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袭击
陈叙在颠簸之中,缓慢地苏醒过来。 他根本不想醒过来,但是睡梦似乎也不愿意继续容纳他的所在,坚决而冷酷地将他推了出去。 于是陈叙遗憾地苏醒过来。 现实仍旧显得不是那么温暖。 他在醒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艘飞船上。 颠簸是因为飞船正在起飞。 他仍旧记得昏迷之前,费舍尔就要杀死他了。结果,他还是没死吗? 陈叙的心中闪过一抹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庆幸的想法。 他很快收敛心神,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好了不少。他的意识勾连到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那里,这才惊讶地意识到,距离自己昏迷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月。 十来天的时间,足够医疗舱修复他rou体上的绝大部分损伤。当然,一些过于深刻、久远的伤疤不可能修复,比如他现在抚摸自己右边小腿的骨头,仍旧可以感受到一点奇怪的弧度。 那是他没能长好的骨头。 但是他的肠胃却舒服了很多,脊背也不再那么无力。灵魂上的伤口仍旧在疼痛,但是陈叙已经习惯了。 陈叙若有所思地想,会是谁做出了这种事情? ……这艘飞船又是…… 突然地,旁边的浴室门打开了。 陈叙下意识转眸看了过去,发现正是费舍尔,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他发现了陈叙的苏醒,但是脸上的表情毫无波动,只是冷冷淡淡地冲着陈叙点了点头。 陈叙迟疑了一下,然后问:“是你……?” 费舍尔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换了个方向,走向陈叙。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陈叙,说:“我发现你似乎与我有什么关联。如果你受了伤,或者濒临死亡,那么我就会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痛苦,这会影响我的状态。” 陈叙略微有些惊愕地瞧着他。 费舍尔说:“所以,我决定将你豢养起来。” 像是一个宠物、像是一个玩偶。不管怎么说,陈叙似乎可以在费舍尔这里得到良好的生活环境。 陈叙衡量再三,觉得这似乎是一个好主意,起码他能够获得一个安静的休养地。 于是他在沉默片刻之后,就说:“谢谢。” 费舍尔有些莫名的感受。他想,正常人会因为他的这番话而道谢吗? 豢养……那是毫无自尊可言的事情,为什么面前这个男人却十分顺从地答应了?他与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费舍尔有这些疑惑,但是他最终什么都没想,只是冷着一张脸,说:“既然醒了,就去吃饭。隔壁的房间准备了吃的。” 陈叙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半个月前的那种虚弱不堪的感觉,终于大半都消失了,只剩下灵魂深处连绵不断的痛楚。但是陈叙面不改色,仿佛这样的痛苦压根就不存在一样。 他低头瞧了瞧自己,发现身上已经换了一身衣物,是十分宽松、柔软的白色服饰。陈叙知道这是长期在医疗舱中进行治疗,必须穿着的衣服。 这个世界的他不会知道,但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他却十分清楚。 他猜测是费舍尔将他放进医疗舱,然后在这一天发现他的身体治疗得差不多了,就将他从医疗舱带出来。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费舍尔的房间里——大概是因为费舍尔不想昏迷中的陈叙离开他的视线? 正如费舍尔说的那样,陈叙会莫名其妙牵动他的情绪,这影响到了他的状态。所以他必须时刻注意着陈叙。 ……这是一个奇怪的逻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放到费舍尔的身上,反而可以令人理解。 费舍尔又说:“你可以睡在隔壁房间,衣柜里的衣服你可以穿。平常不能离开那个房间,会有人给你送饭。” 正如费舍尔所说,这是豢养,而非正常的生活。 但是陈叙却很快就答应了。 费舍尔冷漠地思索了片刻,又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于是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东西,扔给陈叙:“星之纽扣。还没用过,你拿着吧。” 费舍尔并不知道陈叙从未有过星之纽扣,他以为只是在他带着陈叙来到这艘飞船上的时候,星之纽扣可能掉在了哪个地方。 这种东西是几乎每一个帝国臣民都必备的物品,就连费舍尔也没想到,陈叙居然从未得到过任何一个。 陈叙接过那个陌生的星之纽扣,一时间感到些许的莫名其妙。他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用,毕竟另外一个世界的他一直在使用。 但是……呃,他没想到,费舍尔居然如此……好心? 陈叙就又一次道谢。 随后他离开了费舍尔的房间,去到费舍尔给他准备好的房间。这与费舍尔的卧室是联通着的,但是只有费舍尔那边可以打开这扇门。 这个房间还算开阔,大概有三十来个平方,有宽阔的、对着宇宙的窗户,自带卫生间与一小块的书房的位置,并且书桌旁也已经摆放了一些书籍。 一旁的小餐车上,已经准备了不少食物。 陈叙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感叹了一声。 瞧瞧、瞧瞧,同样是来到飞船之上,尤斯塔和费舍尔的待客之道,怎么能差这么多呢? 此后数日,陈叙就按照费舍尔说的那样,从不出门,安静地待在房间里,如同一个隐形人一样。很多这艘飞船上的乘客,甚至不知道船上还有这样一个人。 陈叙不问世事,不知道这艘飞船是何来历,不知道这艘飞船去往何处,更不知道这艘船上都有些什么人。 他也不感兴趣。 在房间里,书架上的那些书反倒令他流连忘返。 此外,就是星之纽扣。 在另外一个世界,他的确很早就接触到了星之纽扣,但是那个世界与这个世界的发展也不太一样。 在另外一个世界,陈叙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整个宇宙打上了某种特殊的标签。任何人在见到他的第一秒就会心悦诚服,在得知他姓名的第一时间就会将其奉为神明。 因此,在出生后不久,陈叙就被带到了当时帝国的皇宫。再往后,尤斯塔将皇位拱手相让,主动成为帝国执政官;路德维希成为他的战刀,费舍尔成为他的匕首。 他在那个世界所向披靡,万人敬仰。 但是在这个世界,没有陈叙的出现,格局就显得混乱了很多。 来到末年的帝国变得虚弱,无力控制自己的版图。群雄并起,就连网络上也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堪的气质。 不久前陈家家主被杀的事情,仍旧在网上流传着种种或真或假的消息。 更早之前,高等阶异能者们感受到的,灵魂深处的痛楚,其风波也并没有完全平息;相反,陈家家主的死亡反而加深了这种阴霾。 毕竟陈家的家主也是一名高等阶的异能者。 但是他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反抗地被杀死了。 越来越多的高等阶异能者感到了恐慌。他们大多身居高位,而这样的人一旦感到恐慌,造成的影响也就更加庞大。 从网上的一些消息来看,许多异能者甚至打算出逃,远离帝国中央的权力漩涡。他们似乎认为这件事情与帝国此刻的混乱分不开关系。 甚至有人猜测,这是否是暴徒军或者革命军的又一次行动。 在这个过程中,自然产生了一些更加严重的冲突。 网上甚至有新闻爆出,一名异能者与一名没有异能的贵族后代,在某个星球的港口处,为了离开这颗星球而发生了一些冲突,造成了部分无辜平民的死亡。 这件事情自然又导致更加强烈的舆论反馈。 帝国方面,尽管发了个公告说要去调查那场异能者与贵族的冲突,公告中却都是一些和稀泥的说法和措辞,没有对当前的局面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 也因此,越来越多的高等阶异能者对帝国失去了信心。而他们的反应,也影响了底下数量更加庞大的中低等阶异能者。 乱局已开,乱世已来。人心浮动。 不过陈叙对这些都没什么反应。他大致了解了现在的局面,明白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之后,就随手将星之纽扣抛到了一旁。 很多人将星之纽扣当成通讯器来使用,因此片刻不能离身。但是陈叙从来没有什么需要联络的人。 这一日,费舍尔的飞船停了下来。 陈叙略微有些感兴趣地打量了一下外面的情景,发现这艘飞船似乎停靠在一颗星球的公共港口,正在正常地上下客。 他的心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原来这就是费舍尔作为杀手的隐藏身份? 一艘私营客运飞船的主人? 私营客运在这个时代的帝国十分常见。此刻衰老的帝国已经无力维系公共交通,于是私营的飞船航行就蓬勃发展起来。 无数的飞船组成了不同的航线与枢纽星球。 费舍尔是杀手,但是他必定有一个明面上的身份用以活动。而私营飞船主又是一个可以明目张胆在宇宙中到处行动的身份,非常适合偶尔需要出任务的费舍尔。 实际上,像是陈叙过去两年曾经乘坐过的,雇佣兵们的飞船,也是一艘私营飞船。那些雇佣兵有空的时候就接送一些乘客,赚点零花钱。 陈叙饶有兴致地趴在窗台上,打量着外面的星球。他相当于是被费舍尔软禁在这里,虽然不算无聊,但偶尔也对外面的世界有些感兴趣。 他没见过这颗星球,但是他猜测这可能是帝国中的某颗枢纽星球,是交通要道。很多私营飞船会选择在这里上下客,毕竟人流量众多、航线安全,成本较为低廉。 他甚至猜测,飞船会在这颗星球停留一到两日,等待更多客人,也让一些长途航行的客人下船透透气。 陈叙这么思索着,但是很快,他就打了一个哈欠,恹恹地躺了下来。 虽然不久前他在医疗舱里躺了半个月,治愈了身体上的许多毛病,但是他灵魂上的伤口终究是个隐患。正如同他曾经说的那样,他更容易感到疲累、更容易失眠、更容易生病。 因此,即便他在这艘飞船上过得十分平静,但是他的身体也还是慢慢变得虚弱。 他尽量减少自己的活动,让自己过得更加舒服一些。 他躺了下来,怔怔地盯着天花板,然后打算入睡。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飞船颤动了一下。 ……要起飞了?陈叙这么想。 但是下一秒,耳边炸开巨响。陈叙几乎本能地坐了起来,看向窗外。窗外已是一片火光,大半个公共港口都被彻底炸毁。 原本明净澄澈的天空,现在溢满了黑烟与种种莫名其妙的碎屑。 陈叙隐隐听见惨烈的嚎叫声与哭泣声。 飞船内也传来了警报声,片刻不停。 陈叙几乎本能地凑近了窗户,仔细地凝视着外面的场景。不过片刻,他就发现,在不远处,港口的另外一侧,有一艘仍旧完备的飞船就停靠在那儿,重型武器的枪口正打开着,冒出冉冉黑烟。 陈叙惊愕地看着那一幕。 ……帝国枢纽星球的公共港口被袭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