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记事2

    王卓然没走太久，宫缩的频率越来越高，他疼得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重新被送回了病房里，手背打上留置针以备用，肚皮上缠绕着胎心监护的仪器，能够清楚地听到小珺强有力的心跳声。

    他咬着牙，蜷起身子来抵抗这种强烈的痛苦，感觉自己要被拦腰斩断了，周围三个室友的安慰和鼓励声都很飘忽，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护士说可以把他送去产房了。

    但，产房内只能有一个人陪产。这种时候，再争风吃醋叫王卓然自己来选择，显然是不理智的行为。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有些尴尬，谁都想去，可谁也开不了口。

    黎正阳的表哥知道他们四人的关系，当机立断，指着黎正阳对护士说：“叫他去吧，他是孩子的父亲。”

    黎正阳：“啊？？”

    仲星明和封荣虽然遗憾，可王卓然从检查到生产，都是这位表哥一手照拂。现如今表哥说了话，他们当然也不会反驳些什么。

    黎正阳的脚步却挪不动了，脸上浮出一点纠结痛苦的神色，说：“要不，要不还是你们谁去……”

    王卓然宫缩时，他在一旁就眼泪快流下来了，真到生产的时候，他担心自己不但不能起到鼓励的作用，反而跟着添乱。

    表哥一听这话，恨铁不成钢地把黎正阳拉到一边：“有你这么傻逼的吗，这么关键的时刻，把机会拱手让给情敌？”

    黎正阳抓了抓头发，“表哥，看小卓这样，我心疼难受，我真的受不了。”

    “行了啊，是真男人就别废话，走，去产房。”

    真男人黎正阳跟着病床进入产房，王卓然已经痛得半失去意识，灵魂升天，他感觉自己眼前的东西在晃来晃去，有人在挪动他笨重的身体，接着，他终于打上了他心心念念的无痛针。

    仲星明好歹没有彻头彻尾地骗他，无痛针是管用的，至少对他管用。腰腹间撕扯般的疼痛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点点感觉。

    护士说还要等宫口全开才能生产。王卓然拍了拍黎正阳的胳膊，问：“我手机呢？”

    他想玩手机了。

    黎正阳摸了摸兜，把自己的手机掏给他玩。他专注地看着王卓然还有些苍白虚弱的脸，默念无痛可真是个好东西。

    王卓然玩了会手机，瞥到黎正阳的眼睛还是红的。

    他作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来，“看把你吓的，刚才那一阵疼过就好了，现在，就这？”

    完全没了刚才疼得想捅人的狼狈样。

    黎正阳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最厉害，最牛逼，真男人。”他朝王卓然竖起大拇指。

    王卓然点了点下巴。

    他玩了几个小时手机，中间还叫外卖吃了口炸鸡，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生了。

    整个生产过程很短暂，不过半个小时，还是有些痛，但这个痛和之前宫缩的痛相比，小巫见大巫。在助产士和护士的帮助下，小珺很顺利地出生了，是个女孩。

    看着那个全身通红，皮肤皱巴巴的小婴儿，王卓然内心的复杂感觉，实在难以用语言去形容。小珺还没他的小臂长，好像一屁股就能坐死。仅仅是望着她，王卓然就感觉自己内心有什么冲动，恨不得要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他竟然真的，生出来一个小孩儿。

    出生后的一个小时，是留给他和小珺的接触时间。黎正阳因为生产时的血腥场面心悸不已，抹着眼泪趴在床沿上，一直在问王卓然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别哭了小阳，我好得很，你快看小珺，她的脸好胖哦！对了，护士说她多重来着？”王卓然傻笑道。

    “……不记得了。五斤，还是六斤？”

    王卓然生气，“要你有什么用啊，连这个都没听到。”

    黎正阳很委屈，他只顾着看王卓然去了，哪有那么多心思去听别的。

    仲星明和封荣早已等得抓心挠肝，收到讯息赶来，两个人急匆匆地冲到病床前，看王卓然还生龙活虎地躺在那里，松了口气。

    封荣甚至检查完了王卓然，才发现他身边躺了个猴子般的小婴儿，吓得大叫了一声。

    “什么东西！”

    “你鬼叫什么！吓到小珺怎么办？”王卓然把宝贝女儿往怀里挪了挪。

    “这是小珺？”封荣神色复杂地盯着小珺的脸看了半天，脸上露出傻笑，最终得出个结论，“小珺和我长得好像啊！”

    其余三人：“……”

    刚出生能看出来像谁就有鬼了。

    “你们别不信啊，看她的鼻梁，这么挺直，一看就是随我。赌不赌？”封荣笑道。

    “赌什么？”黎正阳不甘示弱，“她嘴唇的形状和我的一模一样。”

    “她手指这么长一看就很有弹吉他的天赋……”

    在吵闹声中，仲星明微笑着，把王卓然的头发理顺别到两边，露出来光洁的额头。王卓然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在走廊散步的时候被很多人误认为女生。

    他在王卓然的额头上郑重地落下一个吻，干燥的唇瓣碾在额心，说：“辛苦了。进了产房打完针还痛不痛？”

    王卓然哼哼了两声，“还行吧，没之前那么痛了，还算你知道心疼人。”

    “我当然心疼你了。”仲星明摸着他的脸颊，“你在我眼里还是个宝宝，就自己生宝宝了，宝宝，谢谢你。”

    王卓然露出来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好像仲星明突然被什么人夺舍了。

    “怎么了，很奇怪吗？”仲星明的笑意深了些，又叫了一遍，“宝宝。”

    王卓然原本是想做个呕吐的动作表达自己的恶心，没做出来，反而笑了，“你好恶心啊。”

    他轻轻拍打着怀里的小珺，怎么看怎么可爱，连额前稀疏的胎毛都是漂亮的。

    黎正阳提议先来拍张全家福，他站在最前面，伸长手臂，把五个人都框进去，王卓然并没有看镜头，他爱恋地看着小珺，脸上是初为人父的满足与喜悦，微长的头发又零落地散落在素白的颊侧。而周围的三个人都在看屏幕里的他。

    拍完这一张照片，他们三个人一发不可收拾，对着王卓然和小珺拍个不停，有种要把手机内存拍满的架势，直到护士把小珺给抱走了。

    封荣怅然若失，“我还没拍够呢。”

    王卓然乐了，戳戳他的腿，“明天再拍呗。”

    他们还有很多个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