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耽美小说 - 缝头匠(双性攻)在线阅读 - 七十二章

七十二章

    朔风卷地,万物琼枝。皇帝要狩猎出巡,天公都卖他面子,一转连日阴霾,难得放了晴,朝阳从连绵银山间倾泻,给雪白世界添了一抹温暖的色彩。

    皇帝一开始计划是去五天,但三朝元老把脑袋磕在龙柱上,说国难当头,陛下怎可醉心玩乐,皇帝很听劝,勉为其难改为两日。阮雪棠原本想这两天一直躲在营帐里休息,但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提议要比试一番,不巧又被皇帝听见,顺手拿出自己腰上悬挂的玉佩当彩头,下令全部随行的臣子都参加。

    不擅骑射的十皇子当场耍赖,说这样没意思,不若两两组队,共计猎物。十皇子的母妃正受宠,看着十皇子那与其母肖似的大脸盘子,皇帝哪有不应允的道理。

    这也导致向来没人缘的阮雪棠面临很艰难的抉择,只有两个人肯同他一队,一个是阴魂不散的裴厉,一个是袅娜多姿的许庆。

    要是许庆今日没有穿新衣,阮雪棠肯定会不假思索地选他——但许庆不仅穿了新衣裳,而且刚服五石散,时时刻刻都准备着脱衣遛鸟。

    阮雪棠犹豫半天,最终不情不愿地与裴厉结成一队。毕竟要真出了什么事,自己能痛殴裴厉,但没法痛殴一个家世相近的光屁股裸男。

    冬天并不是狩猎的最好时节,只能射一些不冬眠的野兔狍子,但大家伙儿阵仗都还挺大,左牵黄右擎苍,弄得满地狗屎鸟粪。阮雪棠嫌脏,自己往人少的树林深处行去,他早就让人把墨影还给了裴厉,如今骑得是他养在王府的一匹白色母马,名叫皎皎。

    皎皎与它的主人不同,性情异常温顺,心甘情愿地伏着主人穿梭过茂密的灌木丛。而裴厉的墨影跟了阮雪棠几个月,如今也自觉跟在皎皎身后,两人一同进了森林,后面还跟着几个气喘吁吁的小太监负责为他们拎备用箭袋和拾捡猎物。

    彼此一路无话,裴厉虽一直冷脸,可莫名给人感觉他心情很好,不时便猎得几只猎物。跟着的小太监赶忙祝贺,聒噪得不行。阮雪棠其实并不在乎这次狩猎的输赢,弓也一直背在背上,未曾动用,担心自己一拉弓瞄准得便是裴厉的脑袋。

    但裴厉连连得手,小太监也追着他夸,倒显得阮雪棠技不如人害怕露拙似的。

    阮雪棠好面子,别人也就算了,他不愿在死对头裴厉面前输人一筹,到底是沉不住气,一支箭矢挑衅般飞快从裴厉眼前掠过,射中尾羽鲜艳的稚鸡。

    裴厉看了阮雪棠一眼,两人斗气般一路比试,恨不得将林子里的野兔野鸡全部灭族。只有两条腿的小太监哪赶得上他们,很快,两人进入了密林深处,身后早没了太监的身影。

    踏雪觅食的白狐听到马蹄渐近,敏锐地半直起身子往四野查看。裴厉率先看见,利刃自黑色长弓间射出,阮雪棠哪能让他轻易得手,当即弯弓如月,接连放出两矢,一支打飞裴厉射出的箭,另一支直射猎物眼珠,白狐顿时穿脑而亡。

    裴厉眯起眼,沉声赞道:“好箭法!”

    阮雪棠没搭理他,洋洋得意地下了马。他自幼便拿写着阮云昇名字的稻草人练箭,射得准也是很应当的。

    他正想看看这只狐狸的公母,哪知裴厉也下了马,蓦地将人拉进怀中,将脸贴在阮雪棠脖颈处轻嗅,嗅完还不算,又伸手去解阮雪棠披风的系带。

    阮雪棠受到轻薄对待,脸色黑得可以滴出墨来,万万没想到裴厉这个小人居然还贼心不死,正要抬膝踢向裴厉两腿之间,那人却忽然开口:“你身上有迷香的味道。”

    在阮雪棠翻身下马的那瞬间,他嗅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

    阮雪棠反抗的动作一滞,眉头紧锁:“你说什么?”

    “不一定是迷香。”裴厉仍搂着阮雪棠,确认他身上古怪的沉香味,“几年前我奉令清缴山贼,那些山贼用一种特殊的调香囚了许多少女,与你披风上的香味相似。”

    阮雪棠一把推开他,理好被弄乱的衣衫,半信半疑地问道:“只相似,不相同?”

    “不同。但是那些少女吸多调香会体弱无力,神情恍惚。”裴厉严肃道,似乎在担心阮雪棠的个人安危。

    “山贼可有说其来历?”

    “说是以前从过路商队劫的,他们也不知道具体如何调配。”

    阮雪棠嗅到自己披风上的沉香,下意识地握拳,指甲尖狠狠戳着掌心嫩rou,这股味道他再熟悉不过,正是阮云昇最爱的那种古沉香。他今日出发前曾被叫去阮云昇卧房,定是那时候沾上的。

    若裴厉说得当真,这也就解释了他每次闻到这股味道时就本能地头晕厌恶。当日他在寒隐寺的藏经阁也嗅到过类似的沉香味,故而偷出一部分古沉香让何世奎代他调查。

    可这真要是什么迷香毒香,阮云昇怎么还闻得这般陶醉,像一刻也离不得似的。

    也许阮云昇根本不知道这香料有问题,也有可能是香料有成瘾性,他被人设计了,导致现在必须吸入才行?

    阮雪棠沉默不语,没想到这件事越查越诡异,竟像是有人暗中谋害阮云昇。

    他俩难得好好说会儿话,裴厉见他在想事情,亦不催促,主动替他牵着皎皎。来京多日,裴厉或多或少得知阮雪棠过去在郡王府过得并不算好。

    不知过了多久,跟着他们的那几个小太监终于找了过来,浸出血迹的布袋里全是他们先前射下的猎物,如今被塞得满满当当,几个太监合力将最后一只白狐也挤进布袋中。

    回去后,他二人毫无悬念的获得头筹。而许庆也不出阮雪棠所料,果然在比赛开始后不久便嚷嚷着这衣服穿着不痛快,当着许多人的面把衣服脱得干干净净,有碍观瞻不说,现在太医都还在抢救他被冻伤的小鸟。

    晚宴时皇帝喝得很醉,有几人晚来,他大方地不计较,在中间的宝座上自饮自酌,后悔没带妃子来。天子也是人,也像大部分上了年纪的老头一样,开始追忆峥嵘岁月:“朕还不是太子的时候,父皇令朕去攻打羌翎,朕一人...哈哈...手拿乾坤戟,杀进王宫,屠尽羌翎王族......哈...当然,阮爱卿,尔父当年亦非常人,决胜千里之外,分明在山庄里...隔儿...几条妙计,竟助朕攻下羌翎...哈哈哈哈......”

    皇帝的脸涨红成猪肝色,在酒精的迷幻下,他仿佛又回到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右手在空中比了几个把式,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撞翻桌子上的葡萄酒杯,酒液在烛火下红艳得像血。

    宫人扶住了他,皇帝仍要撒疯:“阮爱卿,朕刚刚说的话,你听见了么?”

    “回陛下,臣全都听见了。”阮雪棠光明正大地欺君,他眼神冷冷扫过对面的宋了知,皇帝的醉话是一句都未听进去。

    薛令修正是姗姗来迟的那几位,他来迟就算了,背后居然还跟着低头耷脑的宋了知。

    男装打扮的薛令修看起来更加讨人厌,偏偏一直故意让宋了知给他倒酒切rou,贱爪子有意无意地蹭上宋了知腰际,要是阮雪棠的眼神能化成刀子,那薛令修现在大概已经被凌迟了。

    宋了知自然也能感觉到对面的怨气,身后直冒冷汗,他知道阮公子一贯喜欢误会他与薛公子关系,但又没办法,谁让他如今扮演的是薛公子的小厮,没法与他团聚。

    偏偏阮公子身边还坐着裴将军,宋了知虽不敢瞪过去,但心里也很焦急,担心裴厉暗中占阮公子便宜。

    还有一帮宗室子弟饱暖思yin,不顾皇帝在场,在位置上小声讨论着新开的妓院:“要我说,那儿虽没金陵渡别致,但里面的美人全是异族娘们,个个绿眼睛高鼻梁,带劲啊!”

    “是呀,就当去尝尝鲜呗。也不知那的老板是什么背景,弄来那么多异族人,我上次去了一次,连龟公杂役都是异族人!”

    “呵,你这人怎么连别人家龟公都那么在意,是不是想尝尝黑皮男人的滋味了?”

    他们混笑作一团,营帐里发酒疯的发酒疯,生闷气的生闷气,只有薛令修与裴厉最惬意,薛令修笑眯眯地气着阮雪棠,裴厉手里握着阮雪棠转送给他的玉佩,也难得露出一个古怪笑容。

    皇帝把作为彩头的玉佩赐给了阮雪棠,阮雪棠看不上,直接丢给了裴厉。

    宋了知看见裴厉那皮笑rou不笑的诡异表情,更觉得对方不安好心,指不定心里正盘算着如何欺负他的阮公子。

    好不容易挨到散宴,营外侍卫宫女纷杂,各自搀着自家醉酒的主子,一时间场面混乱,宋了知不小心与薛令修走失,正急得满头大汗,连着撞了好几次旁人,他一路低头道歉,生怕别人看出端倪。

    忽而有一只手将他拉到营帐后头,避开纷杂的人群,阮雪棠没好气地瞪着宋了知:“怎么,你还想去jian夫的帐子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