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告白
在成绩出来之前所有人都处于半放松半紧张的状态，但谢必安却是一脸淡然地该吃吃该喝喝，甚至在大家都在手心里捏着一把汗，再过几天就准备面对自己十二年学习以来最重要的成果的时候，他还去驾校约好了科目一。旁人看了都以为他已经志在必得了，直到最后查出成绩。 努力挥洒过汗水的人看着比模考还高的分数如愿以偿，譬如范无咎。也有人心态不稳发挥失常，忐忑的心在看见成绩后就死了，一个人去角落里“孤芳自赏”。 谢必安哪个也不是，他最后的成绩平平淡淡，没有比之前几次模考高到哪儿，但也不至于惋惜，只是让人感觉，他不应该只是这样。 谢必安自己是很清楚的，高考第一天时语文的草稿纸就是他心情最好的证明，那几个由杂乱无章的线条组成的不规则图形，大抵只有他自己和收草稿纸的监考老师知道。其实在进考场的最后一刻，他也试图在人群中找到那两个身影，那两个和他生活了十几年，但已经三个多月没见过的人。 他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态去面对第二天的考试，谢父谢母却又那么突然地赶过来，大悲大喜可能就是谢必安这两天高考全部心里路程了。只是他把心事藏得很好，直到成绩出来了才被范无咎发现端倪。但现在说什么都是马后炮，范无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谢必安了，谢必安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问：“你还去C大吗？” “去啊，我之前还有点担心分不够，现在可以昂首挺胸地填志愿了。” “你选什么专业？之前好像听你说过计算机？” “嗯。”范无咎压制不住自己的小情绪，说话的语气都不自主地扬起来。 “嗯……我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谢必安摸了摸下巴，“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英语了。” “英语啊……”范无咎正准备评价一下，脑子一闪突然发现不对，“你，不会是要去C大吧？” “怎么？你怕我把你挤下去？”谢必安挑眉。 “不是，”范无咎起身过去拍谢必安的桌子，“你就算有点发挥失常，但你这分数也不至于去C大啊……” “C大不好吗？”谢必安撑脚摇晃起椅子。 “不是C大不好，是你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学校，为什么——” “因为你要去C大。” 范无咎傻住了：“啊？” “学校再好也就那样，最后要看的还是自己，”谢必安停下摇椅抬头看着范无咎，“我去比C大好一些的学校也不见得就会学得更好，和你去一个学校还能有个照应。” “我……” “就这么定了啊，之后范姨问起来你可得帮我说着点。”谢必安起身拍了拍范无咎的肩，走出房间进了厕所。 范无咎一直觉得谢必安是在开玩笑的，直到最后在网上把志愿填好，录取通知书送到家里，范无咎都还没反应过来。 他没想过能跟谢必安上同一个大学，也不敢想。即使没有明说，但在范无咎眼里，谢必安一直是比较厉害的存在，虽然两个人是从小认识一起长大的，在高中之前还一直同班，他和谢必安有过撒泼打滚的时候，也一起干过坏事，会互相吐槽，两家父母也很熟，他们的确胜似亲兄弟。 谢必安比他大几个月，他小时候喊“哥哥”是自然而然，现在喊“必安哥”是心服口服。他俩可以说是互相知道对方所有秘密的，会一起收拾烂摊子，当然，谢必安帮范无咎收拾烂摊子比较多。 总之，谢必安在范无咎心里占了一小块名叫“敬畏”的地，但是范无咎并不会敬畏谢必安，有的只是全身心的信任。在之前，这份信任让范无咎可以拍着胸脯给别人介绍“这是我哥谢必安”。但是现在，有一些奇怪的感情参杂进来，让这份信任把范无咎弄得有些无地自容。 但是范无咎向来比较看的开，觉得应该是因为自己青春期的各种缘故，他这么久也没有过想谈女朋友的念头，说不定就是“单身久了看自己哥哥都眉清目秀的”，虽然谢必安的确是眉清目秀的，而且还有点俊。范无咎原本想着，大学跟谢必安分开了，自己再去找个女朋友，这事应该就过去了，但千算万算没想到，谢必安居然会跟他去一个大学。 范无咎阵脚乱了，一个人憋的难受，甚至想去找谢必安坦白，但是他不敢，他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了大学生活上。 毕业假期的第一个月，谢必安专心考驾照，等谢必安拿到驾照后，范无咎才刚勉强一次过了科三。等范无咎拿到驾照，谢必安已经和同学去西藏旅游五六天了。 范无咎也跟人去西安玩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正好也撞上谢必安回来，两个人愣了一下，略带尴尬地打了个招呼。谢必安露出来的皮肤晒黑了点，范无咎心思乱乱地想着，他身上有晒黑吗？想着想着，范无咎把自己脸想红了，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计划希望渺茫。 谢必安进屋放好行李后范无咎才慢吞吞地走进来，谢必安抬手就丢了本书给他，范无咎被吓的一个激灵：“什么东西？！” “跟你大学专业对口的书，多看看预习一下。”谢必安低头抱着一摞书走出来。 “哦……”范无咎收好书，别扭地回了句，“谢，谢谢必安哥。” 谢必安听到一愣，然后“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捂着嘴连笑好几声，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说：“你这性子怎么还越长越回去了。” 范无咎听了偏头掩嘴咳了几声，心里突然就释然了，笑着说：“这不是有大半个月没见了，有点……想你了。” 谢必安那么好一个人，我就是喜欢他又怎么了。范无咎想着。 距离去学校报道还有一个多月，谢必安却没有松懈偷懒，每天早早起来出门去晨跑，回来时带着一身汗去洗个清爽的温水澡，其余时间就在家里休闲地玩玩、看书，有时候会和范母一起上街买东西。范无咎喜欢赖床，一般都是下午出去锻炼，不过在几次起床撞见刚好晨跑回来的谢必安后，范无咎也加入了晨跑。 原因就不言而喻了。 报道前一天时，两个人收拾好行李，在范母的千叮万嘱下踏上了去往大学的征程。他们在H市，C大跟这里隔了两个市，坐动车一个小时不到就能下车。谢必安拿出手机看地图，磕磕跘跘花了两个小时才到C大正门口，等两个人找到宿舍并把行李放好时，已经是中午了。鉴于还没有正式报道入学，两个人又跑去校外找了个饭馆解决肚子问题。 下午一起把学校逛了大半，大概熟悉一下后又快到晚饭点了，谢必安就拉着范无咎散步似的往校外走去。 “也不知道食堂好不好吃。”范无咎插着兜，朝四周看了看。 “放心吧，委屈不了你。”谢必安轻笑一声，拍了拍范无咎后背示意他走快点。 出校门后左转走一会就是一个小吃街，四处都摆着地摊和临时商贩车，稍微停顿一下都会有商贩带着地方口音的询问。最后还是找了一家饭馆，在谢必安目光下，范无咎点了个没有很油腻的凉拌菜和农家小炒。 吃完饭后又慢慢地走回学校，到宿舍楼附近时胃里也消食得差不多了，互相道别后各自转身进了不同的楼，这晚两个人都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才入睡。 第二天全体新生都涌入学校急着报道、选宿舍床位，谢必安和范无咎这些提前一天来的倒是没有这么忙，办好入学手续后就又继续逛校园。 大一的课程还没开放多少，总体上来说是很闲的，但课闲人不闲，谢必安从来不会有浪费时间的时候，经常没事就去图书馆逛。 范无咎因为专业不同，和谢必安很少见面，基本上就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两个人能碰个面，再加上他身边已经有人在大学找到对象了，自己也被一个女生暗地里试探了好几次，范无咎每次碰到谢必安时都在四处张望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不过确实，谢必安班上本来就女多男少，他又长得好看，已经被班上女生调侃“肥水不流外人田”很多次了，也有脸皮厚的女生直接给他递情书，谢必安只是笑着拒绝了。 当然，不是他还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只是人不对。 谢必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对范无咎有这种感情的，它出现得很自然，自然到谢必安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已经接受了，他也没有怎么表现出来，依旧跟平常一样和范无咎相处，那感情也就像一池湖水，静静地流动着，时不时泛起几圈涟漪或是掀起风浪，虽然无法控制它的成长，但谢必安还能压制得住。也许等谢必安压制不住了，才会去出口试探。 这天中午，谢必安刚进食堂范无咎就朝他招手喊着，谢必安回应地挥了挥手，买好饭后端到范无咎桌前坐下。范无咎边吃饭边讲话，嘴就没停过，谢必安坐在他面前边点头边回应几声。 “……而且那个女生，居然直接让我去帮她买卫生巾！？”范无咎鼓着腮帮子，嘴里一嚼一嚼的，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谢必安包住嘴里一小口饭笑着，吞下去后喝了口矿泉水，打断了范无咎的滔滔不绝，说：“无咎。” 范无咎嘴里还包着饭菜，含糊不清地回了句：“嗯？” “你跟室友过得怎么样？” “还行吧，”范无咎艰难地咽下满嘴的食物，喝水清了清嗓子，“还是第一次跟除了哥以外的人住一个屋子，蛮不习惯的。” “我也是，”谢必安撑着下巴笑着说，“有个人总是打游戏打到深夜，带着耳麦朝他游戏队友喊话的时候又疯又傻。” “这种人你们其他三个人集体打他一顿就行了，我这边也有个跟他差不多的，那天晚上我们直接把他揍得心服口服。”范无咎又夹了一块rou放进嘴里咀嚼。 “嗯……”谢必安若有所思地盯着菜盘看了看，轻声问道，“所以我想去外面租个房子，无咎要来当我的室友吗？” “啊——？行，行啊！”范无咎差点被那块rou噎住。 去外面额外租房住就约等于同居了，范无咎绝对不可能让谢必安跟其他人“同居”的，但“同居”这个词又太过诱惑，范无咎渐渐握紧了拳头。 “那好，我今天下午就去物色一个两室一厅的。”谢必安夹了一口白饭放进嘴里嚼，越嚼越出甜味，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 范无咎感觉脑子有点热，饭也不想吃了，忍不住脱口而出说：“找一室一厅的就好了。” “……嗯？”谢必安一愣，随后哑然失笑，“我们还没有穷到这种地步吧。” “不是……”范无咎嗫嚅着，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他收不回来也不会圆话，只能小心翼翼地坦白，“我…想跟必安哥一起睡。” “都多大的人了。”谢必安没抬头。 “哥……我，”范无咎吞吞吐吐地说着，“我喜欢你。” 谢必安拿筷子的手一顿，依旧没抬头，也没说话。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有挺久了……”范无咎绞着手，“我不想让你跟别人一起住，可我又怕跟你住会忍不住……所以…就……” 范无咎“就”不出个所以然来，见谢必安一直没说话，他就在那儿干坐卡着。谢必安轻微咳了一声缓解一下气氛，端起盘子去倒进剩菜桶里。 这大概是谢必安第一次没把菜吃完就倒掉了，不过范无咎现在没心思管这些，他整个人都沉浸在谢必安没有回答他的悲伤里，只一步一步跟在谢必安后面，低着头不敢说话。 谢必安走出食堂后朝走在他背后的范无咎看了眼，问：“你下午有课吗？” 范无咎还没反应过来谢必安说话，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急急忙忙地回：“没有！……啊不是，有一节……就下午第一节。” “那你下课来正门，我在那儿等你。” “……啊？去干什么？” “去看房子啊。”谢必安稍稍放慢脚步，等范无咎赶上他后，谢必安伸手勾着范无咎的食指，一点一点地牵上范无咎的手，“我把你送到教学楼吧。” 范无咎人还是傻的，脸却红了，谢必安一只手牵着他，走在他前面，范无咎抬头就看见谢必安耳垂也是红的。 “咳……好。” 那节课范无咎上得心神不宁，什么都没听进去，时不时就盯一下手机，真正感觉到了什么是度秒如年。 下课铃打响的那一刻，范无咎拎起书包就冲了出去，一路冲到了学校正门，脸都是红的，额头冒着汗，停下来后就撑着膝盖不停喘气。 谢必安走过来顺缓地抚了抚范无咎的后背，忍不住笑着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我……哈……”范无咎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等他调整好呼吸后谢必安直接拉着他往校外走了。 以前谢必安拉范无咎大多都是拉衣袖或者是手腕，现在他直接握着范无咎掌心，手指跟范无咎十指相扣，握得紧紧的。 午后街上的人都懒懒散散的，今天的太阳很温和，街上吹起的风也是凉的，是个很适合外出散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