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写点过渡的东西)
钟芝兰有没有回应魏雪呈并不知道,因为他晕了过去。 他这几天一直没有睡好,睡眠少人就不健康,再加上失了血,躺在钟芝兰怀里后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他只是在恍惚中听见耳边有奇怪的声音——有人抚摸他的脸,在他耳畔哭泣。 那些不好听的,如同声嘶力竭一样的沙哑声音让魏雪呈感到一种莫大的悲伤和不适,他想她不要哭了,但他的意识像被保鲜膜蒙住了。他只觉得自己似乎被蒸发一样,在膜的内侧大汗淋漓,外界一切都化成一片雾蒙蒙的虚无。 有什么东西在抚摸他的嘴唇,像是亲吻,湿漉漉的。魏雪呈想伸出舌头去感知,但他不能cao纵自己的身体,他闭着眼睛,睡了很长很好的一觉。 …… 魏雪呈醒的时候,床边还挂着一组没输完的生理盐水。 钟芝兰再一次拿棉签沾了水给他湿润嘴唇,魏雪呈下意识做了昏迷时做的事,他伸出舌头舔到了一团没有味道的棉花,棉絮粘在舌尖上,异物感弄得他嘴巴发涩。 “mama……”他出声叫。 魏雪呈的嗓子也很哑,仿佛声带破碎了,他不知道要和钟芝兰说什么,因此他闭了嘴,不再有下文。 手腕一阵紧缚感,魏雪呈低眸去看,发现自己手上裹着敷料。 他动了动指尖,只是动一下手指他就觉得自己疼得厉害。护士和医生来看了他,魏雪呈被医生语气严厉地说了几句,叫他不要再做傻事。 他得知自己的伤口不深,但创面大,所以为了伤口尽早愈合医生还是决定给他缝几针。 魏雪呈一个人被送到手术间里,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医生护士絮絮叨叨了一会儿,他藏在深绿色的布单后一言不发,麻药使他失去痛感,只感到有针和线在他的皮肤里钻过。 手术简单,大约半个小时就结束了,他起身看自己手,上面蜿蜿蜒蜒一道丑陋的线痕,魏雪呈盯着这道伤口出神,心想mama看到会难过吧。 他一时间有点后悔,但又不得不继续做下去,因为自己没有回头路走。愧疚和罪恶感围绕着他,他想要一个温暖的拥抱,好让自己躲在里面,就像那些遮掩了他与医生视线的手术单。 这道疤的确如他所料,让钟芝兰走神了很久。 钟芝兰一直看着他的手腕,尽管医生贴好了敷料使它看起来不那么狰狞,但魏雪呈还是在她的目光下溃败了。他觉得那道敷料变成了透明或无形的,将他的伤疤暴露在钟芝兰的面前。 他把手藏到身体后面去,麻药差不多也过了,疼痛一点一点爬上来,魏雪呈的整只左臂都在发抖。 钟芝兰不再看了,比划着问他:【好一些了吗?】 魏雪呈摇摇头,又打断自己的动作点点头,尽力对钟芝兰露出一个笑容。他牵动嘴角,但长时间未能进水令他嘴唇干涸起皮,嘴巴上传来的撕扯痛感中断了他这个勉强的笑,他看起来很是憔悴。 割腕不严重是不需要住院的,这也是魏雪呈选择割腕的理由。 魏源缴完费来接他们,魏雪呈跟着父母回家,家里的刀具都被收了起来,钟芝兰做了一些魏雪呈平时很爱吃的菜,但魏雪呈食欲缺缺,只夹了几筷子就离开了餐桌。 他时不时就发呆,听不见魏源叫他,钟芝兰从他身边走过他也无所察觉。 气氛压抑极了,时钟秒针的嘀嗒声充斥在房子里,魏雪呈好像只听得见那个声音了。当天晚上钟芝兰来敲他的门,她把他抱在怀里,然后恸哭。 她就这样流了很多泪,像被人抽走魂魄,魏雪呈隐隐有种直觉——她妥协了。 魏雪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局,但他似乎一点也不开心。他被莫大的空虚包裹住,像敷料缠着疤,他就是那道丑陋的疤痕本身。他问自己满意了吗?好像是的,但又好像没有。 如果说他要和自己的亲生哥哥在一起,那么注定有一个人要痛苦。那个人是谁?谁最爱他,谁就最痛苦。 显而易见,她正用自己的一切,试图拼凑起他残破的灵魂。 魏雪呈埋在她怀里,轻声地说:“我会好好的,mama。” …… 翌日一早,钟芝兰把魏雪呈带出门。 钟芝兰眼底一阵青色,看起来昨晚她休息得不是很好,她叫了辆车,从上车开始就阖眼靠在座椅上,魏雪呈不作声,两人这样沉默着到了目的地。 是幢独栋洋房。 钟芝兰在外面驻足,让魏雪呈自己去敲门。 魏雪呈忐忑地走到门口,却发现门没关,他顺势推开门,刚站进去就看见宿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朝他望过来。 魏雪呈跑过去的时候带了一阵风,他扑到宿清怀里,撞得宿清“嘶”地抽了一口气。 魏雪呈抬起头来看,宿清却掰着他脸不许他动,然后拿一只手给他擦掉眼睛下面的眼泪。 魏雪呈又低头在他颈间拱拱,声音不由自主变调,啜泣道:“哥,我好想你。” 他这样抱着宿清,宿清就看不见他的手。不过后面宿清还是把他松开,然后拿目光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他一遍。 魏雪呈知道自己的手腕被宿清看见了,站在原地不作声。 宿清把他的手牵起来,在指尖吻一下,又在敷料上吻一下。亲吻使得敷料轻微下压,有一种奇异的触感从手腕上传来,带着一点疼痛。 魏雪呈突然鼻尖又猛地一酸,他莫名感到一股惶恐,颤抖着抱紧宿清:“哥、哥……” 怀抱令他心安,现在唯有怀抱能让他休息。 “在啊,我在的。”宿清吻他的额头,低声安抚他,“辛苦了,宝宝,没事了。” 魏雪呈抱了大概得有一分钟,才依依不舍把手松开,旋即他也怔了怔,又小声地叫了一声:“……哥。” 他看见宿清唇角有淤青和疤,回想到宿清父母那些古怪的家暴,魏雪呈猜大概宿清这几天过得也不太好。 魏雪呈回头看了一眼,确定这个位置钟芝兰看不见他,他便捧住宿清的脸,在他溃烂的嘴角上吻了一下。 他说:“没关系了哥,我来找你了。” 宿清顿了一下,才吃吃地笑起来:“好啊。” “你不来我快死了。”宿清低声说,“一直在等你,一直都在。” 这种低低的、耳语一样的话语,说出来像在吟念诅咒。 宿清拉魏雪呈坐到沙发上,魏雪呈注意到宿清的姿势有些奇怪,他想了想,弯腰伸出手去摸了下宿清的腰腹。 宿清坐到沙发上,默然垂下眼睫看他。 魏雪呈隔着衣服布料摸到了很奇怪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但他确定不是rou。于是他把宿清的衣服掀起来,看见在宿清的腰上缠着好几圈绷带。 快要从腹腔裹到胸腔,还有一条向肩膀延伸来固定,魏雪呈怔了怔,才反应过来绷带代表什么。 他手指有点发颤,指尖挨在绷带上,粗糙的触感几乎让他觉得自己被划伤。魏雪呈忽然降低身体,去亲吻宿清腰上的绷带。 嘴唇在绷带上摩挲,呼吸被皮肤阻碍,因此热度又回扑到魏雪呈自己脸上。他沿着宿清的腰吻,不敢用力,也不敢想象下面伤成什么样子。 而后宿清摁住他的头,抓着他的头发让他埋在自己腿间。 魏雪呈两只手放在宿清腿侧,他微微偏了下头,隔着裤子亲了下宿清的大腿面。 大门没关,魏雪呈很怕钟芝兰会就这样进来,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砰,心脏好像要跳出来。 魏雪呈咽了一口口水,跪在宿清腿中间,头歪着靠在对方腿上:“……mama在外面。” 宿清摸了摸他脑袋,另外一只手无意识般摸到自己受伤的腹部,声音有些沙哑:“她带你来……就是明白了。” 钟芝兰退步了,她从此将会对他们两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魏雪呈没有说话,闭上眼睛,恍惚觉得自己身上发冷。 又是这种感觉,又是这种明明自己什么都得到了,却空虚而恐慌无助的感觉。 考虑到钟芝兰在外面,两个人到底没做很过分的事,宿清捧着魏雪呈的脸抚摸,哄他不要再流泪。 然而魏雪呈好像听不到。 他脸色苍白,手指伸直又蜷曲,彷徨又语无伦次地道:“好累……真的好累啊,哥……” 他呜咽着埋在宿清身上:“我是对的吗?mama好难过,她好难过……我不想见到她,她看见我会难过。” “我谁也不想见,除了你……我不想回家,别让我走了,哥。” 他睁着眼睛,却如同失明一样迷惘,躲在安全区里展示不堪的脆弱。 宿清感到魏雪呈整个人的状态都很不对劲,他安静地、冷静地看着魏雪呈,最后掐住他的腮帮,捏他过来和他接吻。 他把魏雪呈完全圈在自己怀里,像掩藏一件十分珍贵的宝物,圈起来、藏起来、关在自己怀抱里面。 宿清把头靠在魏雪呈肩膀上,咬他的耳垂:“再等等我,宝宝。再等我几天,等把伤养好啊。” 他触摸着魏雪呈单薄的脊背,竟然露出一个浅淡的,志足意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