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起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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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里又脏又冷,本王想和漂亮的花瓣埋在一起。” 他有一座属于他自己的坟冢,那里长满野草,无人问津,他知道,他已经死去。 时间在棺材中变得悄无声息,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慢慢衰老,忘记是衰老的过程,如果灵魂在忘记,那么它就是在衰老。 他从未见过摆渡人,从未走过黄泉路,但他却已经死去多时。 棺材中总是黑暗的,闭眼与否,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了。他失去了视觉,失去了体温,他幻想着身体的温度,可能有点潮湿。 或者他正在腐烂。 从体温冰冷到肌rou僵硬,从表皮脱水到出现尸斑,然后发出恶臭,长出绿斑。 最后。 蛆们从他的眼眶爬出,蛆们向他的鼻孔爬进。蛆们在他的口腔里产卵,蛆们在他的耳蜗中栖息。 整个棺材里浸透着一层暗黄发臭的尸油,尸体变得臃肿丑陋,毛发缓慢地从毛囊中脱落,悬浮在油脂中。 他会开始腐坏,最后变成烂rou。 他连自己的模样都开始淡忘。 “吱吱吱。” 一只啮齿动物打穿了腐朽的棺木,粘腻的油液倏忽喷涌而出,骨瘦如柴的身体上包裹着一层刺挠的皮毛,皮毛被尸液冲刷得污黑发亮。 它趟过油腻的尸液,跃过臃肿的手臂,细瘦的脚爪踩着他的头颅。 “吱!” 它饿坏了。 这只饥肠辘辘的鼠类,在三里地外就闻到了令它涎水直流的尸油,以及被尸油泡发了的人尸。 为了这口香油,为了这口甜rou。 跋山涉水,不辞艰辛。 红登登的眼珠子滴溜乱转,手爪捋了捋尖锐鼠嘴,从前被人类抓捕灭杀,此时此景,为什么不喝了人类的尸油以解干渴,为什么不吃了人类的尸体以充饥饿? 鼠声桀桀。 “嚓嚓嚓……” 泥淖之下,黑暗之中,棺材之内,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不绝于耳。 尖嘴老鼠上下张合着三瓣唇,锋利的啮齿撕烂尸体的皮rou,从他的嘴唇开始食用,尸体的水份汩汩流出,带着细腻的嫩rou一口滑入它的喉咙。 “吱吱!吱吱吱!” 鼠目贪婪地闪烁着红登登的幽光,不过片刻,他的身体已然被吞吃得破烂不堪,破败的头颅透出森森白骨,下颚骨没有皮rou的包裹,松弛地耸拉下来。 这就是尸体的命。 “吱吱吱!” “呼呼……” 微弱的风声从老鼠离去的地洞传进他的耳蜗,传进尸体的耳朵,风干着曾经和蛆们共同渡过的美好时光。 曾几何时,还未化蛹成蝇的蛆们欢乐地在他分泌出的尸油中遨游,他和它们一同漂浮。蛆们曾是他的尸变过程中,最活泼好动的朋友。 然后。 然后就是他和蛆们一同陷入了沉睡。然后就是他和蛆们被鼠类啃噬殆尽。 但是那一天,有一个人掘出了他的棺木,打开了他早已破败的棺板,他腐朽丑陋的身体被活人的目光注视着。 他被穿上了得体的衣物,紧接着,他被套上了一件冰冷刺骨的玉甲,破漏的身体以缓慢的速度重新生长;他含进了一颗炙热灼人的黑玉,失去的生机如回光返照般再度降临。 “即使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轻飘飘的花瓣散落在年轻的尸体上,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缠绵悱恻。 他的喉咙重新滚动,他的胸膛上下起伏,他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在呼吸着,可他依旧无法睁开眼睛。 他已然死去。 他被重新装进棺材,一层又一层,一重又一重。 在黑暗之中,他一直在等待,等待下一刻他将重新睁开混浊的双眼,等待黎明的曙光照亮腐朽的躯体,等待着,亡者归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岁。 “喳喳喳……” 头顶上有一群人在掘土,缓慢却坚定。 百年孤寂的时光让他变得疯狂,他想要重见天日,可当这一刻终于到来,他的内心开始惶恐。欢喜孤独岁月终于结束,但却害怕生人碰头会否失望。 他等待了许久许久,虽然这许久对于他沉睡的那些年月其实不足为提,但是将要重见光明的一天近在咫尺,他不得不心急如焚。 棺材外传来了匆忙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他的棺椁开始有了动静,不用多久,他的棺材就会被人打开。 金丝串珠锦绣褥,粉红桃花碧玉玺。 底下藏着一尺奇珍异宝。 即便是两重椁,三层棺。 一个机关又一个机关。 又有何妨? ——嘶...... 你我之间横隔重重阻碍,那股怦然心动的血腥气味依旧穿透而来。 “轰隆”一声,最后一层沉重的棺盖被推翻在地,nongnong的人类气息扑面而来,紧接着一束强烈的暖光照耀进来。 那盗墓贼惊呼一声:“三层锦褥一层珠,金玉宝石翠雕佛!” “等等!这是......传说中的金缕玉衣!?” ——传说中的金缕玉衣?其实那不算什么,最珍贵的宝物在本王的嘴里。只要你们掰开本王的嘴,将那麒麟黑玉拿开,镇守在这墓里的麒麟兽就能滚蛋了! 他其实想看看活人,想闻闻活人,可他还没有办法睁开眼睛。他急促地呼吸着活人的气息,属于活人的目光让他觉得他的身体正在回温。 盗墓贼开始观察他的身体,分析他的身体。 “嚯,这还是个死前才十七岁的漂亮小王爷呢!” “……徐丧?字,流云……” “丧?丧尽天良那个丧?” ——诶,是给你吊丧那个丧。 “你妈的,你们见过哪家王爷取名这么邪门?要不,咱们走吧,你们看东南角那根蜡烛,忽明忽闪,随时都可能熄灭。人点烛,鬼吹灯,如果蜡烛熄灭,速速退出,不可取一物。这是祖师爷和死人的契约,千年传承,不可破啊!趁现在还没异样,咱们麻溜的,快走吧!” “他奶奶的,这么晦气?” “走个屁!看到这些东西,现在走了,你不后悔?你们想想啊,其实话也不能那么说啊,你看,这小王爷长得慈眉善目的,生前定是个爱国爱民的好王爷啊,再说了,这才十七岁,十七岁能干嘛?咱们这几号人,还怕这一具尸体?一身本事,干什么吃的?” ——嘿,慈眉善目? 他无声地笑了笑,狠狠赞同,说的好。 “这陪葬品价值连城,咱们干了这一票,后面的日子还用受那鸟气?你再看这里,这小王爷嘴里的这枚麒麟黑玉,老子真是闻所未闻,那价值,我目测甚至超过他身上这件金缕玉衣!太神奇,太走运了!” 终于,终于有人发现了他嘴里那更为昂贵的珍宝——定尸黑玉。 ——快拿走吧!本王赐给你们了!快拿走! “cao!蜡烛灭了!”有人喊道:“别动那枚黑玉!这是具活湿尸,动了是要起尸的!” ——诶,为时已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