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耽美小说 - 你说风花雪月几场(原名,丹青醉)在线阅读 - 第四十二章 离开

第四十二章 离开

    那段胡闹的风波只过去不到一日,司徒澈还未完全从失落之中走出来,翌日,就被讫楼珏拉着一同去看戏。

    戏台子上唱的是汉室的黄梅戏,正唱到才子夜半会佳人那一段,司徒澈还陷在数日前水丹青半夜翻窗来看自己那段回忆里,就是迎来几个不速之客。

    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男子来了和撒府,身后跟着面容憔悴的水丹青,水丹青一旁还站着个俏丽高贵的异族少女。司徒澈与水丹青眼神正撞上,先是司徒澈气恼地别过头,水丹青这才失落的把目光投向了别处。一旁的异族少女却是眼睛眨也不眨地落在了讫楼珏的身上,目光里满是惊艳与诧异,还有几分女儿家的娇羞。

    司徒澈只见那美丽少女似乎是附到那雍容华贵的男子耳旁说了些什么,那中年男子顿时眉头一皱,又是耐不住那少女撒娇,便似乎是答应了什么。司徒澈看不惯水丹青与他的小情人在一起,更不想与这一干人相处,告知了讫楼珏自己身体不适,便是回了屋子里。

    司徒澈倚坐在床沿,手里捧着那个空空如也的琉璃瓶发呆,前些日子,他还因为这琉璃瓶里头漫天飞舞的流萤而震颤感动,如今看来,更是嘲讽。叹只叹郎有情妾有意,耳鬓厮磨,缠绵悱恻之后,原觉得这世间情爱不过尔尔,哪里有什么海誓山盟,哪里又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些从情投意合到生死相许不过是哄人的假把戏!

    司徒澈并非对水丹青有多情深义重,不过初见之时的墙头马上的情义,再是那人接二连三地逗弄亵玩,再是他与他共赴巫山云雨的欢好,再是与他起了龃龉,被那人羞辱,再是那人一日一日送来致歉的书信,亲自登门致歉,一日一日寻些小玩意儿来讨他欢心……司徒澈是个被人丢弃惯了的人,若是被人真诚的温柔以待,他势必回以温柔真诚,可真当他真正肯替水丹青打开那紧闭的心扉之时,那人竟是要与他撇清关系,与君长诀?!司徒澈此刻倔强又无助,面对这段酸楚情缘,一时不知该呼天抢地,还是应该在人前装着欢天喜地,他只是昨日在人前震怒地说了些个气话,可那话一说完,他不仅没觉得如释重负,反而心头烦恼浮躁更甚。

    司徒澈正是伤心这头,那端水丹青还十分不自知地来触霉头。水丹青瞧着四下无人,就是偷偷溜进了司徒澈的屋子,司徒澈这厢还在恼水丹青无情无义,没成想那罪魁祸首倒是直接来了他跟前,还说些个令人发指的混账话:

    “阿澈……我那日并非真心要说那般绝情话语,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今日一早,我已经回禀了我父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娶那摩越公主的。若是我父王不答允,我即刻上书让我父王把你抬作贵妾,你放心我决不会碰那公主,我只独宠你一人……”

    水丹青承诺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琉璃瓶就是直直地朝他砸了过去,水丹青躲避不及,脑门上正好被砸了个准,竟是破了个口子挂了彩,司徒澈不知水丹青不避也不闪,望着那人额头汩汩流血,急忙就是扯了衣角要替那人止血。水丹青不知是不觉得脑门上的痛,还是过于专注,眼中只有司徒澈一人,他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哭肿了眼一脸焦急模样的司徒澈,并不在意额头上的伤口。都到了这个当口上,司徒澈也顾不得地上破碎的琉璃瓶,扶着水丹青坐下包扎伤口,良久,司徒澈仔仔细细地处理好了水丹青头上的伤后,便是平静坐在一旁,无悲无喜地道:

    “水丹青,你可知缘分之始,不知其所起。缘分之终,不知其所止。假若你我二人真心中意彼此,在你与他人定下终生之后,你我二人也并未崩溃至极,亦没有到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如此,只能证明你我二人这真心爱慕并不算情深,露水缘分,何来长久之说?可道是,我断不思量你,你也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不若,你我二人就此诀别,此去经年,你我应有各样良辰美景,你于我如过客,我于你亦是如此。终将有一日,你我二人的回忆种种,会如同雪泥鸿爪,会于那漫漫长路中消失殆尽。我眼看过世间繁盛,亦见过高楼起,也见过高楼落,这已足够。于你我而言,不过死了一场风花雪月的情爱罢了……”

    水丹青犹记得昨日司徒澈那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今日又听见司徒澈这般怨怼决绝之言,心中苦涩油然而生,不免更加失望了几分。他愤然起身,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又指了指那窗外偌大的天空,怒道:

    “司徒澈!我待你的心,天地可鉴!人人都是我从前是个浪荡风流惯了的,人人都晓得我从未对其他人低三下四过,如今我腆着脸,厚脸皮来求你嫁我,你竟是这般回绝了我!你以为我水丹青是什么人!你以为我那好不容易掏出来捧到你面前的真心是这般被你辜负戏弄的!为了你我昨夜一宿没睡,就是跪在我父王寝宫门口,我求着他答应我纳你为妾,方才,我是知晓你真心怨恨我,纵着你拿东西砸我,只为你能撒气。你竟是这般!你真是个没心肝的蠢货……”

    水丹青暴怒地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司徒澈却是听不得水丹青这般指责,终是忍不住要与那人争论:

    “你以为,你以为,你以为的事多了去了,你这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哪里受我我这样下贱人的气,你觉得委屈,我司徒澈又何尝不委屈!你口口声声说要纳我作妾,可从头至尾,你哪里又问我的意愿,还是您向来都是横行霸道惯了,你所谓的情爱便是要你爱的人一味地顺从你讨好你!我司徒澈偏不是!宁做寒门妻,不做高门妾,我司徒澈哪怕是嫁与莽夫草草一生,也决不会做你的妾!若是你要逼迫于我,那好,一条贱命如草芥,给了你又何妨,你不是惯会拿着权势压人的吗?!水丹青,该说的道理都与你说倦了,你若听得进去,便是识趣离开,你若是听不进去,也怪不得我翻脸不认人,提剑砍你出去!”

    “你——司徒澈!你是块木头吗?!你听不出来我话里意思吗?!你为何老是这般执拗愚蠢!”

    司徒澈毫不顾及水丹青在一旁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只是兀自收拾了行囊,径自踏出了大门,水丹青正要上前阻拦,却是被司徒澈一句话噎得面色铁青。

    “水丹青,情爱不是自私的占有,也不是口头上说着有多爱便是多爱。我心匪石, 不可转也,我既然铁了心要走,你觉得你拦得住我的人,那你拦得住我的心吗?”

    司徒澈背着行囊,背对着水丹青道,眸子里多了许多冷清,再不似从前那般灵动闪着波光。水丹青凝视着司徒澈那孤独落寞的消瘦背影,嘴边挽留的话还没说出口,一直近身侍奉他的玄衣仆从突然闯了进来,附身到他耳边说了许多话,与此同时司徒澈也早已经离去了。

    “主子,藩王的意思,让您即刻回宫一趟,有要事相商。”

    “替我偷偷跟着司徒澈,保护好他。”

    水丹青一走,那玄衣仆从却是并未跟随司徒澈而去,而是奉了南疆藩王的命,朝着醉仙馆而去。

    司徒澈打算临行前,与讫楼珏告个别,进了讫楼珏的院子里,刚想进内院,便一把被一个南疆仆从拦住了。

    “司徒先生,我家主人正在房中沐浴,还请先生回避。”

    南疆仆从低眉顺眼地道,壮硕的身子却是将去路生生拦住,司徒澈没有硬闯的道理,闻言便是配合地在候客厅等候。

    “司徒先生有何事?”

    讫楼珏踏进厅堂,言语冷冷道,语气上是刻意的疏离。司徒澈察觉到讫楼珏冷漠的态度,羞愧地搔了搔脑袋,干笑道:

    “我正打算离开南疆,临行前,与你道别一声,多谢你多日的款待照顾。”

    司徒澈恭敬躬了躬身子,做了个揖礼,正要继续说下去,却是突然被讫楼珏打断:

    “那你即刻离开吧,况且和撒府,也从来不养闲人!”

    讫楼珏语气很冰冷,很决绝,司徒澈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这个人一定不是讫楼珏,但是怎么可能呢?司徒澈愣了愣,僵硬笑道:

    “我知道了,我已经收拾好了行囊!”

    司徒澈不明觉厉地转身欲走,阴沉着一张脸,左脚刚刚踏出门槛,又听见身后的讫楼珏冷声道:

    “司徒先生可以去卉鄂管家那里把这半个多月的薪金结了,可以留作路上做盘缠。”

    听着讫楼珏讽刺的话语,司徒澈自嘲着,却是无奈地回应道:

    “多谢讫楼公子好意了,司徒澈一介草民,手脚健全,自食其力,倒还不缺那几个钱!只望讫楼公子能好自珍重!”

    司徒澈丢下那几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讫楼珏的院子。讫楼珏望着司徒澈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的心底却是不断地揪痛着,宛若针扎一般,他多想紧紧拥住司徒澈,挽留他,向他表明自己爱慕他的心意。可是自己不能,因为他是和撒府的嫡子,是刚刚钦定了摩越国驸马,注定要娶摩越国公主的人。若是自己的父亲知道,他和司徒澈在一起,司徒澈一定会被父亲派人暗暗除掉,所以,让司徒澈离开自己才是最安全的。讫楼珏想着,想着,烦闷地重重一拳落在了门框上,任凭鲜血染红了五指……

    又是被水丹青舍弃,又是被讫楼珏嫌弃,司徒澈一路上闷闷不乐地走着,显得格外的失落沮丧。他行走在南疆的闹市上,对着稀奇古怪,琳琅满目的商品,他也是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是啊,接下来自己该去哪里?京城是不可能回去了,自己被水丹青掳走,穆辰应该还在四处通缉自己吧,自己可不能羊入虎口。自己在南疆又人生地不熟的,该怎么养活自己。

    走着走着,司徒澈的肚子突然不争气地打起鼓来。司徒澈四处望了望,发现附近没有小吃摊,倒是有一家富丽堂皇的酒楼。司徒澈摸了摸袖间几枚碎银子,想着,应该是够吃上一顿简单的了,看着这家酒楼这么大的营生,不知缺不缺打杂的人手,随即,他带着疑惑便进了那家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