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即使被玩坏了也没人在意吧
从昏迷中醒来，谢舒正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面积大得和一般住宅的客厅相当，内部布置相对华丽。 他所在的床位，单纯从整个房间的整体里被割裂出来，临时做成了功能特殊的一角。 身下枕着一张可以调整倾斜角度的单人床，床头连接着精密的仪器，导线一样的东西从仪器里连出来，顶端连接着固体耦合剂制成的胶片，粘贴在他的后颈和两侧的太阳xue上。 “嘶——”撑着前额，谢舒现在感到头痛，意识和记忆在此时像奔涌的潮水一样涌入脑海。 谢舒活动了一下手臂，再移动一下麻痹的躯干，他现在的身体很正常，根本没有任何不该有的症状。 将腿从床上放下来，光脚踩在红木制成的地面：“我被联盟判了……死刑，可我现在居然没有死。” 谢舒低声自语了一会儿，他皱起眉头，揉了揉肩膀，又伸出手扯掉了颈部和太阳xue的上的生物胶片。 他很快冷静下来，走到房间对面的落地镜前。 镜中人的脸蛋很漂亮，身材健康而修长，浅粽色头发浅粽色瞳孔，背后受到窗外光晕的衬托，气质像清晨时刻林间矫健的梅花鹿。他身上穿着宽松的白色衬衫，不过谢舒觉得更像一件没有条纹的病号服。 靠近镜子，谢舒侧过头：“嘶！这是……” 颈部固定了一个项圈形状的装置，漆黑的表面几乎不反射光芒，只有位于锁骨中央处闪着一点红光。 右侧颈部位于项圈的上方，有一个明显的红点，是注射器留下的针眼。 谢舒闭起眼睛回忆：“是在来到这里之前，我本该被注射的氯化钾。难道致死药物被人替换过了？” 氯化钾是安乐死用的药物之一，混合巴比妥后能够快速致死。联盟用这种药品安息了许多恐怖分子、走失团伙的头子、“意图谋反”的政界精英、“垄断财团”的商界巨鳄……曾经的谢舒或许也被算作他们当中的一员。 他被坐实了违背联盟律法的罪名——谋杀联盟第三星系的一名参议员。 这就是他身陷极度被动，最后被关入监狱，判处死刑的直接原因。 “呵呵……”想起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谢舒就觉得十分可笑。 “唔。”他捂着嘴干呕了一下，再想下去他绝对会吐出来的，他干脆不想了。 从镜子前转身，回头打量起单人床的床头链接的仪器。仔细看才发现整个仪器并不小，床头摆着的那个只是它的链接装置加显示屏。计算使用的主机被嵌入在墙体内部，大小直接占据了一整面墙壁，高度和那个四米高的天花板相当。 “这个仪器是……”谢舒在主机形成的“墙”前观察了一番，结合他刚才在游戏里的全部经历…… 触摸墙壁的动作停顿住了，谢舒快速往后退了两步，他抬头看着这台大型机器，面色苍白，冷汗快速从身上流下来。 “这种东西……，真的，……真的已经可以被造出来了么！？” ——幻觉制造。 这是一台能够制造幻觉的机器！ 刚才那场可怕的欲望游戏，都是这台机器或者是某个在仪器背后的cao控者，给他制造出来的幻觉。 这不可能吧…… 谢舒的集团还在整个联盟独占鳌头的时候，他旗下的团队并非没有对机械和生物精神的方面展开过研究。 但这方面的技术制约实在太大，他在这个领域投入了大量资金，最后的事实却只能向他说明——即使找遍整个联盟，也不可能有人能创立出这样顶尖的生物技术。 因为目前的科学理论仍然存在的漏洞，实践得出的生物科技和物理化学理论不能完美互通。哪怕某些可笑的学界知名专家一再高傲地向世人声明，他们已经阐明了量子以及以上级别的所有理论。 “醒了？”有一个声音从单人床所在一角的正对面传过来。 谢舒循声走过去，房间的另一端离床所在的位置还有不远的距离。那里有个巨大的复古红木柜子，古老的金色摆钟在立柜正中央的玻璃窗里摇摆，柜前是一张摆在柔软地毯上的宽阔办公桌，桌上空空如也。 谢舒观察了一下，他找不到声音的具体来源，只是觉得这个声音有几分熟悉。 “体验怎么样？”那个声音继续传出来。 谢舒终于注意到，办公桌的桌面是特殊处理的传感装置，声音从那里发出来。 “！”再次听到问题，他终于明白了对这个声音熟悉的原因。 谢舒脸上先浮现出错愕，不过这个表情一闪而逝，如同碎石没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湖面，很快归于平静。 他说出了对方的名字：“岳奕。” “好久不见。其实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和你见面，谢总。” 桌面上浮现出淡淡的荧光立体屏幕，谢舒看到了岳奕那张脸。对方的脸上似乎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但总体的神色很平静，黑发黑瞳，棱角分明，左眼下方一颗黑痣。 这张脸和刚才游戏里的某人重叠，很不好的记忆瞬间被唤醒了。谢舒开口时，稍微停顿了一下，不过他很快面色正常地说道：“你想做什么？” “如你所见，新研发的仪器需要实验数据。”岳奕的回答非常干脆。 所以？ 所以，所以这台仪器真的出自岳奕集团的旗下，然后岳奕用他在幻觉里做了那样的事情？甚至亲自接入游戏领取了身份？难道是为了近距离观察效果么？ 他没能死于死刑的判决，而是被送到这里，成为人体幻觉仪器的一个试验品？！ “联盟不允许进行这种会损害身体或者精神的人体实验。” 谢舒分析着所有可能，快速地说道，取回记忆的他和游戏里相比实在是沉稳了很多：“你这么做是在违背道德违背法律，我毕竟掌控过集团，身份地位都不比现在的你低，如果我被发现或者你留下了什么线索……” 看到岳奕脸上仍然保持着的笑容，谢舒突然顿住。 他意识到了，按照常理来说他已经是一个联盟一个被行刑的死犯。地位、金钱、名誉，这些让他曾经受万人敬仰，让他最辉煌过的一切，全都没有了，甚至联盟的户籍ID记录也会被登记为违背刑法死亡。 联盟第一财团的首席执行官又怎么样呢？曾经一手遮天又怎么样呢？谁还会在意身份里背负着污点死去的人呢？联盟的法律还会保护一个死刑犯吗？ 即使被囚禁在这个房间，被这台幻觉仪器玩到死……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吧？ ——他是这个实验很理想的试验品。 “……”谢舒的指尖攥紧了。 岳奕看见他的神情，大概猜出来谢舒自己想明白了情况：“替换药品，再把你从联盟监狱秘密押过来，可是耗费了我不少功夫。” “不过第一次的表现没让我失望呢。谢总。”岳奕话锋一转，笑着说道。 谢舒选择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不动，他的双手攥紧，虽然如今的事实已经证明，他彻底输给了这个人，但骨子里似乎还打算负隅顽抗。 岳奕伸出手，在显示屏里的身形晃近了一点，似乎正在调整投影的呈像，他看了一会儿道：“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呢，我还以为把你从死刑里救回来，你暂时会高兴的。” 谢舒太明白这句话里全是虚情假意，嗤笑道：“这算什么？用活着……换来凌辱么？和被判死刑有什么区别？” 岳奕沉默了，他似乎往后靠了一下，头也稍微低了低，谢舒看不清他的神情，猜测他这个动作是枕上了身后的椅背。 良久，岳奕抬起头，明明是一双深黑色的眼睛，却给人猩红得发亮的可怕错觉：“是啊，没有区别。” “与其让你就这样直接被干掉，对我来说真的太可惜了！你欠的债实在是太多了，不慢慢还给我，我一定会为此后悔一辈子的。” 谢舒本能地感到发寒，他看向那双黑色瞳孔，总觉得里面充满了嗜血的恨意，更多的居然还有强烈的兴奋。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两人商战厮杀的时候，有人卖情报告诉他，岳奕的精神检测报告有严重施虐倾向。如果可以利用好这一点，做些文章，说不定能成为制约岳奕的一个好筹码。 所以后来谢舒也去调查过，最后无果而终，根据调查结果和他长期认识岳奕以来的记忆，这个人的人生履历非常清白，并没有对任何人有过施虐行为。 但现在眼下这个情况让他突然感觉“施虐倾向”——这个情报，极有可能是真的！ “所以请不要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岳奕的声音稍微放松了下来，可那个声音从桌面的立体荧光屏里传出来，就好像在下达新的审判：“回到你的位置上吧，我会马上开始下一次实验。” 谢舒瞳孔放大了一下，压抑的眼底终于溢出了恐惧，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 “我已经等不及了，很期待新游戏里你给我的反馈数据。”岳奕还在说话。 谢舒猛地转过身，他飞速往房间的门口跑，拉动门把手时，果不其然，门是被锁死的。 “没用的，整个房间都是密闭的。” 岳奕笑出声，他看着影像显示出的白色身影：“这里原本是我一栋别墅里的办公室，为了防止商业机密泄露，连空气都用仪器传输进来，大门也需要我的指纹。 谢总，这方面你之前应该做得比我更好吧？与其想着怎么出去，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更好地完成新身份的任务。” 疯子，可真他妈有你的。 谢舒在心理默默骂了一句。 不过真巧，他也是。 谢舒在门前往后退了几步，薄唇勾起笑了一下，身体发力直接往那扇坚硬的门上撞去！ “滴——！！” 颈部那个像项圈一样的黑色装置，瞬间亮起了刺眼的红灯，尖锐的警报声回荡在室内。 电流从颈部窜过谢舒的身体，他没能撞上去，捂着脖子在门前重重摔到地上。 岳奕淡淡看着显示屏里的景象，无奈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