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十五月华两茫茫
琴台宴上,顾月歌就这样与霍重华相对而视,不知为何,眼前的这个男子,自从第一次与其相遇,就很想一只看着他,不仅仅是因为长得俊雅,而是真的......好吧,俊雅无比。 末了,顾月歌坚定地点了点头,伸出在九难幻境内被二弦穿心的右食指,缓缓覆于二弦之上,指腹轻轻拨弄二弦。 登~~ 深沉的琴韵再度响彻,在顾月歌的弹动之下。先前那一众参与争夺九难的修士们,脸上有震惊,有不甘,更多的是难以置信。这次的琴台宴,没有最出乎意料,只有更加出乎意料。要说之前的临风阁主陈玄临以身躯融合青芒璧箫血引结契再度为奴已经是神乎其技了,而这次法宝九难竟然选择了这样一个毫不起眼没有法力基础的市井之徒作为主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简直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了。 霍重华将九难置于顾月歌面前,站起身来,望着众人,道:“诸位,如何?” 台下原本争夺九难的修士们,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们之前如何尝试神识入境弹奏九难都不成功,现下亲眼得见顾月歌这般市井之徒不仅能够顺利入境九难,还将其弹奏出声。想到之前的冷嘲热讽与不屑一顾,现在想来真的是给自己挖了坑,吃了哑巴亏了。 王老大大义凛然道:“可是......九少,即算如此,可这顾月歌,于市井之中行窃偷盗,罪大恶极,断然不可轻易饶恕啊!” “是啊,九少,不能放过他,还请九少将这顾月歌交于我等裁决!”其中一个受害者也争相喊道。 “是,不能放过他!” “不能放过他!” ...... 失窃者义愤填膺,声讨声不绝于耳。此时众人皆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台面上的两个人,他会如何处理,而他又将承受如何惩罚? 顾月歌趴在地上,身子已经蜷缩颤抖着,药物反噬令他有点经受不住了。他伸出手,轻轻地拽住霍重华的衣摆,虚弱求道:“九哥哥,九哥哥......” 霍重华往前迈了几步,不着痕迹甩开了那只满是污秽的手,淡漠的表情在望向众人的同时,瞬间变得凌厉起来,让大部分人不禁汗毛一竖。他的语气三分怒气七分森寒:“顾月歌罪行累累,罪不可赦。不过,于诸位而言,恐怕只是财产损失,然而于霍某而言,却是杀身之祸,确实不可饶恕!” 杀身之祸!众人当下一愣,这个顾月歌,犯下何等滔天罪行足以危及大名鼎鼎深不可测的霍九少? 风无极走出前列,无奈道:“是,霍九少,这有负皇命,你我皆死罪!” 又害得一个外地宾客风无极死罪?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九弟,风总镖头,怎么回事?”霍重莲娇美的容颜上,毫不掩饰的惊愕。 “五小姐,”风无极朝着霍重莲拱了拱手,道:“皇上授命霍九少姑苏赈灾粮饷,全权负责赈灾一事,而此次在下初临宝地,其实是霍九少委托在下押运粮饷前来汇合,从而商讨赈灾良策。在下失职,于抵达广陵路上丢失了部分灾银,这失职之罪,有负皇命,无论如何,这杀头大罪,却是坐实无疑了。” 霍重莲不明所以,“姑苏旱灾一事,我等倒是有所耳闻,可是这和九弟何干?为何要他负责此事?” 霍重华空灵的话语,从台面上飘了下来:“因为当初的姑苏旱灾,是我解救的,五姐,也是我应承皇上,会将此事,负责到底!” 此话一出,一坐皆惊!对于姑苏旱灾一事,众人虽未曾亲身经历,但也有所听闻,五年前一阵旱灾骤然降临姑苏,朝廷和官府虽说想方设法解决,但始终不如人意。据说期间虽有秉持正义的修道之人入姑苏尝试寻求解酒良方,却无果而终。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两年前,旱灾终于得意缓解,个中缘由,无人知晓。现下得知这一消息,自然无不惊叹不已。 薛绍露出了古怪神色:“没想到,当初姑苏的救世者,竟是九少?” 福千行、金光良和宫炎宿,虽然也对突如其来的消息惊诧不已,却面色如常,静观其变。 霍重莲容颜愠怒,拂袖质问:“九弟,此等大事,你竟然一力担下?如今事关朝廷大事,又牵动当今圣上,兹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如若父亲母亲问责怪罪,你如何承担?” 风无极道:“是在下疏于防范,才让灾银失窃,如今盗贼顾月歌已擒获,五小姐放心,此事在下会全权负责。” “虽说如此,但此事皆因霍某而起,必然不会推卸责任袖手旁观,五姐,我会给父亲母亲一个交代。还有诸位,顾月歌罪行累累,这次竟然盗取灾银牵动朝廷,连累霍某摊上杀头大罪。”霍重华言及此,语气以至冰点。他回头望向因为恐惧而颤抖不止的顾月歌,道: “不过,此时他依然受药物反噬,如若处置也显得不公,难以平愤。然霍某必须给家父家母一个交代,顾月歌必须给霍某和风总镖头一个交代,给诸位一个交代,甚至要给朝廷!一个交代!”霍重华特地将“朝廷”二字加重了语气。 “待他伤势好转,霍某会问其失窃灾银的下落,将他处以护宁刑罚,责以十杖示众,幽禁霍府禁闭室三年,以儆效尤。不知此等判决,诸位可接受?” 护宁刑罚!天哪,居然是护宁刑罚!广陵人皆知,两年前那一桩大事件后,三大世家中的霍氏仙门和薛家堡,便联手布下仙剑阵法护宁大阵,加之福家庄以上等丹药辅之。两年来,严密监察血罗门余孽,防止死灰复燃。而护宁刑罚,是为了惩治jian邪之徒,十杖责,乃中级刑罚。低级为幽禁,高级,则为死刑! 霍重华这一判决,可就生生占了两级!这下,可是惊煞众人了。 “不要,好汉饶命,不要打我,不要打我!”顾月歌吓得脸色苍白,一时气绝,直接昏迷倒地,不省人事。 见众人目瞪口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霍重华兀自言道:“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便定下来了。” “这,这未免太,太严重了吧?”秀锦愣愣地嘀咕道。 “这,这......”王大福等失窃者,都难以置信。虽然他们也想严惩窃贼,但如今顾月歌这番模样,十杖责下来,十成没命了。 “福少庄主,薛少堡主,如何?”毕竟护宁刑罚,也是三大世家一道定下来的,霍重华自然严谨地征求了意见。 “全凭霍九少定夺!” “全凭霍九少定夺!” 福千行和薛绍异口同声道。二人心知肚明,此事,他们没有插手必要,何不顺水推舟,做个顺手人情。 霍重华微微一鞠,以示回礼,随后捧起地上的九难,道:“琴台宴是为夺宝之宴,霍某知道,定有道友心系九难,目前顾月歌一人得意弹奏,待顾月歌刑满释放,也将物归原主。此前,诸位可以上前一试,若能弹奏九难,其归属权,霍某,也必不会干涉。” 话音刚落,众人哗然!没想到,霍重华竟然还给了他们再一次机会去试探法宝?哪里来的自信? 当然,霍重华的一番话,也令一些心有不甘跃跃欲试之人再次上台争夺九难,可无论是神识入境,还是弹奏九难,皆无功而返。事实证明,只有顾月歌一人,能够弹奏九难。霍重华此举,也彻彻底底断了一众人夺宝的念想。 宝物认主,就像是之前青芒璧箫一样,一旦认主,任凭旁人如何绞尽脑汁,都无济于事。 一场琴台宴,也随之落幕。金光良最后好酒好rou招待了各位来宾,顾月歌被福千行带着程福海退居后院一处偏僻的雅室进行治疗。毕竟劣质药品是程福海制作出来的,有罪魁祸首在,事倍功半。 宫炎宿临行前,也找到了霍重华,笑吟吟道:“今次造访广陵,见识颇广,受益匪浅,霍九少,刚刚那一番话,该不会是九少有史以来最多的话吧?” 霍重华望着宫炎宿,道:“对于宫岛主,霍某有一事倒是甚为好奇。” 宫炎宿心花怒放,“哦?承蒙霍九少挂心,在下受宠若惊!” 霍重华态度依旧不冷不热,疏远而彬彬有礼:“不知广陵府何德何能,值得宫岛主如此上心?” 宫炎宿笑容渐渐凝固的脸上,仍然保持着盈盈的笑颜,突然不知死活地调侃道:“或许,只对某人上心呢?” 霍重华唇角勾起了一道清浅的笑,眼眸锐利而冰冷,宫炎宿霎时间吓得捂住嘴巴,不敢再说话了。没办法,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向宫炎宿礼节性致意后,霍重华只道了一声“告辞”,便转身离开了。 目送霍重华素衣身影渐行渐远,宫炎宿放下双手,悠悠地负于身后,意味深长道: “霍九少,或许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 与此同时,城北处驿站一个雅间内,被绳索捆绑得严严实实的风天顺,在风无极的注视下,被吴桑和风安从衣柜里拉了出来。当绳索解开,堵在口中的破布被拿出来时,风天顺随即惊叫道:“大表哥,不好了,一个疯乞丐突然闯入我的房间,他打晕了我,把我绑起来,我怀疑他和盗取灾银的强盗是一伙儿的......” “好了!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风无极这一吼,风天顺立刻闭上嘴了,可怜兮兮地盯着风无极。吴桑和风安也默不作声。 风无极闭上双眼,心里虽气氛但也万般无奈,随后睁开眼,甩了甩袖子,走出房间。风安见罢,随即跟上。吴桑则解释道:“天顺,真相大白,多亏了霍九少,盗贼已经擒获了。” “啊?”风天顺头脑一片空白,愣了半天,呐呐道:“吴大哥,大表哥,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啊?” 吴桑撇了撇嘴唇,表情古怪不明:“是......挺失望的!” “......” 忘月琴台后院一所偏僻的雅间外,一抹素衣身影驻足于走廊上,清冷的目光,凝望着房内正在接受治疗的人,手中捧着一张琴,脑海里回荡起方才那一段对话: “金世叔,霍某想知道,当初您觅得九难,琴底处,可否有刻字?” “刻字倒是没有,除了琴尾处的双月刻痕外,与七弦琴,也算别无二致吧!” 霍重华将手中九难翻了过来,凝视着琴底处,淡漠的目光有种莫名的恍惚。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一行字上: “十五月华两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