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舞会（中）（伪装）

    今年的圣诞舞会，正式开始。

    作为年度最受重视的活动，舞会的排场跟布置自然也是奢华盛大，挑高圆顶弧形的楼底下连着一排金碧辉煌的水晶吊灯，镂空的金边彩窗，价值连城的古董摆设，整个的氛围场景都像极了以前的西方贵族，穷奢极侈下所堆砌的歌舞昇平。

    华丽主舞厅的左右两旁分别延伸了副舞厅及交谊厅，在近入口的角落有一队规模相等於中型交响乐团在现场演奏，丰富多彩的音色配上三角琴的轻快节奏，把室内的气氛烘得暖洋洋的。近百的服务员在场内忙碌的穿梭，穿上华衣美服的学生们有的拿着无酒精的鸡尾酒在聊天，有的在舞池旁边和舞伴确认舞步，有的则在拍照留影，场面热闹，乍看之下全校二百多的学生已差不多全数抵达，期待着舞会的开始。

    除了在室内有自助形式的料理台和无酒精饮品区外，出面的露天草地则设有热食烧烤区，从室内的整排落地玻璃窗望出去的话有一个白色双层的大型喷水池，为舞会添上了一点迷蒙的浪漫，只是因为天气较寒冷的关系，在户外活动的学生数目并不多。

    突然，室内的灯光倏然暗淡了起来，数盏白色的射灯停留在串连着地下跟一楼的白色云石回旋型楼梯上，就连演奏也换成了以管弦乐为主轴的协奏曲，营造出压轴出场的紧凑感，原本沸沸扬扬的喧哗声顿时停止，每个同学都抬头仰望，屏声静气的等待是次主角的出现。

    不一会，以祈绚及南宫逸为首的白色贵族们从一楼的云梯上翩翩而来，掷地有声的咯咯声如暮钟敲进每个人的心脏，让人不自觉的吞了口水，连心跳都随着声音起伏。

    从地面上望的角度并不能完全看清他们的脸跟表情，唯独站在前排的南宫逸风sao又兴奋的边走着楼梯边挤眉弄眼，染回金发的他以夸张亮银的造型轻易攫取了关注。旁边的祈绚则沉静平稳，脸上挂着礼貌式微笑，巴掌大的小脸跟如漫画走出来的精致五官配搭完美，俊朗优雅的公子模样直令人眼前一亮。

    待六位白衣少年脚步停下，犹如明星般降落至舞会中央时，在场的男生女生无不发出了倒抽气的声音，倒不是被祈绚的外貌或是南宫逸的浮夸所惊艳，而是因为他们这才彻底看清楚，那个跟在祈家三少爷身後的，一直微低着头的高大男生，竟是已销声匿迹了好一阵子的莫跃！

    稍有眼力的同学都能看出莫跃身上穿的那套是名牌Ｍ牌最新款的冬装，新簌簌的找不着半条摺痕，脸上也乾乾净净的，并无大家脑海里会出现的憔悴消瘦样子，整体下来外观神态跟莫家未出事前并没差别。

    「怎麽回事！？莫家不是完蛋了吗？！他怎麽还未死！！」

    「莫跃是甚麽时候泊到祈家的码头的？」

    「都已被抄家了还有心情庆祝，真是冷血无耻。」

    「竟然站得比关家兄弟都前，这手段可真牛…」

    窸窣的交头接耳声如涟漪般散开，莫跃已大概猜到他们谈论的内容。

    除了惊讶，更多的会是鄙夷和不甘心吧。想看他出丑潦倒的人远比想看他平安的人多千百倍。

    没事。更难受的他也受过。

    祈绚却对这小sao动视若无睹，他接过了侍应从旁递给他的酒杯，做了一个乾杯的手势，笑着温和的说「我谨代表祈家本家，祝各位圣诞快乐，希望大家今天能玩得开心，一起欢度佳节，谢谢。」

    一段由林默鸢辛苦写出来的致辞被祈绚临时任性的删减了许多，客套的说话几乎一字不留，虽然语气仍保持礼貌，但不免还是给人疏离冷淡的感觉，陪着主人练习了几天讲辞的莫跃听後垂眸不语，脑里马上出现林默鸢听後吐血三升，在墙角地上画圈圈的悲戚画面，本来紧绷的心情竟稍稍的得到了缓解，想归去的慾望变得更强烈。

    以前想急切逃离的牢笼，现在竟成了他倚靠、眷恋的避风港。

    曾经奢望过的自由世界，再灿烂再皓瀚的景色都已不再吸引。

    他想，他愿意当一只自欺欺人的鸵鸟。

    莫跃从恍神间醒过来，跟着全体同学一起举杯示意，高喊了一声圣诞快乐，祈绚笑着移步离开会场中央，左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空间留给跳舞的同学，现场音乐随之换上动人温柔的圆舞曲，完成任务的钻石班同学互望一眼，就地解散。

    南宫逸笑着跑走，拿着酒杯四处狩猎。

    宋捷升跟关泓并肩回到他们主楼的共同朋友堆中。

    不习惯这种场合的关津向祈绚欠身告退後便不知所踪。

    因为莫跃被拉到钻石班这消息来得太震撼，不少人都暗自揣测他跟祈绚的关系，对於他们两人的互动极为注意，但现在他们只是互相点头，并无特别的接触和对话，很快祈绚便被好几个主楼的学长领袖过来寒暄聊天，他笑着回应，气氛融洽，不在意似的的把莫跃晾在一旁，骤眼看着关系一般。

    恶毒的、阴冷的、凶狠的、不屑的目光和视线四面八方的向莫跃投来，每道眼刀都像利剑般想把他身体的rou一片片剜下，他木无表情的撇头环视，毫无波澜如黑曜石的瞳孔对上了好几个慌忙闪避的眼睛，骄横的气焰并没有比以前不知天高地厚的改变了多少，让人啐道这恶霸的名衔所言不虚，偷看一眼都像是要冲过来干架似的。

    这冷淡又威吓力颇足的表情和架势成功慑住了数个以前曾有过节的同班同学，打断了他们想过来落井下石的念头，亦有人因忌惮於背後的祈家三少不敢上前找碴，只能没办法的放任让他们恨得牙痒痒的恶霸悠然的靠在玻璃门上，双手插袋的看人跳舞。

    表面的莫跃看着风光肆意，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谁也没看见他口袋里已被指甲划破的手掌，和已被汗打湿的後背。

    「跃哥！！」「跃哥！」就在莫跃望着前方的一块地毡在发呆时，两把熟悉的声音吓得他浑身一震，洪亮又吵耳的声音惹来了旁人的注目，不远处的祈绚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想看是那些没半点社交礼仪的苍蝇在污他的耳。

    还敢跃哥跃哥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