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意
“法米尔星球。” 陈叙凝视着窗外的星球,一时间露出了奇异的神色。 费舍尔的杀手组织本部,居然就坐落在繁华的帝国中枢,法米尔星球。 不久之前,陈叙就是在这颗星球的附近,一度濒临死亡;而另外一个世界的他,同样也是在这颗星球,买到了费舍尔。 这样奇妙的缘分,让陈叙心生触动。 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冷淡而散漫地朝后倒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天花板。 前往法米尔星球的路途之上,费舍尔居然真的天天带着他去医疗舱。因此,虽然灵魂上的伤口难以愈合,但是他的rou体确实维持了一个比较舒服的状态。 ……另外一个世界的他甚至已经扔掉了轮椅,还和他的情人们大干了一番。 陈叙的唇角不禁溢出两声嗤笑。 他哀叹了一番——另外一个世界的他早已经身经百战,而他在死前都未必能摆脱掉小处男的称号,真是令人厌倦。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房门侧躺在床上。 他现在有点烦天天去医疗舱这件事情。现在陈叙反而怀念起之前半死不活的状态了,起码清净。但是现在,费舍尔却天天来找他。 瞧着那张刻板冰冷的“死人脸”,陈叙就感到厌恶。 因而他总是掐自己脖子,去吓唬费舍尔。但是费舍尔似乎也已经习惯了,最近甚至连面色都不变一下,实在无趣。 飞船轻微地晃动了一下,看起来是停靠在了法米尔星球的公共港口。 陈叙突然想到,这个港口是否安全? 不久之前革命军袭击某星球公共港口的事情,已经引爆了帝国的舆论。不少普通平民第一次接触到革命军,却将革命军当成了暴徒军一样的存在。 更加了解革命军一些的人便想到,革命军从未做过这种袭击公共设施乃至于平民的事情,为什么这一次却变了? 然而无数人目击了那面革命军的旗帜,因而确凿无疑地相信的确就是革命军做出来的“好事”。 当然,同样也有人怀疑这是一场栽赃陷害。 唯一的问题是,有什么需要栽赃给革命军的?革命军始终在暗处活动,起码表面上还没有暴徒军造成的威胁大。 ……又或者说,是帝国需要革命军在这个时候出现,吸引火力,从而稳住帝国内部异能者的人心异动呢? 真是想想就觉得令人恐惧。 陈叙懒得思考那么多。此刻的他仍旧是一个弱小的,灵魂受了伤的,F级异能的,垃圾小废物。 他可不会参与到这种国家大事之中。 飞船停靠下来之后,是长时间的安静。 过了片刻,费舍尔来到陈叙的房间。他冰冷地说:“走吧。” 陈叙坐起来,问:“我和你一起?” “是的。”费舍尔说,“和我一起。” 他的面目保持着冷淡,没人知道他心中因为这四个字而微微颤抖了一下。这四个字,就好似某种特定的昭示。 陈叙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站起来。 现在他的身体几乎没事了,即便是曾经没长好的骨头,也在之前十来天,加上现在这段时间连续使用医疗舱的情况下,彻彻底底地治愈了。 然而说是“几乎”就是因为,他灵魂上的伤口,仍旧令人生厌地不断释放出痛苦。 陈叙已经习惯了。 他甚至没有向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说起自己灵魂的伤势。 ……反正说了也并没有人在意,不是吗? 即便如此,他站起来的时候,费舍尔也微微晃了晃神。 养了这么久,青年的风姿越发璀璨夺目,即便他总是冷冷淡淡地垂着眼睛,即便他一天到晚待在这狭小的房间里不出门,即便他只是一个…… 费舍尔再一次回过神,抿住了唇。 他总是会因为陈叙而陷入失神的状态。这几天都是如此,但是费舍尔难以习惯。 每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他都会忍不住对陈叙升起一份杀意。 这种杀意与日俱增,但是他却动不了手。 最后,费舍尔的神情就越发冰冷了。 陈叙跟着费舍尔离开飞船。这个时候他才转身去看了一眼那艘飞船。 ……也算是这么多天以来生活的地方。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就是普通的私营客运飞船,但是谁能想到有一位杀手就使用这样的飞船,在宇宙的各处游荡? 陈叙看了片刻,就惫懒地收回视线,跟随着费舍尔一起离开公共港口。 他们一路无话,直到来到杀手组织的本部。 外表来看,那是一个拍卖所。 陈叙瞳孔微缩,尽管脚步不停,但是目光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个拍卖所……那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他买下费舍尔的地方。 现在却成了费舍尔的资产? 这么说来,如果费舍尔未曾被他买下,那么他的命运很可能就是……流拍,然后成为为拍卖所做事的杀手,最后自己慢慢走上高位? 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走进了拍卖所,却在大堂里发现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路德维希·海伍德。 费舍尔停下了脚步。 两个高等阶的异能者在这一刻对彼此的出现都没有感到意外,他们早已经在很远的地方就感应到了对方的气机,但是费舍尔却并不知道路德维希的来意。 直到路德维希将目光定格在陈叙的身上。 “我是来守株待兔的。”那双金色的瞳孔如同太阳的流浆,浓郁而璀璨,令人感到些许的畏惧与痴迷,但是陈叙的面容却毫无波动。 他甚至在心中嗤笑了一声。 费舍尔转身看了陈叙一眼:“为了他?” “为了他。” 路德维希的目光定格在陈叙的身上。 费舍尔面容冰冷,毫无波动,但是语气中却不着痕迹地表露出些许抗拒:“为什么?” 路德维希嗤笑了一声,他张扬地说:“费舍尔·诺克斯。你还没有发现问题所在吗?最近我们都被某样东西困住了,而源头,就是这个家伙。” 拍卖所的大堂里空无一人。应该说,原来的人都已经被路德维希赶走或者杀死了。对此,费舍尔看起来也毫不在乎。 只是在路德维希说起他的来意的时候,他的眉眼轻微地动了一下。 ……是的,是的。最近他们都被某样东西困住了。 “我去调查了一下你的身世,真是令人意外。”路德维希饶有兴致地望着陈叙,“你本来应该是陈家的继承人,但是因为你废物一样的异能,陈家竟然就选择将你直接流放。 “随后你在那个无名星球呆了二十年,直到成年,才重新出现在世人的面前,尽管这也并没有改变你的境遇。” 陈叙心中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路德维希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这让陈叙垂下了眼睛。 他平静、从容、漠然地回应着路德维希的话,他对于他过去的描述、对于他遭遇的无动于衷。 ……可世界的确如此。谁能指望一个陌生人在仅仅几次见面之后,就怜悯他人之苦呢?而因为种种原因,路德维希甚至是厌恶着陈叙的。 但是陈叙的心中仍旧升起了些许的厌倦。 他厌恶这个世界、厌恶面前这些人、厌恶自己的异能带来这般的后果。 即便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他……在本质上,也厌恶这样的局面。并且他厌恶自己。 陈叙不禁闭了闭眼睛,感到灵魂上的疼痛越发令人难以忍受。 路德维希轻轻笑了一声:“你是一个意外。谁也不会想到在这个时刻,你居然出现了,并且造成了这样奇怪的后果。”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我本应该在那个时刻杀死尤斯塔·谢尔菲斯,但是因为你,所以我失败了。那可是难得一见的机会啊。” 陈叙抬眸看着他。漆黑的眼眸与金色的瞳孔对视。 陈叙停顿了片刻,然后说:“你怎么能确定是我?” 路德维希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一头微长的金色头发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他说:“因为……” 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胸膛,指示胸腔中那颗跳动的心脏。 他的声音变得低缓、柔和,甚至带着些许的深情:“因为我的心告诉我。” 他的心脏时不时就剧烈地跳动一下,就因为面前这个青年些许细微的表情。正是令人难以置信,他这样邪肆放荡的男人,会因为一个青年而露出如此痴迷的表情。 他那双金色的眼睛的确痴迷地望着他。 他笑了起来:“我越是爱着你,你就越是……该死。” 陈叙站在那儿,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站在漆黑、空旷的宇宙之中。他立在半空,然后往下掉。巨大的失重感在一瞬间侵袭了他,令他难以忍受地晃动了一下身体。 但是没有人都这个时刻注意到。 路德维希露出了冰冷的表情,他说:“你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时刻吗?你知道你的出现多大程度上影响了我们的计划吗?” “……你属于革命军。” 陈叙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确信地说。 路德维希不置可否。他觉得没有必要与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说明这些幕后的事情。 陈叙只需要知道,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影响到了这个世界的运转。 路德维希说了与尤斯塔相关的那件事情,但是他还没有说,就在不久之前,在那个港口,仅仅因为陈叙的存在,路德维希就下意识避开了某个角落。 这同样也是一个隐患。 公共港口被摧毁了大半,为什么偏偏只有那个偏僻的角落没有被摧毁? 或许不少调查人员都在疑惑这个问题吧。 所以路德维希越发难以忍受了。 他难以忍受自己无法杀死陈叙,也无法目睹他人杀死陈叙;更加难以忍受的是,陈叙的存在本身就已经令他无比在意。 并且,已经破坏了他们两次行动。 这让路德维希杀心顿起。 路德维希又看向了费舍尔:“你呢,你难道没有意识到他对你的影响吗?这种影响,你难道就可以忍受吗?” 费舍尔沉默着。 陈叙心知肚明,他无法忍受。他只是只是无计可施,所以才不得不将陈叙带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但是,他难道不想杀死陈叙吗? 路德维希大笑起来。这个张扬的男人笑起来也带着一种异样的疯癫。他的脸上闪过一种疯狂的、狂烈的神情。 “最后……”他说,“尤斯塔·谢尔菲斯,难道你不想杀死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