在前，单桓原跟在后面，走几步便追平过来，马儿相亲相契地碰头，带着暑气的鼻息扑了萧白珩一后背。 分明前日还下了如瀑的急雨，才稍凉了一日，暑热这就变本加厉地卷土重来。 萧白珩目光扫过街边食店驿馆，远远落在前街上的太子府邸，莫可名状地看了眼单桓，几不可闻地问了句：“你说过会帮我照看小琰。” 单桓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接着便眼见着萧白珩直截了当地转过身，险些撞在自己的肩膀上，却还要往城外走，只有些可惜道：“城里很有意思，不再转转？” 萧白珩不答话，一时不知道若是见到萧其琛是先要给自己掩面，还是掩单桓的。萧白珩思索良久也未想分明，倒是忽而记起萧其琛南下治水患，还未回朝，这才稍觉人生两手足矣。 许久未去中街，萧白珩凝眉细细想来，还未断决，却先遥见宫里的谊春从太子府邸出来，唤过一马夫便又折返，而那马夫竟解了车舆，飞鹰似地驱马疾走，应是宫门的方向。 萧白珩蓦地屏气慑息，眉心一紧便往府邸走过去。单桓见萧白珩倏而怔愣住，又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平心推测道：“是不是太子妃要生了？这是回宫报信。” 萧白珩闻言顿了一下，原本牵筋索脉的紧张竟有些平息，似乎自己内心的不安预兆并非来源于此，现下却仍是神色仓皇地拽马前走着，失笑道：“孩子出生是好事，只是皇兄怕是觉得自己不在这里守着，要不放心了。我得去看看叶大哥。” 单桓歪过头看了眼紧如弦弓的萧白珩，见他自顾自点了点头，便也随他点头。 两人拽着不愿走动的马过了街，立在府邸前才觉是这静可闻针的气氛乱人心绪，萧白珩喘息未定，汗不敢出地推门进去。 萧白珩行至前院还未见仆役、也无端水递布的嘈杂，只有单桓在看了眼爬藤的葡萄时对萧白珩说了句：“珩哥，我没骗你，虽说这葡萄今夏生了藤蔓，等到冬天还是要枝萎实落，就算养得再好也活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