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血缘

    赌气的话散出去后没有及时得到回应，房间里只有轻微的抽泣声。

    窗外的风声很不应景的呼啸了两声，李砚愣在那里好半天，才改蹲着为坐在，凑近了程安，把小孩子搂进了怀里。小孩带着抽泣的呼吸声在自己耳边不规律的响着，李砚有点无奈的叹口气。

    “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说这种话，安安。”

    程安软绵绵的用手去推李砚的胳膊，“哥哥你别这样，我又该放不下了。”

    “你放不下什么？”李砚只觉得有点可爱，知道是小孩子赌气的中二发言，但他还是乐此不疲的接茬，想听听看他接下来能说什么。

    或许有时候男生的喜欢就是这样子，明明心里很宠爱着自己这个弟弟，但是好像不善言辞似的总是表达了错误的意思出来叫人误会，常常还把自己弄得特别不开心。

    “我，我，”程安憋得脸通红，好像羞于开口，又好像才刚刚自觉说错了话。脸颊边还没干涸的泪痕愈发明显，“放不下哥哥......”

    李砚看着程安，没有说别的话，目光深沉着，好像能穿透程安看见什么似的，“你有什么可放不下哥哥的呢。”

    嘴巴张开又合上，程安似乎是犹豫了好多下，李砚只是盯着他的脑顶，微长的头发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mama再嫁了，”程安小声嗫嚅着，语气明显失落下来，“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好半晌李砚都没接话，只是垂着眼帘，程安看不清他的表情和眼神，很久后才恍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程安笑了一下，抱起小孩朝厨房的方向走，边走边温声哄，“那就放心，除了mama，这世界上没有比我们血缘更浓的人了。”

    是血缘甚浓的亲人，亲密只是因为血缘的吸引，没有别的。

    程安的脑门抵在李砚肩头，不知道是自己的想法过分悲观还是血缘的缘故让自己能够轻易理解到哥哥话里的深意。

    差一点，刚才就差那么一点。那一瞬间程安差点要脱口而出了，李砚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于蛊惑人心，湛蓝的眸子像是深海的颜色，勾引着人纵身跃进去，被巨大的海浪所吞没，沉入深海海底。

    如果海底真的是哥哥眼睛的颜色，或许自己真的会任由自己的身体坠下去也说不准。他就是围绕着海葵丛的小丑鱼，给予着也索取着，看似是对毒液的免疫，实际上是已经中毒至深，达到了一种习惯到免疫的状态。

    又或者这种免疫本身就是心理作用，因为他实在是离不开，放不下，他索取的过多，给出的爱意也爆棚满溢，他从心底里开始欺骗自己：我那么爱着，那样的离不开，我又怎么可能会被毒液伤害到呢。

    更小的时候，程安看见同桌的女孩子在看，沉迷于一些一见钟情的幻想里，程安一向是不屑一顾的态度，女孩子就会“切”地一声说程安没有一点浪漫细胞。平时不在哥哥跟前时，还算得上是一个小绅士的程安在这件事上，哪怕跟同桌女孩子犟个脸红脖子粗，也绝对不会松口。

    他不会对谁一见钟情，他也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一见钟情无非看的是第一印象和脸，程安喜欢他的哥哥，程安喜欢李砚，无论李砚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喜欢。而且他对哥哥也不是什么一见钟情，虽然回忆起来他从很小就对哥哥的感情很深，但他真正明白自己对哥哥的感情是情爱的喜欢，这个过程花费了他很长的时间。

    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哥哥貌似脸上有一个酒窝，现在却怎么找都看不见了。有时候程安回忆起来会胡思乱想，或许酒窝真的跟酒是有些关系的，他望一望哥哥就直接醉进了酒罐的底部，险些就要溺死在浅浅的酒窝中。

    但是由于对李砚过于细节的注意，很久之前程安就察觉到李砚是有一些心事的。哥哥在睡觉时偶尔会皱起眉头，嘴里念着些什么，哪怕程安把耳朵贴近了李砚的嘴巴，柔软的唇擦碰到耳廓，程安整个人都变得红彤彤的，也听不真切哥哥到底在梦中念叨着什么。

    哥哥似乎有很重，但不愿意也不会轻易说出的心事。有时在吃饭的时候哥哥的目光会定格到某一处空气中，双眼出神地愣着，眉头也是不自觉的微微皱着。

    有时程安真的宁愿自己不是李砚的弟弟，他什么都没法做，他知道问不出什么，李砚肯定不会告诉他，他只是个小孩，他只是一个处处都要麻烦哥哥，赖着哥哥给他添麻烦的笨蛋弟弟。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程安心里在心里对着李砚说了无数次这句话，每次却都只能自己咽下。或许就像李砚说的那样，这世界上除了mama以外，没有人比他们两个血缘更深更亲更浓，所以程安也很了解李砚的性格，没有原因，他就是知道，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哥哥蓝色的眸子像是很小时看过的什么动画片中的宝石，主角守护着，反派疯了似地想要得到的湛蓝色宝石。程安盯着那蓝色的眸子，里面似乎有自己看不透的一些复杂情感，蓝色似乎本就是温柔又忧郁的颜色，神秘着叫人摸不清看不见。

    程安从没说过的是，他曾悄悄端详过哥哥睡觉，他就那样趴在床头，悄悄地。平日里成熟可靠的哥哥睡觉时薄薄的唇瓣会微微撅起来，像是个赌气的孩子，好像只有这时的哥哥才显出幼稚可爱的一面来。

    双手捧着脸的程安看着，幸福地笑着。我喜欢的人睡着时好可爱，不算很长地睫毛轻轻盖着，平日里显得疏离的薄唇撅着，显露出孩子气来。程安曾经很想要偷偷亲一亲哥哥，却一直都没敢实践过。

    “安安。”饭桌对面来自李砚的声音打乱了程安的回忆，记忆里哥哥还没经历变声期的声音跟此刻低沉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程安有些半梦半醒似的抬眼看向李砚。

    以为程安还在赌气地李砚笑了一下，没有计较程安不出声答话这件小事，“明天周末，安安要跟哥哥出去吗？”

    顿了一下，程安只觉得开心的情绪来的太突然，他甚至没来得及收敛自己的表情和语气就重重点了点头：“嗯！”

    李砚对着程安笑了起来，顺手将手边切成小块的鸡胸rou推到了程安面前。

    我好喜欢我的哥哥，这是我最大的秘密，我不能让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