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五、怀玉（中）

    一八五，怀玉（中）

    大司马有两府，一东一西，隔着一条小巷，东府是新府，原来是谢太尉府邸，清宫后因大司马卫京除逆有功，被姬霆赐予了于淳家作为新府。

    姬霆对自己的亲舅，名义上的养父是亲近与信任的，甚至教匠人将府邸重新粉刷了遍，又赐了不少珍奇宝物，曲廊画阁，中庭有个不小的湖，湖中建了临水阁，于淳家子弟领了三位尊贵的皇子一边经走曲廊花园，一边赏梅评景。

    于淳家与姬苏同辈者后代计有八人，其中年长的表兄表姐成家者已有五人，余下三人皆是小舅子女，他们这辈皆属德字辈，因此被诸人刻意安置于姬苏身边的怀玉真名叫作容德。

    容德名声在外早于谢家瑶山，因昔年上元于胤京的天宝阁捧玉球灯而出，在游人如织灯如昼的热闹节庆夜里叫城中纨绔子弟与几个学士名流们正巧瞧见那一抹翩翩人比花娇肤压胜玉灯的美姿容，一打听，竟是京城大司马家的嫡孙女，便有风流之人写了诗赞美道：

    肤如凝脂，胜之怀玉；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遥倾城兮。

    这华词美句在外流传开来，渐渐京中便知晓大司马家有位美貌稚娘，又因诗中提到胜之怀玉，便有好事者唤喊怀玉仙子。

    人便是这样，若有美名雅事，便爱风流传颂，不过一时这怀玉仙子的名头便人尽皆知，倒是无人发觉这怀玉二字竟与曾经的谢太尉家的瑶山重了名。

    那年怀玉不过十三，瑶山才九岁，听得外间人喊及怀玉仙子是大司马家的孩子，心下气极，自负美有情才的自己名讳竟叫他人占去，哭诉与谢太尉听，谢太尉便着了人在外宣扬自己孙女，又因瑶山恨极名讳被占不肯再被叫怀玉仙子，便让下人与奴隶在外宣扬瑶山仙子这个名头。

    姬苏两世与女孩子相处的机会并不多，因为家风清正得很，他跟着大院的同辈们出去玩耍也多是只看不参与那种，将男女关系看得重要与严肃，这一世倒是有个有好感想要结婚的对象吴三娘子，可到目前都还只一次两人相处过，眼下看似被众人众星拱月的围着，实则和相亲没区别的让他面对这位大自己一个月的同龄表姐，姬苏心里一片尴尬。

    他晓得他在这个社会是要结婚的，也晓得他的身份地位和社会环境都不会允许他二十七八三十岁才找对象，可他爹和他外祖家也不能这么不靠谱的安排他跟他表亲的姐妹相亲哪。

    近亲结婚可没啥好结果的。

    可他一男的，总不能让人家女孩比自己更尴尬吧?

    所以姬苏顶着诸人明里暗里的眼神，端着微笑指着一片花丛轻声问容德：“那处花圃倒是设计巧妙，竟置于假山瀑水之间，如星光曳尾舞于风中，生机灵动之极，倒真真像是星河倾倒。”

    于淳乃是真正的大家，这个大家并不是指家庭大人员多，而是谓之大，高于世家之上，因为低调之极，加上百年出世避祸，并不为世人所耳熟，但其世代对后人教育可谓全面，不分男女皆习六艺，便是男子都腰间饰繁佩，不仅文养气质，更是于武艺一道追求无上的无声之臻境，故于淳家的人于气质上便高出所谓世家一大截。容德美貌，循姬苏声往花园看去，只一个扭头动作便极为赏心悦目，仿佛生来骨子里便刻着从容与优雅，姬苏瞧见，在心底赞美一声：好姿容。

    如此赞着，却也将身量仅比自己矮了几厘米的少女的粉色耳尖看在了眼里，知道这位表姐外表看着从容，实际上也和自己一样是有些不安和紧张的。

    容德清清凌凌，声音如同玉珠相撞：“回殿下，那是流光尾，因小女子喜爱，家父方请了匠人如此植铺。”

    容德话音方落，她一侧的兄长便笑着应道：“承陛下恩典赐下此府，园中景色皆由小妹为主，我等为辅提议改建，能得殿下称赞，实是我等之福。”

    容德的兄长唤于淳铭德，他说这话时洒落大方，一袭青衫加上黑色皮裘，风流又俊俏，再看其他表兄表姐，俱都气质上佳，各有风姿，姬苏暗自点头，甚至非常自然的扫了表兄腰间的繁杂玉佩一眼，对于一路行来他们个个无声无息并不让身上五六块玉佩因为脚步撞击而发出声响表示了一把由心而发的敬佩。

    于淳家无弱角色，大家都将太子扫过的这一眼看在了眼里，大表姐于淳芳德微笑，恰恰好的只露出四颗贝齿：“大家都走累了罢?不若去前边的临水阁坐坐，小妹着人植了冬紫鸢，倒是与这冬日别添一番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