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雷昱的成绩不算太顶尖,但差不多处于中上水平,中考正常发挥考进了明辉城西,本地一所还不错的高中。 明辉城西离家有些远,坐地铁去要将近一个小时,于是雷昱选择了住校。 雷昱离家前一晚,我跟mama一起在他的房间里收拾东西,mama把他大件小件的衣服塞满了行李箱,直吸鼻子,对好大儿的离开表示很不舍。 我看了眼雷昱,他没什么反应。正常来说,孩子生平第一次离开家和父母自己出去生活总该有些难过吧,雷昱竟冷淡到这个地步。 亲哥不上心,只能我来安慰mama,我拍了拍这位瘦小女人的背,声音很轻:“妈,哥哥每周末都会回来的,再说了还有我陪你呢。” 谁知mama抬头对我哭丧着脸,哀嚎道:“你们一个两个都长这么快,以后成家娶媳妇得花多少钱啊!哭哭。” 我愣住了,雷昱低低冷笑了一声,我很少见他笑,不解地望向他,他的目光对上我,里面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屑和嫌弃。 “妈一直这幅德性,她可巴不得我走,还能少洗一个碗。”说话间他走过来扫了一眼行李箱,抽走了几件多余的衣服挂回衣柜里。 “说什么呢小昱,你去住校要花的钱更多,哪是少洗个碗能比的!”mama鼓着脸,嗔怒道。 我无奈地叹气,我担心什么呢,mama这神经大条乐天派的性格也不是第一天两天了,我在那嘘寒问暖反倒惹得雷昱反感。 “大不了我以后跟他住一块呗,不娶媳妇,不花你钱。”雷昱蹲在mama身边,脸上挂着很假的笑容。 但mama却喜上眉梢:“那太好了!你俩兄弟互相扶持,我就能安享晚年咯。” 我站在一旁,手捏着衣角,心里通透的很。雷昱的话就是为了哄mama开心,说实话我根本想象不出跟他单独生活在一起的场景,堪比灾难片。 行李收拾妥当,雷昱把我请出了他的房间,留mama说了会话。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与雷昱相处的短短三年眨眼便过去了,这个家好像根本不需要我们俩同时存在,少了谁都一样。 第二天日上三竿我才醒来,夏日的光芒闪烁耀眼,我推开门,眼前是房门大敞干净利落的雷昱房间,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去,落下一片白色的光幕。 从我不跟他同屋而眠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个房间如此敞亮,雷昱搬离了我的世界,把他的秘密也一并带走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雷昱只在周末回家,高中的课程似乎更紧张了,他有时在家待不过二十四小时又匆匆离去,我与他的简单交流基本都是一些有的没的拉家常,说多了我自己都觉得无聊。 雷昱读高中后得到了自己的手机,我时常见他周末抱着手机哒哒哒发消息,跟恋爱中的女生一样繁忙。 爸妈提醒过他以学习为重,他嘴上答应实则不以为然。 我迈着平稳的步伐读初三,我的成绩比雷昱要优秀,年级前十不少见我的身影。爸爸mama在这方面很懂得平等取舍,不会就成绩的事对我过多赞扬而踩低雷昱。我也无所谓,我努力学习只是要证明我比那个性格糟糕的哥哥强,他心里能意识到差距就足够了。 但是事实总不如我所想,雷昱看我的眼神从未流露出一丝我想见的情绪。 他明明知道我打破了他的校运会记录,知道我的成绩远高于他,知道我将来会去上市重点高中,知道爸妈对我期望更大,可他照样是目空一切的态度,任凭我再怎么努力挣扎,都入不了他的眼。 这样显得我像个小丑。 我承认我自小争强好胜,住在外婆家时被张钧压一头,那是孙子和外孙的差距我没法改变,我只能变相利用阿Q精神来获得心理上的胜利。 回到家后又被雷昱压一头,他比我大一岁,比我长得快长得高,他能得到爸爸的私人指导学习他喜欢的东西,他能先我一步拥有自己的手机,他比我更早地离开家进入我未知的世界。 我毫无怨言地跟在他身后前进,我想事事都比他做的优秀让他慌乱动摇,让他能回头看我一眼。 可是他没有,他总是有着自己的骄傲,即便一直在他脚下的人突然爬到了他身边,他也不会侧目而视。 我就像在跟空气斗智斗勇。 这让我很不爽。 / 直到我15岁生日那天。 这是个寻常的周六,雷昱的学校要补课,老爸早上出门前乐呵呵说晚上带我去吃大餐。mama在家闭关要死要活地改策划,想尽快把工作做完空出陪我过生日的时间。 但她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来自雷昱的高中班主任。 mama火急火燎地出门,我怕mama本就睡眠不足路上出事,便跟着一起去了。 我们俩坐了几十分钟地铁,期间mama一直在捏眉心,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本来她做完工作应该美美睡一个午觉的,现在全被雷昱搅和了。 看mama这个样子我也不好开口问出了什么事,只能默默握着她的手。 / 我们来到明辉城西,这所高中的校门不大,掩藏在常青树的绿叶中,此时已是深秋,寒风吹过树叶哗啦啦地响。 门卫大爷确认了我们的身份,放我们进去。 我跟着mama小跑在这所陌生的校园里,高中周末补课似乎已是常态,即便是周六也很热闹。 别的不说,明辉城西的校服很好看,尽管版式依然是烂大街的吴京同款中国运动服,但它的配色是高贵深沉的黑金。 每每雷昱穿这身回来,我都下意识觉得很帅。 mama带我来到办公楼二楼,她平复了一下呼吸,轻叩两下门,里面传出沙哑的“请进”。 她推开门,一个戴着很土的红框眼镜的中年女人正坐其间,面前是两男一女。 我探头看去,三人分别是鼻孔里塞着纸团、脸上挂彩的男生,哭哭啼啼的女生,和站姿很rou样的雷昱。 雷昱瞅见mama微微垂下了睫毛,接着看到我目光陡然犀利起来。 “丁老师,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家小昱怎么会……”mama很担心,我印象中这是她头一次被请到学校。 红框眼镜女人开口:“雷昱mama,你先别着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那也不小。要不先进来坐坐,听听孩子们怎么说。” 我还没搞清楚状况,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位是?”女人注意到了我,迟疑地问mama。 “是我弟。”雷昱抢答,语气异常生硬,对我的到来不仅不欢迎,可以说十分的排斥。 “哦哦,小雷同学,那要不你就……”女人余光看向角落的椅子,意思大概是让我坐那待着。 雷昱强势打断了他班主任的话:“让他滚出去。” 我耸耸肩,雷昱肯定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老师请家长当面教训,还让我这个不受待见的弟弟看到,毫无疑问的火上浇油。 老师和mama一同斥责他说话太冲,我倒是对这个“滚”字不太在意,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滚就滚嘛,免得他事后气不过拿我开刀。 我打了个招呼退出办公室顺便把门带上。 但是,这个揪住雷昱痛处的天赐良机我怎么可能放过,扒门缝不道德可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