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

    29.

    祁烨在次卧里面成功翻出了之前那些工作材料的草稿。他凭着记忆翻看了几遍，除了发现一些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弱智错误以外，并没有什么头绪。　倒是让祁烨回忆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时光，一堆文件等他审批，一遍遍确认企划书，然后每一份又不停地改，没时间吃饭，好像还生过几次病。

    这么一对比，祁烨觉得自己现在打工的学生日子堪称度假。不过他也想的太天真了，仅凭这家里的东西就想拼凑出当年事件的真相。实际还是得从夏瑜舒身上下手，既然都生活在一起了，观察和套话就有机会了。

    因此这几天祁烨都在偷偷监视夏瑜舒的一举一动。他的作息和以往没太大差别，起得很早，祁烨醒来时他准备的早餐都凉了。基本没什么社交活动，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祁烨偷听发现主要是科研工作，偶尔接的几个电话也与华明集团有关。只是处理科研工作他貌似还算愉快。一接到公司电话就眉头紧锁。很明显，夏瑜舒其实对集团的管理运营工作并不感冒。祁烨觉得好笑，既然是不感兴趣，当初为什么要费那么多心机从他手里抢过公司的管理权。

    唯一有一点奇怪就是夏瑜舒十点左右就寝，而祁烨凌晨爬起来上厕所时，却隐约瞧见书房门缝里透着亮光，他趴下去看，夏瑜舒坐在电脑前，带着耳机貌似在观看什么东西。但是从下面的角度看不清屏幕，也是没完全清醒，祁烨想偷摸扭开门，结果不小心发出了声响。夏瑜舒立马警觉地摘下耳机，转身开门。而祁烨躲闪不及，只能装作找错了卫生间。夏瑜舒表面没有问什么，可是之后祁烨半夜醒来就再也没逮到过他在书房了。祁烨只能作罢，耐心等下一次机会。

    年夜饭点的菜都吃完了，而冰箱里空空如也，两人老吃外卖也不是事儿。陆宁向夏瑜舒请示去超市里囤点货，夏瑜舒本来想和陆宁一块去的，结果出门前一通紧急开会的电话打来，计划就泡汤了。

    祁烨倒是无所谓，反正夏老板叮嘱好了去哪家超市，东西随便买，还给他一张副卡，没有本人在场，祁烨还乐得清闲。

    祁烨和夏瑜舒原来的家是在一个高档小区，周边自然就没有菜市场。祁烨不得不走十几分钟才找到夏瑜舒说的进口高级超市。

    今天依旧是春节假期，超市里人声鼎沸，带着孩子的家庭欢声笑语，小情侣手挽手一起采买，超市推销员满面笑容地递上试吃食品。祁烨则推了一辆购物车，耳朵里的耳机毫无规律地放着各种风格，年代，语言的歌曲，跟着节奏漫步在这一片悠闲且其乐融融的人间烟火之中。

    祁烨对于逛超市的喜好源自童年。那个时候祁泰华还没有从单位辞职出去单干，也不用加班。小祁烨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晚饭后爸爸牵着他的手带他出去散步。除了小区，左拐，走上个十五分钟就能到一家小型连锁超市。那里就是小祁烨的最向往的地方。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巧克力和薯片，冰柜里各种形状的冰棍，还有一堆堆五颜六色散装糖果。来过再多次，小祁烨依旧挑花了眼。而祁泰华总是允许他买上一个或两个零食。小祁烨总能嘴里含着甜蜜蜜的糖果，蹦蹦跳跳地牵着父亲的手回家。

    那个时候他们家庭水平很一般，也不知道迪士尼或者环球影城的存在。那个连锁超市就是祁烨的幸福与向往，而父亲总能轻轻松松实现他的任何愿望。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大，所谓的幸福变得越来越复杂，而烦恼却越来越容易。而父亲也不再是无所不能了，他也会焦头烂额或是无可奈何。再后来，祁泰华意外去世，再也没有人替祁烨顾好一切，超市里甜蜜糖果的滋味也在祁烨的记忆里慢慢寡淡了。

    祁烨看着手里拿着的老牌国产糖果，犹豫了几分钟还是丢进了购物车。正想着万一夏瑜舒闻起来自己要怎么交代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你也喜欢吃这个牌子的奶糖吗？我还以为这是我们中年人的童年回忆呢！”许染穿着一身休闲装，笑着打趣道。

    祁烨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儿买点东西还能遇见熟人，一时间口不择言：“许。。许先生，你怎么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打工人过春节给自己屯点好吃好喝的不过分吧？”许染一改严肃的风格，调皮地眨眨眼，“倒是陆同学，你怎么会在这里来购物？听说你从桃源辞职了？”

    这下祁烨被问到了。这里离桃源不近，而且最重要的是这边许多商品的价格是外面超市的好几倍。而他陆宁出现在这里大买特买，确实和在桃源打工的穷学生人设不符。

    “呃，我是来帮我老师买东西。回去报销的。”祁烨支支吾吾，“我现在在这附近跟着学校里的老师做兼职。”

    “哪位老师？怎么过年还要学生工作。而且工作地点居然不在大学校园。”

    祁烨说不出话了，许染是认识夏瑜舒的。他隐约觉得要让许染知道他现在住在以前的家里，会很麻烦。

    见陆宁不言语，许染可能意识到自己太咄咄逼人了，立马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容，过来揽了一下祁烨的肩膀：“算了，你们学校我也不太熟。那边有些新年特惠商品我们一起去逛逛？你买的东西也不少，待会儿我顺路送你回去或者车站也行。”

    心想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祁烨刚想点头，结果搭在他肩上的手腕被另一只手使劲挥开了，因身材高大产生的阴影罩住了他，身后传来夏瑜舒恼怒的声音：“许染，你想干什么？！”

    好的。原来还是没有逃过一劫。祁烨捂面。

    30.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许染也收起了和善的面容，回应得阴阳怪气：“这是公共场所，请问夏总，我有什么理由不能在这里消费吗？”

    夏瑜舒一把把祁烨护在身后，厉声道：“我懒得管你在哪里。但是你不要妄想干涉我的生活。离这个孩子远一点！”

    “你的生活？抱歉，夏总，我对您是眼不见心不烦。但是我和小陆同学认识，我俩闲谈两句又关你什么事呢？”许染知道夏瑜舒最不喜欢自己股东的身份，他便偏要一口一个夏总，满满的讽刺意味。

    “陆宁是我的学生，我有责任教导他不要跟危险的陌生人过多接触。”

    这一句让许染一下子反应过来陆宁之前所说的给老师打工是怎么回事了。他连假笑都憋不出来了，冷冷质问：“别道貌岸然地伪装好老师了。陆宁那么像他，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自己清楚！”

    说完许染不忘冲着呆立在一旁陆宁嘱咐道：“平日里你提防着点，如果这位夏老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尽管来找我。”

    夏瑜舒早已气得手上青筋暴起，低声怒斥道：“别胡说八道！滚！”

    许染便冷哼一声，转身离去了。

    夏瑜舒黑着脸将陆宁带着离开。直到两人坐进车里，陆宁才怯生生打破沉默：“夏老师，你不是在家里忙开会吗？怎么来了？”

    夏瑜舒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尽力让语气变得温柔:“你不会开车，我想这次买的东西应该不少，你自己一个人提不回来的。所以会议结束了，我就过来找你了。”

    陆宁“嗯”了一声，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许先生是我在桃源意外认识的，他说我长得像他的一个故人。夏老师你和他有什么过节吗？”

    其实夏瑜舒和许染的唯一联系就是祁烨。上辈子来说两个人没什么交集，却互相看不惯，祁烨也想过缓和，结果适得其反。

    刚好遇上红灯，夏瑜舒停下车，扭头直视陆宁的眼睛：“他不是好人，笑里藏刀，搬弄是非，觊觎别人的东西。你不要再和他联系。”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只有冰冷的恨意，冻得祁烨一哆嗦。

    意识到让陆宁害怕了，夏瑜舒收敛了一下情绪，伸手摸了摸小孩的头发和后颈：“你呆在我身边就好。想要什么跟我说，遇到什么麻烦我也会帮你处理的。你只要每天开开心心想做什么都行。”

    陆宁抿了抿嘴，点点头。夹在夏瑜舒和许染之间虽然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是他似乎找到了新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