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耽美小说 - 你说风花雪月几场(原名,丹青醉)在线阅读 - 第四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双儿春心萌动)

第四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双儿春心萌动)

    入夜,荣战王府。

    穆辰踱着步子,来回在窗口徘徊着,眉头紧锁几乎许久未舒展过,那焦虑的情绪惹得房里的气氛都压抑无比,屋里服侍的仆从们也是大气都不敢出。

    “嘎吱”一阵响动后,似乎只是窗棂微微被风吹动了一下,随即又合上了,穆辰的里屋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一袭黑衣的人。那黑衣人抬头,一张成熟英俊的脸上却是有一条瘆人的刀疤,显得此人愈发阴鸷冷漠。此人乃穆辰麾下之人,刺探军情,杀人盗物的一些重要事儿基本都是由此人负责,此人便是燕护。穆辰终于是神色缓和了许多,转身挥袖屏退众人。

    “你们都退下!”

    “诺——”

    燕护也是注意到屋子里在无其他人之后,便是立刻半跪在地复命:

    “回禀主子,司徒澈已经安心在靳府上住下了。靳诀大人似乎对其很是上心。”

    燕护如实回禀着,他偷偷潜伏在梁上看着靳诀那近乎痴迷的眼神望着司徒澈,而司徒澈这少年却是全然不知,不过司徒澈小小年纪,那副样貌已然是遗世独立之姿容,凭此他也大概猜的出这位相传天阉的靳家三少爷似乎是对司徒澈动了几分心思。穆辰听完,眉峰紧皱,一双愠怒的凤眼里似乎多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很是上心?呵,本王原本就是想借司徒澈男扮女装之事,约了靳诀前来,想要利用司徒澈的美貌顺手将人送到靳诀身边,安插个眼线。没想到本王却是促成了一桩美事!”

    穆辰其实早已经怒火中烧,可是想着司徒澈不过是他当年随时救的一个小玩意儿,不要了随时便可以丢弃。相对于靳诀是自己多年的好友,儿时的玩伴,把司徒澈赠予他,也算做个顺水人情吧。穆辰随即又恢复了平常的冷淡模样,命令道:

    “燕护,你命人传本王旨意,既然靳诀喜欢那司徒澈,便让他长住在靳府罢了,不必再回王府做事了。本王顺便做个好事,虽然司徒澈是个男子,若是靳诀不嫌弃,不论是做小厮随从也好,是收入房中做男宠也罢,总归……不辜负就是。”

    穆辰说罢,便是长叹一声,装作毫不在意似的摆了摆手,命令燕护退下去了。穆辰强作镇定的走到了屏风后,烦躁地解开衣服准备沐浴,奈何衣服似乎是故意作对一般,解了许久也是解不开,他气急败坏的直接将衣服撕碎开了,踏进了澡盆里闭目冥想,愈想愈发心烦意乱,脑海里回忆起与司徒澈初见之时的景象:

    四年前的司徒澈刚刚从火海死人堆里爬出来,脸上脏兮兮的,身上满是血渍,瘦瘦小小的,唯有一双眼睛澄澈如水,干净纯洁的似乎让人陷进去。自己走过去准备摸一下那孩子圆乎乎的小脸,那孩子却是倔强的打开了他伸过来的手,那孩子明明伤心难过的要哭泣,却是自顾自的憋着,咬紧了嘴唇,睁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恨恨得瞪着自己,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着实可爱极了。自己一直都对这个粉雕玉琢,又是倔强可爱的小子都留心照顾,平日里并不让他做粗活,又是许他读书习字,得空时顺道教他习武做茶,权当闲暇之余打发时间。

    眨眼间四年过去了,那个当初不懂事的孩子也长成了一个少年,高挑可人,懂事稳重,竟然还学会了打穗子。穆辰撇过眼望着屏风架子上挂着的佩剑上的穗子,明黄色的穗子上挂着颗不值钱的东陵玉平安扣,穗子已经有些陈旧了,那就是三年前司徒澈第一次学会打穗子之后,送给自己的。一来二去,俩人总是处出来一些感情,并且这个孩子,对自己倒是细心体贴,是个好孩子,可惜了,自己这般花丛浪子,又是刀口上舔血的粗鲁军人,也不值得拥有那般纯真无邪之人陪伴在侧,想是只有靳诀那般正直博学的公子才能配得上自己这般悉心呵护长大的孩子吧。

    穆辰想到这里,心里刺痛一阵后,便是将头埋进了浴水中,本就是该孤独终老之人,又何必执着是否有人作陪,自己要夺的是帝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成为他的牵绊,司徒澈,那算是什么重要之人吗?与那帝位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看来穆辰是铁了心要弃了那养在身边多年的孩子。

    夜里,本就是春寒料峭,夜风骤起,某人也不经意着了凉。

    靳府。

    司徒澈已经在靳府上住了近三日,想起两日前,王府之人过来宣知荣战王口谕,司徒澈听得真真切切,心里也是空空落落,再提不起精神。司徒澈这一日人也是蔫蔫的坐在庭院的凉亭里,天气已然入春,白梅开的正好,司徒澈竟然不去弹奏那百年桐木古琴,却是呆呆望着那四角的天空,暗自伤神。看到一旁的火炉子,司徒澈百无聊赖地取了茶饼烤炙上去,便是打算做茶吃。

    靳诀今日如常来探访司徒澈,询问其身体状况,他扣了扣门,却是安排在司徒澈身边的婢女来开的门。靳诀一踏过后院的门槛,走到那铺满鹅卵石小径上,抬眼却是刚好透过假山石的空隙望见了一人颔首低眉,独自一人席地坐在凉亭里,神色专注地正在做茶。只见司徒澈身着一袭轻薄的的月白色三重衣交杂朱红色二重衣的大袖交领衫,头发却是一半用黑檀木簪束起,一半却是随意的披乱散落在脖颈肩头上。

    今日司徒澈倒是好好的穿鞋了,虽是春日里,司徒澈想着也不出门去,便随意套了一双婢女送来的木屐,连足衣也未穿上。木屐舒适,却是露出来白皙脚踝和五个珠圆玉润的脚趾头,司徒澈又是惫懒地伸了伸懒腰侧身斜坐着,一双玉足将将露在裙摆下面,端的是宛若两瓣秋叶,白净的又像是佛莲一般纤尘不染。靳诀对于司徒澈这玉足也是印象深刻,他曾经也试过让寻常女子来撩拨自己,看着女子那小巧白嫩的双脚,他便觉得十分可爱,可惜天阉的身子让他纵是美人在怀也是不能行人事。此刻他见过了司徒澈那一双玉足,方知,原来世间还有这般秀气可人,莲质自轻的一双美足,堪比女子玉足罗袜生尘,比之女子双足都是瘦小端丽一些,恐怕是个男子见了也会惊叹这双玉足美的令人震颤。

    司徒澈不知有人在旁窥视,只是兀自低头专注的地做着茶,事先用夹子夹过放在微火上烤炙好了的茶饼,然后取了适量的粗茶末,细致地用研体碾成细茶末,再用箩筛下极细茶末。炉子上汤瓶已然煮好,司徒澈遂取了建窑束口盏放在火炉上烤火加温,点茶时,他按照记忆里的步骤把预热好的建窑漱口盏放在盏托上,一步一步循的细心做着,轻轻地把极细茶末放在盏底,小心谨慎地将汤瓶的水注入四周,用茶匙将茶末搅拌。司徒澈心里想着是做茶,可是脑子里走马观花一般地想着别的事儿,那做出的茶终是不成的。

    司徒澈眼看着那绿沫漂浮不成膏的稀拉粥面,很是失落的随手搁下了手里茶筅,神色惆怅,垂头趴伏在小桌上暗自叹息,若有所思。从司徒澈那沮丧的神色中,靳诀读懂了司徒澈的心绪,却并不知晓司徒澈心里真实想着什么,还以为他只是做茶不成,有些懊恼。靳诀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着那对司徒澈极度的好奇心和莫名热情的亲切感,故作矜持平静地缓步上前。

    “阿澈,可是遇到不顺心之事了?”

    司徒澈突然被这温润的一句话惊得回过神,见靳诀已经是立在院子里了,只道自己有失远迎,连忙起身招呼。

    “阿瑜大哥,你怎的不遣奴仆知会一声就过来了。我……我正在学做点茶,不过手法不佳,更是平白惹了人笑话,倒是让你见笑了。”

    司徒澈自嘲打趣说着,话里颇有些埋怨靳诀不请自来,不过靳诀是个极好相与的人,司徒澈这话更像是无心的嬉闹说笑罢了。司徒澈无奈尴尬地邀请靳诀落座,靳诀瞧着司徒澈不言语的模样,又是看着那盏里半吊子的茶汤,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也是忍不住要打趣司徒澈一番:

    “哈哈,原来阿澈并未谦虚啊!靳某也学过些点茶手艺,不若我做一遍给你看看,阿澈你来评判一下如何?”

    靳诀爽朗的笑声里听不出讥笑的语气,话里更是极尊重司徒澈体面,又是暗含教习指导司徒澈做茶的意味。靳诀极其谦逊有礼,司徒澈听着也很是受用,不过自己之所以会做茶,也是穆辰无聊之时揪了他来学的,后来穆辰多次取笑他点茶手艺不佳,更是让司徒澈颇为受挫,极尽努力想做好。司徒澈还在那里回味对较穆辰与靳诀二人,可靳诀存了想亲近司徒澈的心思,主动地就是挨着司徒澈身边坐下,自顾自地低头cao作,细心给司徒澈讲解起来如何做茶。

    “我仔细看过,你前面步骤都无可挑剔,唯这点水时,要有节制,落水点要准,不能破坏茶面。与此同时,还要将另一只手用茶筅旋转打击和拂动茶盏中的茶汤,使之泛起汤花儿,运筅击拂。切记注水和击拂是同时进行的……”

    靳诀极其完美认真地一边讲解,一边手里不停地cao作着,司徒澈却也是漫不经心地听着,脑海里不由地就是浮现出了穆辰亲手教习他点茶的那一幕幕景象:那是个微雨天,青梅正挂枝头,那个狂放不羁地俊美少年鲜有地静下心来在暖阁里品茶赏雨,听着那人与自己说道点茶手艺,又是极其娴熟优雅地制着茶汤,司徒澈方知穆辰还有这般娴静美好的一面。而今,眼前之人已非彼时人,司徒澈只觉得心有落差,一时间五味陈杂。

    “阿澈,不若你做一遍我看看如何?”

    靳诀温润柔和的嗓音唤醒了深陷回忆的司徒澈,司徒澈心神不定地接过茶筅,心不在焉地搅动着,脑子里还在回忆方才靳诀说的话,忽的,一只温热的大手落在了他捏着茶筅的手的手背上,司徒澈一惊,茫然一扭头就是对上了靳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无俦的脸庞。此刻二人的脸贴的极近,仿若彼此的呼吸都交织在了一起,靳诀更是能轻易的嗅到那张樱唇吐气如兰,近在眼前的美人羞红了脸,仿若垂首就可采撷那诱人的唇瓣。司徒澈率先打破了这尴尬局面,很是迅速地扭回了头,心绪不宁地胡乱动作着,那惊慌失措差点打翻了茶盏的模样也被靳诀尽收眼底,靳诀偷笑着,只觉得莫名可爱,随即便是一本正经地教习司徒澈点茶。

    “阿澈,严格说来,要创造出点茶的最佳效果:一要注意调膏,二要有节奏地注水,三是茶筅击拂得视情而有轻重缓急的运用。只有这样,才能点出最佳效果的茶汤来。你且看我动作,多看多学多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待你能成茶之时,我必要喝上您做出的第一碗茶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