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雪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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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雪崩 这一年又很快终了,时间进入二零三七年,卞小渔的复习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而在这个时候,庞黛终于精神崩溃,就在春节之后,辞了职回家去了。 卞小渔正在复习最紧张的时候,对于她的事情,便没有太多感慨,只是想到了慕秀文从前的一句话:“她与其叫庞黛,不如叫庞贝。”内心真的是一片废墟。 要说庞黛也确实蛮能扛,这样糟糕的家庭,这样糟糕的心理状态,她能够坚持这么多年,不过不得不说,也是因为她有机会长期吸血,所以能够在每一次濒临心理崩塌的时候,满血复活。 是的,庞黛也吸血,她是对所有能接触到的人进行情感吸血,有时候卞小渔便感觉,这也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水蛭一样,虽然知道庞黛是很无辜的,很多事情不是源于道德,而是源于心理状态,她自己也克制不住,并非故意如此,然而这真的给周围的人很大压力。 所以有一次梁道云就很尖锐地问:“你每次这样和我们说了,就感觉自己能好一点吗?” 庞黛弱弱地:“是啊。” 梁道云面露冷笑,那对啊,你倒是轻松了,可是我们都麻烦了,天天听你说这些,烦不烦啊?你无辜我们也无辜,不能因为你是受害者,就理所当然让我们接盘。 “然后你每次在这里充了电,回去家里继续给那边输血,你觉得很完满?” 梁道云这一句话更厉害了,庞黛也觉得难以面对,她缠绞着两只手,委委屈屈地说:“我也不想的……” 梁道云恨恨地说:“我看你挺开心,在这里吸了我们,回去补他们。” 庞黛便再不出声。 卞小渔虽然觉得梁道云太过严厉了一些,梁道云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曾经说过“现代的祥林嫂不能都怪社会”,不过庞黛也真的是惨,她不是不想挣扎,而是如同翅膀已经给粘上了厚重沥青的蜻蜓,很难再飞得动,大脑好像给病毒侵袭的软件程序一样,根本不能为本体发挥作用,孔瑞英就曾经说,“她的精神内心要全面重建”,那个家庭摧毁了她的自我。 不过梁道云这样斩钉截铁,倒是确实避免了自己也给拖下水去,卞小渔莫名就想到水鬼的传说,溺死的人在河边徘徊,看到靠近的人,就把对方拖到河中,以对方的死亡换来自己的轮回,只是庞黛这种情况,即使把别人也搞崩,她自己也是无法获得拯救,只是多一个沉没的人而已。 而如今,经过长期的消耗,庞黛终于再支撑不住,歇斯底里行为失常。 五月的考试,七月发出成绩,梁道云很惊险地通过了,卞小渔则失利而归,梁道云安慰着她:“第一次毕竟没有经验,下一次就好了,很快的,三个月后又有考试,到那时一定行的。” 卞小渔也是感叹,这一次两个人是同时考试,自己没有先期经验可学,所以就有一点懵,以往都是梁道云先去蹚开了路子啊,这一回自己是亲身获得首次经验了。 到了八月,马云翔提出辞职,两周之后,梁道云也紧随辞职,马云翔是跳到另一个公司,梁道云是他多年来最为心腹的人,也跟着跳了过去。 马云翔也曾经问过卞小渔:“要不要一起去?工资会比这边高的。” 卞小渔想了一想:“我在这边这么多年,什么都比较熟了,所以……” 马云翔马上明白了,卞小渔不准备换公司,于是马云翔笑道:“既然如此,我给推荐一下,看能不能让你当下一任的队长。” 卞小渔一乐:“谢谢马队。” 于是马云翔与梁道云离开之后,下一任队长就是卞小渔,卞小渔这一下可忙得不行,十月马上就要考试,此时还要接手队长的工作,偏偏所有的事情都赶在这个时候,所以时间就格外的紧张了。 不过卞小渔是哪一边也不肯放松的,考试当然要竭尽全力,争取通过,队长的职位也要做好,虽然说起来似乎有些好笑,卞小渔对此是有一点“使命感”的因素在这里,建筑这一行虽然有女工,而且有一些工作简直是给女工包揽了,比如说扎钢筋,基本上都是女工,另外还有门窗塞缝、现场清理、辅料配合之类,建筑业不仅需要力气,而且需要精细,而在一般的观点认为,女工手脚灵巧,仔细耐心,很适合这类工作,然而不得不说,这些也多是欠缺技术含量的岗位,基本上都是小工,不可能让中工大工进行现场的清理,在建筑行,但凡是技术工种,仍然是男性占据优势,比如说这个工地的师傅工,男性八十多个,女师傅只有五个。 卞小渔有的时候仔细琢磨,别看男人总是说什么“力气力气”,然而他们是不甘心做苦力的,就从建筑工地来看,混凝土工那是没办法,确实需要肌rou爆发力,然而但凡涉及到技术的,也多是男人把持,这就让“肌rou爆发力决定论”露了马脚出来,更何况即使不考虑“女性整体技术能力提升”,单纯从个人角度,大工的薪酬也是比小工高了许多,那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所以卞小渔是很希望女工不要只把工地的活儿当做是“家用补贴”,而当做自己的事业来做。 因此她就格外注意段贵荣,段贵荣家里现在是不能靠男人了,她是收入的主力军,她自己也很肯努力,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升级为中工,还是很有希望的。 尤其是段贵荣不但技术好,人际政治也特别厉害,她没有读过多少书,是天生的,是一个生活战术家,如今将这个战术运用到职场,居然也是很犀利的,段贵荣一般不搞那些鬼鬼祟祟的事情,但是看事情特别犀利,也有策略对应,就是人因此显得太过厉害了一些,对什么事情都毫不放松的,出去买东西,那些店员都很怕看到她。 不过虽然如此,段贵荣也是一把好手,此时见卞小渔忙得很,她便责无旁贷,有一些事情上便给卞小渔出谋划策,也帮她留意内外事务,因此卞小渔倒是也还撑得住。 十月的时候,卞小渔请假参加了管道工高级技师的考试,从考场出来之后,她就感觉,真的是轻松了,论文也已经交了上去,再一看手机,工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于是卞小渔便很从容地回去居住地,在外面餐馆吃了饭,回到宿舍便躺了下来。 到了六点多的时候,客厅里传来人声,几名舍友陆续回来,庞黛离开之后,她的房间不多久就住进一个叫做韩晶的女职员,韩晶二十八九岁,是负责材料管理的,本来她是住在家中,然而前不久刚刚离婚,一时无处安身,就申请了宿舍,正好这里有空房,于是便将她安排了进来。 卞小渔端着一个电茶壶,出来接冷水,厨房里的叮叮当当声这时已经停止,那三个人坐在桌边吃饭了,卞小渔和她们打了个招呼,便进去了厨房,出来的时候听到韩晶又在痛骂前夫:“真是个没有人性的,简直是个渣男,我当初怎么竟然相信了他?真的是‘男人靠得住,猪都会爬树’,不但出轨,而且把我的孩子扣住了,明明只是四岁的孩子,法院却判给了他,我怎么争都争不来的,如今要每个月给抚养费,可是他们不让我看孩子,真的很过分,只跟我要钱,不让我看孩子,孩子很快就不认得我了!……” 卞小渔很快进了卧室,庞黛虽然走了,然而又来了一个韩晶,韩晶是那种典型的“怨妇”一类的人,自从离婚之后,一直深陷在旧日的旋涡之中,其实她也的确是很不幸,毕业工作之后不久就结婚了,生了一个儿子,然而老公后来出轨,对她越来越粗暴,虽然韩晶没有明说,不过卞小渔猜测,那男的大概对她动过手,所以韩晶才离婚,然而在争夺监护权这件事上,她败给了前夫,孩子由前夫抚养,她每个月要给抚养费。 所以韩晶才特别愤恨,卞小渔也觉得她很亏,明明给了钱,却见不到孩子,所以卞小渔曾经建议过,既然这样就不要给钱,直到对方让步,让她与孩子见面,或者是起诉男方,说隔离了母子,然而韩晶却说她做不到,现在付抚养费,将来还可以要求孩子养老,如果不付钱,以后老了怎么办?反正一个月不过就几百块钱,还能付得起,孩子是她怀孕九个月生下来的, 投入太大,不能这样放弃;至于说起诉,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上法庭,就算判决了又怎么样?男方不让她见,还是不让她见,她也不好把所有的时间都拿去打官司。 卞小渔也头痛,孩子在对方手中,简直好像扣了个人质一样,而且明明是韩晶冒那样大的危险生育的孩子,却硬是归了男方,怎么想怎么要吐血。 又过了几天,卞小渔这一天早晨来到工地,分派了工作之后,干了不多时,段贵荣便来到她的身边,悄悄地说:“队长,那些人又来了。” 卞小渔放下手里的工具,站起来挺直腰背往远处一看,只见几个戴着安全帽的人正快步往这边走来,手里还拿着手机,那可不是为了临时通话,是为了照相。 卞小渔皱了皱眉头,真想骂一句脏话,“你大爷的”,这些人她晓得,是土建那边的,最近不知是怎么,土建与机电两边摩擦不断,据她的消息,说是甲方的问题,主要是要钱,具体不太清楚,不过落实到现场,她可就很清楚了,那就是土建的人到这边来找安全质量问题拍照,要甲方罚这边的款,有一回更离谱,封锁了六楼不让安装,当时工人们问她:“卞队,要怎么办?” 卞小渔想了一想:“先干点别的,装七楼。” 见那些人越来越近了,卞小渔便督促着工人:“赶快检查现场,看哪里有不合规的,赶快修改。” 大家纷纷低下头来看,卞小渔也四处看,不多时,那些人过来,仔仔细细寻找了一番,终于是举起手机,“咔嚓咔嚓”拍了两张照片。 等那几个人离开之后,卞小渔便将这件事告诉了宣东淳:“土建的人刚来过了,拍了某两处照片,可能要找茬。” 宣东淳:“晓得了,等回头我们也去她们那里拍,不就是罚款吗?要罚大家一起罚。” 机电土建的纷争持续了大半个十一月,总算渐渐平息,到了十二月的时候,考试成绩出来,卞小渔这一次终于通过,到这时卞小渔的心态很轻松了,总算不必考第三次,坐等证书的期间就安心多了。 二零三八年的一月二十九号,腊月二十五,卞小渔在一家餐馆包了房间,请队里的人吃饭,如今她是队长了,从前马云翔每年年终必组织的活动便转到她肩上,一群人热热闹闹喝酒吃菜,有人乐着和她说:“卞队,你什么时候也买一套房子吧,然后咱们到你家里去。” 卞小渔一笑:“买不起啊,房价太贵了。” “卞队你还要说买不起房啊,那我们连乡下的草房都盖不起了。” 段贵荣在一旁笑道:“买一个六七十平的,终究也坐不下这么多人,还不如在这里方便。” 在家待客辛苦啊,之前的准备倒是还罢了,等到众人散去之后,留下满室狼藉,这么多人就算再怎样注意,瓜子皮糖纸也是四处丢弃,到那时可有得收拾了,尤其是方才的热闹对比此时的冷清,就令人心头更加别是一番滋味。 二月三号除夕这一天,宿舍里又只有卞小渔一个人,卞小渔清晨洗了脸,在洗手间对着镜子看着那里面的自己,今年已经是三十四周岁了啊,盘点过去的一年,自己算是很有成绩,成功晋级高级技术师,而且颇有些意外地当上了队长,前几天和梁道云联系,她在那边干得也不错,两个人到目前都堪称圆满。 一个月后,三月七号这一天,外面下着蒙蒙细雨,卞小渔早晨拿了伞正准备出门,忽然手机响了起来,卞小渔一看,竟然是庞黛的号码,接起来之后,还不等卞小渔问那边最近如何,便听到庞黛焦急惊恐的声音传来:“小渔姐,我现在需要钱,你能借一点钱给我吗?” 卞小渔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转一千给你吧。” “我想拿现金,现在去你那里方便吗?” 卞小渔愈发感觉不对,不过想的是见面再说,便说:“你来宿舍这边,还是原来的宿舍。”去年庞黛离职之后,上一个工程虽然完结,然而原地又开建二期。 然后卞小渔给副队长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事,晚一点去,就在这里等待庞黛。 半个多小时后,庞黛终于来了,她是打车过来的,行色匆匆,雨水从她的头发上滴下来,卞小渔一看她的脸,一年时间不见,庞黛瘦得厉害,一张脸上的rou全都消了下去,两颊凹陷,显得她那一双眼睛愈发大了,也愈发神经质。 卞小渔刚想说“你是不是贫血”,庞黛就急切地说:“小渔姐,你拿一点现金给我,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他们要把我送去精神病院!” 卞小渔的心陡地一沉,虽然她一直认为庞黛亟需专业的心理咨询师,但是说到“精神病院”,让人本能地便有一种恐怖的感觉,卞小渔于是没有再多问,又拿了一把伞给她,两个人去了附近的柜员机,卞小渔取了五千块钱交给庞黛:“你自己收好。”另外又给了她一些零钱。 庞黛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一支笔,还有一个小小的笔记本,说:“我写借条给你。” “不用了。” “要的,这个一定是要的,将来我会还给你。” 于是庞黛的手颤抖着,写了一张简单的借条,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交给卞小渔:“小渔姐,这个电话号码我不用了,微信也不要了,用这个找不到我了,等我安定下来,再来找你。我也不能跟你说我要去哪里,怕反而给你惹麻烦。” 卞小渔点头:“你路上小心,和陌生人不要多说话,不要去偏僻的地方。”现在人贩子也仍然活动着呢。 庞黛点了两下头:“我知道,小渔姐,谢谢你,他们以为我疯了,其实我没疯,脑子清醒得很,他们要就这样摆布我,没有那么容易的。” 然后庞黛戴上口罩,匆匆便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卞小渔心头一时间有些烦乱,也不知自己这样的做法究竟对还是不对,庞黛左手腕分明贴了一块创可贴,超长加宽的。 然而卞小渔没有太多时间疑虑,她转过身去快步赶往工地,那里还有工作等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