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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闷闷的声音传来,喻升总算愿意回应自己,奚宁如释重负般将下巴放在喻升头顶,“对不起,我应该在计划最初就告诉你一切的。可是我害怕,我怕你不喜欢,我怕你想太多。”可除了千方百计留下你,我什么想法都没有。 奚宁的话从四面八方扑向他,震得胸腔都在共鸣。喜欢,我很喜欢,喜欢一切蓬勃着富有生命力的客体,所以才会沉迷在虚无却强大的戏剧里。这样来说,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成长,一天天强壮起来的孩子,也该是我喜欢的吧。喻升想。所以我该认同奚宁的决定,并践行对孩子的生母,她叫什么来着?余枝,对,余枝的承诺。 “我很喜欢,孩子母亲愿意信任你,这是一件十分荣幸十分值得开心的事,奚宁。” “你是这样想的吗,喻升?”奚宁声音颤抖,不敢相信喻升竟然如此轻易就接受了。 “是的,确实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可以见余枝女士一面吗?” “早上她也提出了相同的问题,或许你们之间真的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现在还早,”喻升从奚宁怀里爬出来,坐直身子看了一眼大亮的窗外,这才发现窗户是开着的。今天没有风,窗帘静静地垂在两侧,像谢幕前的幕布,蓄势待发。“我现在就想见她。” “好,我这就叫管家把人带过来。” “她现在在奚家?” “对,作为补偿的一部分,让她顶替了前夫的工作。” “那我过去找她吧。” 喻升说着准备下床,奚宁拉住他的胳膊,“我也一起。” 喻升点点头。 管家听说夫人要亲自去员工宿舍找余枝,立刻联系了管理员,别院顿时一片人荒马乱,阵势堪比迎接上级领导大检查,总算在两人到达前把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 管家先带人去了余枝工作的花园。现在正是傍晚,余枝正在给新植的草皮浇水,远远看到管家,身后还跟了两个挺拔的身影,虽然奇怪,还是停下了工作,余枝问管家来找谁,老陈去植物园了。 管家说找你,早上你说要见夫人,这不人就来了吗。 说着,身后的奚宁牵着喻升走上前。余枝看到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立刻心下了然。尽管余枝从未见过家主或者夫人,可被牵着的那位实在漂亮到过分,花园里争相竞艳的鲜花,和那人相比都黯然失色。余枝只看了一眼就匆匆别开目光,怕看得久了失态,吓到那看着就柔弱不能自理的奚夫人。又想自己该先打招呼的,还未来得及出声,喻升先开了口,“你好,请问你是余枝女士吗?” “是,我是。”余枝有些激动。声音也很好听,语气温柔,声线清澈,让余枝神奇的安下心来。 “我是喻升,嗯,这个院子里的人都叫我奚夫人。你也可以叫我喻先生。” “喻先生你好。”余枝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又想,奚先生也在场,是不是叫夫人比较合适。可是比起奚家家主的夫人,她更想认识身为喻升的喻先生。 “奚宁跟我说了收养的事情,您真的想好了吗?” 啊,果然是这件事。余枝一整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她没有能一起商量的人。两个孩子都太小了,前一天还嚷着要回老家的明辉,今天就兴高采烈去新朋友家做客了。明阳更是听话到没话说,中午跟着余枝去花园抓了一会儿蝴蝶,累了也不哭闹,乖乖坐在树荫下等mama忙完。同事们知道余枝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对她也多有照顾,可是她总不能一直受别人的恩惠。 周围的人太过善良,让可憎的奚家家主都没那么恨了。 “我想,我是想,还是问问孩子的意见比较好。”余枝后悔了,在看到一无所知的奚家夫人时。如果他知道了收养的孩子的亲生父亲是强jian自己的男人。余枝不敢想下去,他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她从最开始就不应该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孩子也好,奚家夫人也好。 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喻升是个聪明人,听出了余枝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我明白了,没关系,首都的幼儿教育也十分完善,等小一些的那个,他叫明阳是吗,明年满了三岁,就可以送去幼儿园,到时候你再决定是继续留在这里工作,还是回老家。我想,孩子们会喜欢这里的。” 至少在他高考后来到首都,就再也不想回去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喻先生。”余枝胡乱点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抬头,“喻先生,您要看看孩子吗?” 喻升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有些惊讶,还有些好奇,好奇这个没有母亲陪伴的孩子是如何独处的。记忆里与他相伴的是爷爷弹奏的风琴,有音乐和歌声作伴,连孤独都温柔了起来。那这个连唯一的亲人都不在身边的孩子呢? 喻升点点头,余枝和管家走在前面带路,一行人很快来到别院。别院静悄悄的,众人提前收到消息,收拾好院子后确认不会被挑剔的老管家找出差错,纷纷躲回自己房间。好奇一些的趴在窗边朝外看个不停,心大的则趁难得的空闲时光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余明阳在隔壁jiejie明昕的陪伴下喝完下午份的奶粉,正犯着困。因为要照顾同事的孩子,这个年轻女孩儿没有参与大扫除,还好明阳够听话,哄他并不费力。喝完奶的小孩儿躺在摇摇车里哈欠连天,明昕再接再厉摇晃起小车来,“睡吧睡吧……”温柔的唱着。 果然,小车摇了没一会儿,余明阳闭上眼睛睡着了。余枝进门时明昕正在厨房清洗奶瓶,余枝先去孩子们的卧室看了一眼,余明阳自己睡得正香。余枝跟身后的喻升说,不好意思,孩子睡了。厨房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喻升轻轻摇头,“那我们先走吧。”声音也很轻,余枝通过口型才看出最后几个字说的是什么。有些遗憾,她觉得像喻先生这么好的人,明阳一定会喜欢的。这时洗完奶瓶的明昕出来了,看到客厅的陌生人惊讶了一瞬,又看到站卧室门口的余枝,“余枝姐。这是谁?” 管家从门后走了出来,明昕吓了一跳,“啊!” “嘘……”喻升在她叫出声前比了个“嘘”的手势,明昕惊讶的看向那个漂亮优雅的男人,在他温柔的眼神里迅速冷静下来。很奇怪,明明从没见过,也绝对不认识,可男人的眼神莫名让她感到安心,连管家凶神恶煞的表情都不再可怕了。 余枝走过来拉了愣神的明昕一把,两人跟在管家身后,送家主和夫人离开。两人一直送到别院大门,待三人的身影消失,明昕立刻问,“谁啊谁啊,那个人是谁啊?怎么那么好看!”说着情不自禁的捂上了嘴,一副追星少女的花痴样儿。 “你不认识?”余枝有些吃惊,她以为只有自己这个新来的不认识奚夫人呢。 “啊,我该认识吗?”明昕更疑惑了。 “喻升,他叫喻升。” 明昕虽然没见过夫人正脸,可名字却早在各种八卦和流言里听了无数遍,“他就是——” “你小声点儿。”余枝给了她一拐子。 “他为什么要过来。” “关心员工,爱护下属。”余枝面无表情的说。 “哎,你可真是沾了你老公大光了,他这是用自己的命换你和孩子下半辈子的好日子啊。”明昕和所有被隐瞒的普通人一样,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认为余枝的丈夫是舍身救人的英雄。余枝听着,把头转向一边,不让明昕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 “唉,姐,你怎么了?”可明昕还是发现了她的异样,看到了她颤抖的肩膀。“姐,对不起,我不该提起姐夫的,我,我……jiejie你原谅我吧。”明昕抓着她的胳膊求饶。 “不,我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人各有命,我不该太过纠结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我该向前看的。”看看身边的人,看看孩子。 明昕年纪小,不是很明白余枝突如其来的感慨,但是她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并没有生自己的气 ?明昕松了一口气,“对啊,对啊。”她附和道。 “走,回家吧。” 余枝的态度已然明了,可喻升还是决定能帮她一点儿是一点儿。他可以很轻易想象出当一个小孩子,独自呆在空旷的房间里会是一副什么景象。孩子有多小,那房间就有多大。那一刻,他仿佛成了全世界最富有的人,坐拥世上最高大最宽广的建筑。可长大后,不管拥有多少财富,结交多少朋友,幼时那间空空荡荡一无所有的房间,仍然无论如何都无法填满。 接下来,排练进入紧张阶段,喻升再也没有精力分心给其他事,只在正式彩排前见过明辉和明阳一次,还给明辉带了几张儿童剧的门票,让他和朋友们一起去玩儿。奚宁找余枝谈了一场,两人约定,雇佣关系续存,但是等到余明辉和余明阳满十八岁,余枝会告诉他们真相。 “这一点上,喻升是喻升,我是我,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对喻升有所偏见,更不希望孩子们也这么想。”奚宁说。 “不会的,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很清楚,我也希望你不要借喻先生的光妄图让我或者孩子原谅你。” “你以为你的原谅对我来说重要吗?你还是想办法先把那两个孩子培养成可以对抗我的人吧。”奚宁冷笑。 正式演出时奚宁坐在第一排,他知道那儿并不是最佳观看位置,但是他想离喻升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喻升表现得很好,谢幕时奚宁和全剧场的人一起站起来为自己的爱人鼓掌。 和秦声的签约也在巡演结束后顺利完成,喻升感觉一切仿佛都在最好的时候,在他曾经最期待的未来里。奚宁在秦声大楼门口等着他,看到人出来,打开车门道,“欢迎回家,大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