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是万恶之源
那天陆沉被沈俞明捞出来已经是五点钟了，本来是跟沈俞明没有关系的事情，但是看着这孩子给委屈成了这样，他倒是难得起了补偿安慰的心思。 “想去吃什么，老师请客，就当是新生导师见面礼了。”沈俞明的声音一直是清亮又略带磁性的，软语温言的每一句话说出来都像是踩在了陆沉心上，他侧着头，夕照的余晖落在发梢和肩头，晚霞朦胧却热烈的颜色为他周身镀上了柔和的光晕。 陆沉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被人闯了进来，占据每一寸土地，然后安营驻扎。 “老师，这太麻烦您了。” 陆沉摇摇头，他知道沈俞明存了安慰他的意思，但是这本来也不是新生导师的工作，他今天麻烦了沈俞明来捞他出来，还错过了新生见面会，说实话，心里其实是很过意不去的。 “跟导师客气什么，以后进实验室有的是你忙的时候。”沈俞明笑了起来，声线微微抖动，浅褐色的瞳仁里都是溢满的笑意。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陆沉微微颔首，“老师做选择就可以。” 回医学院的路上，沈俞明突然问起了陆沉的导师，单凭一把移液枪的信息，他还无法准确推测出陆沉的另一位导师，京都大学在这个领域卓有建树的教授不少。 “是吴春和院士。”陆沉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吴院士啊，他还是我本科生阶段的导师呢。”沈俞明闻言，语气突然郑重起来，那位是他的科研启蒙导师，这么算来，他跟陆沉还是同门呢！ “那我们岂不是同门，这辈分还挺乱的。”沈俞明口吻里有几分揶揄打趣之意，这种情况其实在科研届也不少，学着学着，师傅突然就变成师兄了。 陆沉红了脸，接不上沈俞明的话了，他已经试图极力掩盖这个话题了，就是怕尴尬，没想到沈俞明直接给点破了。 沈俞明就是故意的。 只接触了几个小时，他就已经看穿这个小男生看似谦逊有礼阳光开朗下隐藏的脸皮薄属性了，这一路上脸红了无数次，连看他的眼睛都是躲躲闪闪的。 天才向来恃才傲物者居多，骄傲自信是刻在骨子里的，难得遇到个真谦虚恭让面皮又薄的，沈俞明反倒起了逗弄的心思。 “老师……自然永远是老师，没有同门之说，我对您的敬重是不可改易的。”陆沉沉默了一会儿，才给出了这个答案。 “哈哈，哪里用得着这么拘谨，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拘礼的。”沈俞明笑得开怀，这个新带的本科生真有趣。 这么官方又无懈可击的回答，也难为他想出来说了。 “本科阶段就能跟着院士学习在京大都是凤毛麟角之辈，陆沉，我们都很期待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路口分别的时候，沈俞明拍了拍陆沉的肩膀，笑意盈盈。 那张俊美儒雅的面容在路灯下一片暖色，直到陆沉道完别转身回来，都还难以忘怀。 沈老师，真的是个温柔似水的人啊…… 陆沉本以为这件事只有辅导员和沈老师知道，没想到等他回到宿舍，整个生科院系群都传遍了。 陆沉窒息了。 这学校真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也得亏他有免听资格，不然这上课都要被人在背后议论纷纷。 “你们怎么知道的？”陆沉有些不解地问宿舍里两个看好戏的损友，师兄赵倾川今天依旧是睡在医院的一天。 徐宏博是生物技术专业的，最早得知的消息，然后告诉了同宿舍物理系的孙哲成。 “有人匿名发到系里大群的。” 陆沉不理解了，辅导员肯定干不出匿名的事儿来，那能是谁呢？ 当时打电话的时候，正是沈老师的新生见面会，不会是沈老师那个素未谋面的新增名额本科生吧？ 陆沉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但是，他刚来学校，认识的也没几个，怎么就树敌了？ “你知道，沈教授的新生导师名额，还给了谁吗？”陆沉看着两个笑得贱兮兮的舍友，面色凝重。 损友看他表情不对，也收回了笑意。 徐宏博是真不知道，他今天课程排得贼满，从早上到晚，才回到宿舍看了一眼系里的群才知道陆沉光荣社死的事迹。 孙哲成一脸惊讶：“不是说沈教授就一个名额，然后给了你吗？” 陆沉摇摇头：“不是，新增了一个名额，不知道是谁。” 孙哲成放下了手里的物理文献，试图分析一波。 俗话说，物理人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经过量子力学分析以后，孙哲成断定就是那另外一个学生干的。 “你们有竞争关系吧？沈教授是不是给你们俩安排啥KPI了？” 陆沉一脸懵逼，今天晚上沈俞明根本没说这事，就跟他聊了聊课题内容和发展方向，啥时候说过跟另外一个本科生竞争的事情。 都是一个实验室的，怎么还勾心斗角起来了，陆沉不禁头疼，这陌生人是对他有什么意见吗？ 此刻的“陌生人”凌烨，听着生科院舍友在那里讨论陆沉的事迹，心里百味杂陈。 吴春和院士，那可是院士！ 他什么时候听过院士带本科生的，还进去就有课题和实验！ 凌烨选的沈俞明是长江学者，就已经是极少的情况了，生科院其他学生的导师，基本就是什么教授，优青，杰青，甚至还有是副教授的，学术界的大牛哪里是这么早就容易接触到的。 凌烨刚开始还为自己得到了沈俞明的唯一一个名额而感到得意，他现在听着别人讨论陆沉，突然就得意不起来了。 陆沉不仅跟他一样都是沈俞明的学生，而且还能进院士的实验室，一想到这里，凌烨简直嫉妒得发狂，心里直冒酸水。 一分之差，就是那国赛的一分之差，为什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论实验他也不差啊，全国实验技能大赛一等奖还不够他申请一个院士吗？ 这才导致凌烨心理极度不平衡，把在今天下午的新生导师见面会上听到了沈俞明和生科院辅导员的电话内容匿名发到了系群里。 你陆沉不是优秀吗？ 那让大家都来看看你狼狈社死的模样。 群里一片的哈哈哈确实极大地满足了凌烨不平衡的心理。 甚至陆沉第一次社死，凌烨也参与过。学生证照片是辅导员发在自己的朋友圈里的，凌烨看到了，就悄悄投了个表白墙，再加上辅导员朋友圈里也有生物系的同学，有好事者图一乐发到了系里大群，然后就这么传开了。 凌烨怎么能不嫉妒和恨陆沉呢？ 而且今天沈俞明说了，他最终的研究生只会在他们俩中间选一个，他的基础比起陆沉来要差了点，让他这四年先跟着好好上专业课，没课的时候再去实验室。 凌烨没有理论课免听资格，他必须正常去修读每一门专业课，这就意味着他在实验室里的时间会比陆沉少很多，他们的差距只会拉得更大，那他还怎么在以后申请沈俞明的生物技术研究生？ 在京都大学，一步慢就意味着步步慢，这里学习节奏快，一分钟都等不得，他想要追上陆沉，就只能比他花更多的时间在实验室里，还要平衡专业课时间。 这何其困难，凭什么陆沉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轻轻松松拥有这一切？ 这样的情绪起初只是不平衡，后来就变成了不甘心和嫉妒，沈俞明对待他们两个的态度都是不一样的，他工作那么忙，还推掉了下午实习生的教导去把陆沉捞出来。 怎么就什么好事都让陆沉碰上了？ 周三早上陆沉有专业选修课，他只能跟春和实验室那边请假。 吴春和院士对陆沉的实验室时长要求没有博士生那么严苛，答应得很爽快。 “记得周末过来把周打卡时长补上。” 有缺必定有补，这个是逃不掉的。既然陆沉选择了要到国家最好的实验室来学习，吃老本浑水摸鱼躺平是要不得的。 虽然隔着电话，陆沉也还是恭恭敬敬点头，表足了认真学习的态度。 幸好吴院士平时忙，不怎么关注生物系的事情，不然知道了他昨天干的蠢事，陆沉准要被训斥。 治学不严谨倒也说不上，不过陆沉在德高望重的老教授面前真的是不敢造次。 今天的专业选修课还是沈俞明的。 陆沉拿着免疫学的书往北校区医学院走，经过第一附属医院的时候，他有些恍惚，这算是，正式成为沈俞明的学生了？以后一附医院也会常来吧，跟着沈俞明实习，他还是很期待的。 结果陆沉期待雀跃的心情被刚进入北楼大教室里面齐刷刷聚集到他脸上的灼灼目光给破坏了。 他是新生代表，上台演讲过两次，整个医学院和生科院都对他脸熟了，再加上两次令人咋舌的社死经历，陆沉想不吸引众人的目光都难。 只有第一排有位置了。 沈俞明的课，最容易剩下的就是第一排和最后一排，一个是学神专座，没点知识储备都不敢坐在那里丢人现眼的，沈俞明虽然不提问，但是第一排总有抢答的人，时间长了大家就习惯第一排是抢答专区了。至于另一个，那是划水专区。 免疫学艰深晦涩，有的外系学生冲着沈俞明的美色来听课，没有任何医学基础，纯靠课堂上听的内容低分飘过及格线。 没办法，谁让他们温和俊美的沈教授上的课是一门4学分的硬核选修课呢，本系学生愿称来上课的外系学生都是铁头战士，堪比专业课学分的选修课都敢选。 果然是沈教授的美貌令人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