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山
清晨,已经过了早饭时间,客栈外的街道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床边两双整齐的鞋子上。 崔银山悠悠转醒,虽然一条手臂被枕麻了,但看着殷逐寒身上斑驳的痕迹,他心里跟灌了蜜似的。 昨夜折腾了太久,殷逐寒窝在他怀里睡得正香,他舍不得闹醒他,便没有抽出手臂,被子下的另一只手抚上纤细的腰肢,轻轻摩挲光滑的肌肤,最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露在外面的香肩。 似是有些凉意,殷逐寒往他身边拱了拱,崔银山圈着怀里的人,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那满身春光。 又在床上赖了半个时辰,一泡尿实在憋不住了,崔银山只得小心翼翼地挪下床,替他掖好被角才出了门。 他离开没多久,床上的人伸手未探到温热,蹭的一下惊坐起来,又扶着腰倒抽一口气,差点栽下床。 殷逐寒脸皱成一团,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他看了看四周,还是昨晚那个房间,但是却没有崔银山的身影。 他后悔了? 殷逐寒心头泛起一阵恐慌,他怕昨晚的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一个梦,也怕那人所说只是哄他开心的玩笑话。 强撑着酸软的手臂穿好衣服,那件大红的喜服被他丢在角落,他只着里衣下床,双腿打颤,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正要开门,门却从外面被推开了,没了借力的东西,他一个不注意往后倾倒,崔银山一手端着托盘,错身进屋接住了他。 “寒哥,你怎么起来了?” 崔银山把东西放在桌上,一手穿过膝弯将他抱起,放回床上盖好被子这才端过粥碗坐到床边,用勺子搅拌给他吹凉。 殷逐寒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动作,红着眼眶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崔银山心里才紧张到爆,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看他,看似有条不紊的动作下头皮都麻了,怂的。 不过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他鼓起勇气舀了一勺粥送到殷逐寒嘴边,“不烫了,吃吧。” 看见他乖乖吃了,崔银山松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什么拯救世界的任务似的,一勺一勺喂得极其认真,不会太满,也不会太少。 “寒,寒……”哥,你还疼吗? 他嘴巴有些打结,一句话还没说完,殷逐寒就被呛得咳嗽起来。 擦了擦嘴,抬头看着他,嘶哑的声音有气无力,眼里却带了几分笑意:“你…叫我什么?” 因着他的动作,本就没有系好的衣襟又敞开了几分,露出大片被疼爱过的痕迹,加上使用过度的嗓子,崔银山瞬间丢盔弃甲,脑子里只剩下昨晚的画面,根本没注意他问的什么。 “小金?小唔……” 得亏崔银山还记得手里有碗粥,放在了床边的凳子上,不然又要换一床褥子。 殷逐寒的腰经不住久坐,仰头接吻的动作没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瘫软着靠在崔银山肩头喘气。 “小兔崽子,你以后就是我殷逐寒的人了,要是敢跑,我就让你再也硬不起来,记住没?” 情话般的威胁,被他用沙哑带着湿气的声音吐出来,明显的虚张声势,崔银山开心得冒泡,如果他有尾巴,估计现在已经翘的老高,摆的停不下来了。 他手伸进衣摆下,这儿捏捏,那儿摸摸,嘴上傻乐着答应:“你的你的,你也是我的。” 夺天寨。 莫随阳昨日带着一帮弟兄走镖去了,倒不是什么远的地方,但因为国家政权更迭,山河动荡,盗匪猖獗,所以许多商队都会雇佣一些武功高强的护卫随行。别看浔阳这地界在官府和夺天寨的镇压下一片安宁,其他地方的治安仍旧是一言难尽。 这也是夺天寨的一大进项。 东方引上午将莫随阳先前堆的脏衣服洗了,顺便再把有破损的地方都补了补。他虽贵为皇子,但在宫里的生活也算得上如履薄冰,许多事情都得自力更生,洗衣做饭不能说信手拈来,但也不是一窍不通。 他收了针线,把补好的衣服放进柜子,准备去膳堂蹭一顿午饭。 “阿引!阿引,爷回来了!” 院门被推开,莫随阳风风火火地踏进来,看见屋里的人儿,笑得更欢了,走过去一把抱住,亲上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不是说下午才能回来?” 东方引笑着回抱,顺着他的动作坐在他怀里。 “到地方后我就立马回来了,剩下的交给弟兄们就行。” 莫随阳握住他被水浸泡的冰凉的手,有些心疼,“阿引……不如,爷进城买几个丫头来照顾你吧?” 他的小王爷怎么能做这些事呢? 东方引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拆穿,靠在他胸前说到:“不必,我既已是你的夫郎,为你洗衣做饭便是应该的,寻常夫妻做得,我为何做不得?” “况且,我在家里闲着也无聊,下月便是院试,我打算去考个秀才,然后在城里做个教书先生。以前教导我的夫子为人死板,还格外严厉,我定不会像他那样,下学也绝不拖延……” 莫随阳安静的听他讲,他们以后也会有孩子,阿引教他识字,自己便带他习武。傍晚的时候,他会和小崽子一起去接阿引回家,崽子骑在他肩上,阿引拿着糖葫芦逗得他咯咯笑,小手乱抓挡住了他的眼睛,他就打他屁股…… 想到这里,莫随阳紧了紧怀里的人,心脏顿时被填满了。 见男人久不说话,东方引还以为他饿坏了,从他怀里跳下来,拉着他出门吃饭去了。 …… 山下路口,缓缓行驶的马车停下来。 “三当家,前面的路马车上不去了,您和二当家自个儿走两步回去吧。” 崔银山掀开帘子跳下车,付了车夫银子,才将殷逐寒抱下来往山上走。 殷逐寒搂着他的脖子,有些局促地说:“小金,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没关系,寒哥一点儿都不重,而且,”崔银山把人颠了颠,一脸浪笑:“我喜欢抱你。” 殷逐寒不再坚持,他确实腰酸腿软,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眼皮耷拉下来,靠着崔银山休息,许是少年的怀抱令他放松,也或许是今天的阳光太过温暖,不知不觉竟真的睡着了。 浅浅的呼吸洒在脖颈的皮肤,痒痒的,崔银山步子慢下来,稍稍抬了下手,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路过小河边,姜云正好洗完衣服起身,看见崔银山,打了声招呼。 “三当家……” 崔银山冲她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眼怀里的人,示意她小声。 姜云走近了才发现,他抱的是殷逐寒,了然一笑,小声道:“三当家这是被拿下了?” “当然,等等,什么叫我被拿下了?是爷追到他了好吧?” 姜云耸了耸肩,她眼尖地瞥见了殷逐寒露出来的一截手腕上密密麻麻的痕迹,蓦地生出几分担心。 在她面前,崔银山总归是有那么几分别扭的,当下也不知该说什么,幸而姜云的住处很快就到了,结束了他尴尬的一程。 寨子里的练武场上又有人在切磋,殷逐寒不可避免的被吵醒了。 “到了?”他睡眼惺忪地问。 “嗯。” “那放我下来吧。” 他还是有些腿软,为了不让人瞧出什么,适应了一阵才迈开步子。 莫随阳和东方引也在这里观战,看见他们二人,走过来打招呼。 “山儿,练练?”莫随阳抬抬下巴点了点中间。 崔银山扶着殷逐寒,鄙夷地看着他:“大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你不就想在大嫂面前出风头吗?呵,才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我拒绝。” 莫随阳一手牵着东方引,另一只手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眼神四处乱飘。 东方引心里好笑,这人定是因为刚才自己夸赞别人的功夫好,心里吃味了,他悄悄在男人手心挠了挠,凑到他耳边说:“我知道,我男人才是最厉害的。” 莫随阳眼睛一亮,魂儿都找不着北了。 “咦~,大哥,你笑得像个傻子。” “滚,你才傻。” 插科打诨一番,莫随阳这才注意到边上有些憔悴,甚至可以说的上不修边幅的殷逐寒,东方引也发现了,他一头乌发只是随意系在脑后,身上还裹了件不合身的麻衣,与往日里的清俊整洁的模样大相径庭。 东方引:“你们这是去哪了?” “额……我们……” 崔银山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还没想好怎么跟大哥解释他拐跑了他的二当家这件事,耳朵升起热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殷逐寒偏头看了一眼少年,妖孽一笑,道:“昨天下山出诊,遇见一恶霸强抢民女,我和山儿就见义勇为去了。”说着,他抬手摸了摸崔银山的头,有些遗憾地继续道:“本来那姑娘想要以身相许报恩的,谁知道我们山儿竟然拒绝了,说是已经娶妻了,那姑娘觉得山儿就是在诓她,就算拒绝也不必撒谎骗她,然后甩手就走了,唉~” 要不是知道事情的真相,崔银山可能就真信了他的话,他没有反驳殷逐寒,只是一只手悄悄搭上腰间捏了捏。 因为已经有了浔阳“天下第一乐”的前车之鉴,莫随阳不疑有他:“行吧,人救下了就成,而且你之前不是一直说要娶云娘吗?倒也不算诓骗。” 再一次被提到这件事,崔银山心里咯噔一下,脚趾都快在地上抠出一座紫禁城了。 东方引还是有些疑惑,但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奇怪,没再多问:“逐寒出诊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殷逐寒点头回应,甩开了崔银山的手,自己转身离开了,崔银山急忙跟了上去。 莫随阳恍惚喃喃一句:“我怎么觉着老二就像那甩手就走的姑娘呢?” 东方引望着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也牵着他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