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他就知道命运绝不会对他好心(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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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暑时节,太阳已经烈到出来走两步衣服都能拧出水的程度。 天气晒得人蔫蔫的,树也蔫蔫的,好在拉车的都是万里挑一的良驹,这才让行驶在山林中的御辇不至于跑得太慢。 启程时带来的冰块此刻已经完全融化在桶里,江盛热得不行,掀开马车侧边的纱帘探头出去吹风,又被毒辣的阳光晒得缩了回来。 裴如玉被他这一举动逗笑了,顺势将他揽了过来,偏头噙住了他的唇。 对方的舌尖在唇瓣上讨好地舔了舔,江盛这才不情不愿地张开嘴,敷衍地回应着他。 男人的体温比他低一些,然而抱久了也还是热,江盛被他揽着亲了一会儿,便坚定地把人推开了,“坐远点儿,热。” 裴如玉幽幽看着他:“说好的臣想要的陛下都会满足呢?” 江盛扯了扯汗湿的衣襟,瞪他一眼:“别闹了,你不热朕热。等会儿到了芰荷山庄里,朕随你怎么玩。” “这可是陛下亲口说的,到时候不许抵赖。”裴如玉给他打着扇子,听罢笑了一声,又拿起手帕给他擦汗。 “嗯。” 他天生阳气重,即使是穿了最轻薄凉爽的衣服,身上还是像个火炉似的。 江盛叹了口气:“早知道就晚上出发了。” 还是小安子提起来,他才想到京城外还有一个专门为皇帝建造的避暑行宫。 自从他们确定关系后,覆水阁暗中的动作就消停下来,之前被覆水阁弄出来的各地暴乱也很快平息了,所以这个月需要费心的政务极少,他才得了空去芰荷山庄消消暑。 额发被撩起,裴如玉轻轻拭去他额角的汗水,温声道:“夜里蚊虫多,视野不好也不安全。陛下且耐心等等,微臣方才问过了,再有一刻钟就能到。” 眼前人今日穿着一身青衫,身形好似一棵挺拔翠竹,那样一张如玉似的脸凑到面前对他小意殷勤,江盛不免有些心痒痒。 因为太热而剧烈翻腾的暴躁缓和了一点,江盛搔了搔他的手心,刚想说什么,马车就突然急停。 “护驾!护驾!有刺客!” 身体被惯性带着倾倒,裴如玉先他一步回护过来,手肘重重磕上了马车壁。 听到那一声细微的闷哼,被他牢牢圈在怀里的江盛脸色一沉:“你怎么样?” 裴如玉松开他,摇摇头:“没事。” 短兵相接的打斗声骤然响起,与此同时,接连不断的箭矢“嗖嗖”的射在了马车上,振动的箭尾“嗡嗡”作响。 “这车架的材质饶是利箭也无法射穿,阿裴,你就留在这里别出去。”江盛按住他的肩膀,自己倏然起身离开。 这些人——真是找死! 撩开帷帘,暗卫首领正持剑守在门口,脚踏上全是被打落的箭。 看到皇帝出来,暗卫首领顿时一惊:“外面危险,陛下还是回车厢里吧。对方已经无箭可用,我们的人手足够应付。” “你就在这里守好裴相。”江盛抽出长剑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朕倒要看看谁这么不长眼。” 皇帝眉眼间满是暴戾,暗卫首领被他言语间泄露的凛然杀意所慑,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恐惧。 深宫中的皇帝为何会有这般骇人的眼神?!那一瞬间皇帝的气势竟然连他都感到害怕…… 暗卫首领遥望着皇帝加入战局,身体仍在微微发抖。 然而比他更直观感受到皇帝的恐怖的是敌人,意识消散前,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明明是来取这人性命,却反倒成了剑下亡魂。 江盛的剑风狠辣迅疾,一剑送出必然洞开一个血窟窿,他英朗的眉宇间充斥着暴虐,挥截刺削,俱是杀招。 战斗很快便结束,看着倒在皇帝剑下的那一大片尸体,暗卫们面面相觑。 皇帝把剑插在地上,随手脱去了沾血的外袍,那样残暴冷酷的神情让人觉得他好似不是真龙天子,而是地狱修罗。 躁怒难忍,江盛盯着那些尸体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冷哼道:“碍事的东西,真是聒噪。” 原先他就因为天气炎热而脾气暴躁不已,这些人不仅搅了他们出行,还惹得阿裴受伤,上赶着来触他霉头,真是活腻了。 暗卫首领战战兢兢地在他面前跪下:“陛下,属下们搜查一阵,在他们衣服里找到了这个。” 他手里托着一块黑铁水波纹令牌,那是覆水阁的象征。 江盛瞥了一眼,把手里的剑递给他:“知道了,今日之事,到底谁泄露了行踪,给朕彻查。” “是。” “好了,继续赶路吧。” “是。” 翻滚的躁意像敲锣似的震得他脑仁生疼,江盛沉着脸往回走,一抬眼就看见裴如玉站在马车上直愣愣地看着他,表情苍白。 “怎么,吓着阿裴了?”江盛走近马车,搭住他伸过来的手。 “没有,”拉着他进了车厢后,裴如玉神情平静了少许,摸摸他的手臂又看看他的腿,担忧地询问,“陛下可有伤到?” “那些人还伤不了我,只不过……”故意拖长了调子,惹得对方紧张起来后,江盛笑了一下,眼底还残留着未散去的暴戾,“只不过这马车被射成了刺猬模样,看起来倒也别致。” 裴如玉这才松了口气,无奈地捏了捏他的手:“陛下这玩笑真是吓死微臣了。” 江盛索性往他怀里一扑,倦怠道:“阿裴,让朕抱一会儿。” 顶着全身箭矢的马车重新跑动起来,裴如玉一只手揽着他,一只手拿着扇子给他扇风,“方才遇险,陛下可有什么想法?” 抱着裴如玉嗅着他身上的气息,那些暴躁的顽固情绪才逐渐消了下去,江盛闭着眼,散漫地说:“这天底下想要杀朕夺权取而代之的人多了去了,不差这一回。也不是每次都能完美地掩饰行踪,不过暗卫倒是在那些人身上搜到了覆水阁的东西。” 裴如玉气息微顿,不露声色道:“就是前几月让陛下心烦的那个江湖势力?他们不是早已停手了吗?” 江盛也没想到刚才的那一番发泄竟然有意外收获,他很清楚现在这种情况下裴如玉不可能对他出手,这场刺杀估计另有隐情。 不过刚好也能借这个契机逼他一把,江盛把脸埋在他怀里,话语中尽是属于帝王的冷漠残酷。 “祸患一日不除,终究都是祸患。” * 深夜,覆水阁分舵。 一个纤瘦青年被推搡着押进正厅,嘴里嚷嚷着骂道:“放开我!你们这些狗东西!我可是副阁主!我才是覆水阁真正的主人!凭什么抓我!” “莫宵。”隐在暗处的人缓步走来,嗓音冷淡,“你真的很吵。” 听到他的声音,莫宵的脸色瞬间变了,“裴如玉,你命人把我抓来是什么意思?!” 男人神情平淡:“今日那场刺杀,你瞒着我私下安排的?” 莫宵冷笑:“是!是我安排的!只可惜没能杀了那狗皇——啊啊啊啊!!” 一柄剑骤然刺进了青年的腹部,锋利的剑尖穿透了身体,滴滴答答地流着鲜血。 男人握着剑柄缓缓转动着剑身,俊如朗月的脸庞诡异地扭曲着,“我早就下令,以后都不许对皇室出手。” “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裴如玉!”莫宵被腹部的剧痛折磨得快疯了,惊恐地看着气质依旧温润如玉的男人,痛苦地挣扎,“你疯了吗?!我们整个覆水阁都与他们江氏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作为阁主为什么不去复仇!” “那是你们莫氏一族的事情,又与我何干?”男人松开了剑柄,任由那把剑随着青年的挣扎而晃动。 肠子都被搅烂了,莫宵真正感觉到了死亡的逼近,用最后的声音连连哀求:“裴如玉,我爹好歹也有恩于你,你不能杀我……咳咳……救我……求你救救我阁主……我保证以后为您马首是瞻……裴如玉你救救我……” “呵呵……如果你管那种折磨叫恩赐的话。”男人的笑意渗人,语调阴森森的,“莫悟那老东西死前竟然也没告诉你……你爹,就是我亲手杀的。” 莫宵不可置信,倏然瞪大眼睛。 男人退后一步摆摆手,“带下去处理掉。” 钳制着莫宵的两名属下道:“是,阁主。” 意识在逐渐消散,莫宵嘶吼着破口大骂:“你以为你就能清白了吗!狗屁的谦谦君子!天下就没有不漏风的墙!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做朝廷右相!裴如玉!你会遭报应的!” 咒骂声渐渐远去,男人的眼底一片晦暗。 右相不右相的他从来就无所谓……复仇那种可笑的执念他也早就不在意了…… 但江盛…… 男人抿紧了唇。 他是真没想到莫宵手里还有可以用的人,估计那是莫氏一族最后的底牌。 只不过那些底牌也并没有多厉害。 他见过江盛的身手,因此看见那群刺杀的人之后就并不担心他们会伤到江盛。 可即使这场袭击没有造成实际的伤亡,但皇帝的行踪必然是莫宵根据他的动向推测出来的。 换而言之,就是他泄露了江盛的行踪。 而且莫宵还让那些人带上了阁中令牌,摆明了就是故意要挑起皇帝和覆水阁的矛盾。 万一江盛知道他的这一层身份…… 惶然与酸涩同时涌上心头,男人神色不断变幻,忽然一拳打在了房柱上。 他今天看到了皇帝不一样的一面。 强悍、英勇,而又暴虐残忍。 他倒是没有因为这个而觉得皇帝不好,正相反,皇帝对其他人越冷酷,他也就越发能感受到皇帝对他的爱重。 可就是这样被江盛深深爱着的自己……却在背后做过那么多伤害他的事。 强暴他、威胁他、反叛他。 即便他已经停手,但过去发生的事情又怎能一笔抹消? 皇帝又怎么会容许这样的隐患留在身边? 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糊涂。 莫宵的话其实也没说错,现在他已经遭报应了。 他就知道命运绝不会对他好心。 欺瞒江盛、隐藏自我。 那将会是怎样的一种折磨—— 从今以后的每个日夜,他都将提心吊胆,祈求所爱之人永远也不要发现他的秘密。 永远。 直至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