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并非初见，实则重逢（2）
2. 在一周的时间里，林锐对自己这两个兄长做了详尽的调查。 调查结论流于表面，大多都是说两兄弟一个外向一个内向，但一个是笑面虎一个是冷面狼。 他们看似风流有很多女伴，平时对待下人还算温和，但在商场上不择手段十分出名。 而且，达邦的前三个孩子都来自于各国的优秀女性，这对双胞胎则是女奴代孕的结果。孕育他们的卵子不知从何而来，但生他们的肚子，谁都知道是辉夜之城上裸身拍卖的“母狗”，因此不少人，尤其是抬头两位哥哥在暗地里讥讽他们两个简直就是杂种。这种越解释越乱的事情成了两兄弟的一个心结，也导致他们从个性和立场上都努力的靠近达邦，对奴隶保持极高的憎恨，似乎这样就可以摆脱出身身份的阴霾。 内心不安，需要证明自己，急功近利不择手段。在听完阿东汇报之后，林锐在心里写下这么一句话。 原本这两个哥哥只需要跟上头两个已经称王的竞争，没想到现在还又冒出来林锐这么个人。阿东对林锐的身份也没有避讳，坦诚的告诉他：当初达邦将其放在宁州，就还是当私生子，想看看他的表现，没想到他居然能吃掉东铭医疗，这才同意他回到东南亚，当一个正式的“老六”。 林锐只是想为沈夜复仇，却复出了一个“名正言顺”来。 阿东说，老四老五对他这么快就能入族谱表达了嫉妒，林锐觉得简直好笑。但听着听着林锐也听到了一个细节，这两个哥哥曾经派人去了一趟宁川，把他从出生地到学校就读经历捋了一个遍。 “他们去了医科大学？”林锐问。 阿东点点头。 “查的仔细吗？” “四少爷做事从来很仔细。”阿东委婉的表达。 林锐微微蹙起了眉头，他的手指轻轻的敲着椅子的扶手，然后突然问了一句：“辉夜之城这段时间出事了没有？” “出了点事，有点古怪。”阿东神神秘秘的。 林锐一下子精神就紧张了起来：“怎么？” “前段时间电路走火，烧了刑房，虽然给您报告的消息是电路老化，但我斗胆说一句，总觉得是人祸，不是天灾。” 阿东说的很认真。 还好这段时间林锐演技上升，否则吃惊的表情装不出那么像。 “那你去查查看，岛上有没有人跟他们有联系。”林锐下了个命令，巧妙的将重点还是放在他的两个兄长上，毕竟他不想让艾德蒙真的遭什么罪。 阿东点头下去了，一个女仆走上来，问林锐要不要用午饭。 “午饭是什么？”林锐随口问道。 “老爷给您专门炖了排骨汤，听说您的家乡很喜欢。” “排骨汤啊……好啊。”林锐点点头，他想起来这是沈夜喜欢的食物。 其实也说不上是不是喜欢，毕竟沈夜能吃的东西本身就十分有限。 想沈夜了。 林锐趁着无人，给J发了条信息，他想让J去找沈夜，最好能带上手机，他想跟他的男友视频电话。 男友。 林锐现在已经不觉得这个词别扭了，在卓扬偶尔调侃他东南亚死基佬的时候，他也能大方的承认：是啊是啊我就是怎么了？ 不过J过了大概半小时才回信息：我出差了，暂时不在岛上。 后面依旧是一个鲨鱼表情包。 林锐皱了眉头：什么时候出差的？ J：每年的固定出差啊，我要去欧洲给人上课。每个调教师都有一个月在外头，你身为岛主不知道？ 林锐：什么时候去的？ J：今天第五天，我还得有二十多天才回去。你想你家大宝贝儿了？ 林锐：对，那艾德蒙呢？ J：艾德蒙在岛上，但进宿舍里关着呢，主人不在他要往哪儿跑？ 林锐：他可以跑。 J：这不符合规定…… 林锐：这是新规定，调教师买的奴隶有更高的自由度。 J：……行吧。您是老大，您说了算。 林锐：至少三天去一次，赶紧去赶紧跟我汇报。 J：你怎么了这么着急？ 林锐：不知道，就是觉得会出事。你让他赶紧去，现在就去。 海岛的天还没亮，艾德蒙在一片昏沉当中睁开了眼睛。 宿舍的等级分三种，他怎么也没想到，J那个又穷又抠的家伙居然给他准备了最好的房间，他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有点儿不真实感。 床头上放着J从大到小三张照片，每张都仔细的修过图，J说，是要他随时记住主人美丽的容颜。 美丽……的确算美丽，艾德蒙不是有偏见的人，就是觉得J脑子不太好使。J还问过他要不要每天一小时放风，托他当年“越狱杀人”的福，现在奴隶们即使在放风时间都束缚着双手，被置于绝对的监视当中。 艾德蒙本来对出去转转是有兴趣的，可待了一天，就发现他们的话题永远围绕怎么伺候主人、怎么让主人高兴的上自己，艾德蒙很快失去了兴趣。 “你他妈就不能跟别人好好学学？”J听到艾德蒙因为这种理由放弃了户外运动，气的在那边拍大腿。 “我不。”艾德蒙言简意赅，现在J打不着他，他觉得自己愈发嚣张起来。 “信不信我让你进训诫室？”J在那边跳脚。 “你要让别人打我？”艾德蒙反问。 然后他就听见J在那边疯狂乱嚎：“看老子回去不把你骨头打断！” “那等你回来再说。“艾德蒙掏了掏耳朵。 第二天早晨，浑噩的睡眠中房门被敲响，他还以为是J为了揍他提前返回，吓得差点从床上跌下去，然后他就看见J的助理对他面无表情的开口：“岛上新规定，调教师的奴隶可以有一定的活动自由，每三天自由活动一个下午，可活动范围包括全岛。” “啊？”艾德蒙还没反应过来，然后就听到了后半句：“J先生让你去看望地下室的27号。” 艾德蒙就知道，林锐又为沈夜改了规则。 堂堂岛主做到这个份上，几乎都能称得上是真爱了。艾德蒙点头从床上跳了起来，给自己套了条裤子，一半自言自语的开口：“你说那小子是算走运还是不走运？” “其实你运气也不差。”助理在他离开前，对他说了这么句话。 沈夜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了新朋友。 这个18号有着精灵一样漂亮的容颜，但年纪应该也上来了，他在近距离看的时候，在这个少年脸上发现了一点皱纹。 沈夜伸出手抚摸他的面庞，他以前身为人的时候从不计较衰老，甚至认为男人最好看的时候应该在四十岁往后。而现在，他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活到四十岁，也开始对容貌战战兢兢。 以前的沈夜或许优秀，但现在沦落成奴隶的沈夜……除了一副皮囊，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少价值。 可能还有一点儿过去的光环？ 主人对他的爱意多少带有对当初沈夜的仰慕，他每次想到这里，都有一种自己成为自己替身的错觉。 而面前的这个奴隶，所经历的事情更为寻常，变得顺从之后被定为A级，被主人顺利的买走，甚至过了好几年宠爱的生活。 据他所说，主人最喜欢他的时候，也会把他抱在被子里过夜，给他用银与钻石打造了一整套首饰，会给他喝名贵的鸡尾酒，喜欢把他灌醉后，按在桌子上上他。 主人甚至不舍得打他，只零星赏过几个耳光，主人喜欢喊他宝贝儿，也给他起了一个名字，据说是家乡的方言，翻译过来，叫精灵。 他的确很像精灵，他的主人还特地带他做了手术，给他造了一对尖尖的耳朵。 以前沈夜听了会羡慕，但现在，他觉得林锐对他也有这么好。 “很少有主人对奴隶这么好。”失去了精灵名字的18开口，沈夜深以为然。 但18脸上的微笑渐渐低了下去，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可他不要我了。“ 不要我了。 这句话对奴隶来说，比死刑更加可怕。 沈夜听着都觉得全身发凉。 沈夜不知道该不该问为什么，18轻轻的开了口：“主人在家里举办了一场聚会，人员混杂，他把我当成宝贝展示给大家看。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聚会之后就开始发烧，后来才知道是病原体引发的脑炎。” “主人对我很好，找医生来给我看病，跟我说，烧退了还宠我……但是半个月后，烧退了，我的眼睛也瞎了。” “是我自己没用。”他有些凄怆的笑了一下：“一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再加上年纪也不小了，在家里赖了两个月，主人就不喜欢了。” “你多大了？”沈夜问他。 “二十四。”18喃喃的开口。 二十四岁……沈夜轻轻啊了一声，他当年从中东退货回来，就已经二十四岁了。 “主人喜欢小一点儿的孩子，不喜欢骨头太硬的，不过他很偏爱我，如果不是出事，他说至少养我到二十八岁……”18揉了揉虽然失明，但是发红的眼睛，他轻轻笑了一声：“不提我了，你呢？你多大？” 沈夜张了张嘴，他说了个谎：“二十六。” 他没敢说自己已经二十八，达到了报废的年纪。 “二十六了你主人还会来接你？”18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题，然后抬起头想了想：“也对，我是瞎子，你不是，你不跟我一样是个废物。” 沈夜没接这句话。 他不敢告诉18，自己的残疾或许更加严重一些。 “你主人为什么还会回来接你？”18问他，语气中带着好奇和羡慕：“C级禁止售卖，虽然他是岛主……但这会坏了规矩。” “他为你破坏了规矩。”18的语气更加羡慕了。 “啊。”沈夜也在想，为什么呢，他有什么价值可以让林锐做到这个地步：“可能主人……主人喜欢吧。” “你的主人以前认识你吗？”18的声音轻轻的飘着，像是在蛊惑：“我记得也有出现过主人跟奴隶是旧识的情况，有以前的情谊在，都会对奴隶长情一点。” “是吗？”沈夜问了一句。 他与林锐之间的差距如同天神和蝼蚁，不管从外貌、能力还是地位，沈夜都认为自己与林锐之间具有鸿沟。林锐的爱意从何而来沈夜一直不知道，也永远在为其担忧。 18却给了他一个他想听的答案。 “不能说完全认识……但是见过。”沈夜从来没想过一个被抛弃的可怜奴隶会打探他的消息，虽然他知道，奴隶为了获得先生的欢心，从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可沈夜，鲜少说谎，鲜少对人有防备。 他是“诚实”的。 “我是医科大学的学生，他也是。”沈夜提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他曾经见过我。” “医科大学，你是医生吗？”18问。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沈夜将自己受伤的双手藏了起来：“但我主人是，他考上研究生了，他很厉害的。” 他提起林锐就很骄傲，总是想炫耀。 林锐什么都是最好的。 “是很厉害。”18的赞同满足了沈夜莫名其妙的虚荣心，他觉得比夸自己还要高兴。 “那你明明是医生，怎么进来的？”18眨了眨那双灰色的眼睛。 沈夜再次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啊，他对于那段记忆总是过于痛楚。 “你可以说说看。”18追问，让沈夜觉得自己难以回避这个问题。 他很难拒绝别人的要求，即使这是个奴隶。 不过……反正过去了，回忆一下也无妨，主人会保护他的。 此时此刻，艾德蒙正在往地下室的方向溜达。 这段距离不近，他为了避免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无所事事的奴隶——虽然的确如此——尽可能的选择了无人的小路。 因此他迟了那么十几分钟。 沈夜足以将故事讲完的十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