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谈项目碰上高中拒绝过自己的暗恋对象 被堵在厕所强吻
这一天,裴佑随陆景詹外出谈项目。 裴佑跟随陆景詹会见合作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总是亦步亦趋地跟着陆景詹的脚步,对方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也算是没出什么差错。 但今天显然有些不同。 “既然徐总对这个项目也没什么意见的话,那就这样说定了?”陆景詹起身与对方握手。 “当然,当然。”合作方徐总笑答道。“待会一起吃个饭?算是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陆景詹欣然应允,眼神不经意往旁边一瞥,发现身旁人今天竟然有些异样。 自从踏入会议室以来,裴佑似乎显得有紧张,脸色苍白,双眉微微上扬紧绷着,就好像……就好像是害怕着什么人一样——其实是非常微小的反应,但陆景詹就是注意到了。 他在害怕什么?会议桌旁坐着的除了己方的两个人,就只有客户带着的二三个经理了,是什么使他情绪波动? 陆景詹捏了捏裴佑的小臂,示意他回神,裴佑脸色这才稍稍恢复过来。 意识到晚上还有一场饭局的裴佑破天荒凑到陆景詹之前提出自己能不能早走一会儿,陆景詹皱了皱眉,这种明知对方有异常自己却什么都不被告知的感觉让他很不爽——尽管对方并没有什么义务告知他,于是以今天就带了裴佑一个人的理由拒绝了对方的请求。 酒桌上难免推杯换盏,对方的客户经理侃侃而谈,陆景詹疲劳应付,裴佑自然也被灌了不少酒,他渐渐有些胃疼,脑子却越喝越清醒,借口上洗手间离开了这个房间。 裴佑双手按在洗手台,脑袋无力垂下,纵使他是个非常善于掩盖真正情绪的人,再一次碰到故人,也不免勾起了自己很多不好的回忆。 “小佑。”身后突然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好久不见。” 一瞬间,那些昏暗的、被裴佑丢进心底最深处不见天日的记忆随着这声“小佑”一齐涌上了心头。 始作俑者仿佛没有意识到裴佑更加苍白的脸色,甚至又走近了一步。 “我没认错人吧?你好像有点躲着我,是还记恨着高中的那个玩笑吗?” 男人好听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裴佑却没有任何欣赏的功夫,和这个人靠得这么近,他头晕到几乎听不清徐偶成的话——此刻他甚至已经没办法思考眼下的情形,脑子无法控制地飞回那个六年前的夏天。 裴佑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任对方的身躯逐渐贴紧自己,徐偶成凑到他耳边缓缓低语:“其实……我很想你……你呢?” 男人的嘴唇轻轻贴上自己的,温软的舌头逐渐攻城略地,汲取掉对方口中最后一丝新鲜空气,裴佑连一丝抵抗的力气都没有,脸上很快布满潮红,只能任由对方大肆侵略着自己的口腔。 过了许久裴佑才被放开,两人的嘴角扯出一抹将断不断的银丝,在狭小的空间内暧昧至极,空气很快升温,他喘着粗气瞪着徐偶成,男人眼神暗了暗:“……你好可爱啊。” - 裴佑去洗手间已经很久了,陆景詹怕他真是有什么事不舒服,便也借口离开餐桌。待他走近洗手间,一个男人的声音倏然传进他的耳朵里——话里的内容令他心神震荡,陆景詹脚步一顿,往旁边一侧身,躲进了黑暗里。 “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你不会还怪我吧?”徐偶成凑近,声音低了低:“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看着眼前翕动开合的嘴唇,裴佑越发恍惚起来。原来自己以为已经遗忘了的过往并没能够真正放下,记忆是永远无法磨灭的东西,就像是一条毒蛇,平时潜伏在暗处,趁你不备就跑出来偷袭,稍有不慎便是毒气攻心。 裴佑双手攥紧贴在身体两侧,仔细看会发现他整具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如果此刻他情绪没有这么紧绷,想必会毫不犹豫冲着徐偶成脸上打去。 “你现在在陆氏工作?想不想跳到我这里来?我可以开……” “咳,咳!”陆景詹没法再听下去,打断了徐偶成的步步紧逼。 徐偶成迅速噤声抬头,看见来人是谁后冲陆景詹笑了笑,似乎并没有任何“挖人墙角”的心虚感,他也不管陆景詹听没听见,低头对裴佑轻声说了句“我还会去找你的”便测过身擦着陆景詹的肩膀离开。 洗手间内只剩两个人。 “以前认识?你看见徐总好像反应很大。”陆景詹嘴角绷紧。 “高中同学,很久没见了,有点惊讶他现在混得这么好。”裴佑心跳还没有恢复正常,只摸了摸鼻子,状似无所谓地笑笑。 “有过一段?” “……” 自己这不寻常的反应果然任谁看都是有过点什么的吗?不过自己和徐偶成,六年前算是有过一段吗,应该也算是自己暗恋对方吧?虽说后来的走向有些离奇就是了,裴佑想,一时没有言语。 这几秒的沉默在陆景詹看来和默认也没什么两样了。 “自己注意,不要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来。”陆景詹硬邦邦说完,甩手就走。 裴佑不明白他是发哪门子疯,要论起工作中掺杂私人感情,把自己从行政专员调到总裁秘书位置上的陆总才更加奇怪吧,裴佑纳闷。 不过经陆景詹这么一打岔,自己再见到徐偶成的不适感倒是减淡了许多。 自己方才的反应是有些太不正常了,一个故人就轻易能让自己心神恍惚,看来药还是得继续吃啊,裴佑晃了晃脑袋,走出洗手间。 - 那天以后,陆景詹对他没有像往日那么热情了,这还正合裴佑的意,他无所谓地在自己座位上晃荡着脚。 他抬头看了看日历——八月六号,明天就是周六,每个月第一和第三个周六是他去接受心理治疗的日子。 心理医生是林译给他预约的,几个月前,林译无意中在他抽屉里看到他之前轻型抑郁症与双向情感障碍的诊断书,这咋咋呼呼的小孩当场就炸了,跑去质问裴佑为什么要瞒着他。 裴佑也很委屈,普通的心理疾病而已,但林译这中二少年却很重视,直道什么心理健康是很重要的你们这些“老年人”是不懂的啦,催着裴佑去看心理医生,后来更是直接一口气给他交了半年的费用。 此举正中红心——裴佑平时只吃药,并没有请心理医生辅以心理干预,原因只有这一个。基础的药是便宜的,但心理干预动辄一小时花费几百上千,他没有能力、也认为没有必要去进行心因性治疗。 裴佑无法,硬是跟人家商量把心理干预的频率降到了半个月一次。 心理咨询师往往扮演着倾听者的角色,但在遇到不配合或不愿意多说的患者的时候,他们也会改变战术,成为那个引导者。 潜移默化的提示有着意想不到的效果,有些东西听着听着就听进去了。 裴佑的心理咨询师,就多采用这种方法。 钱都交了,裴佑自然很配合,不过他天生话就不多,跟不熟的人更没几句话好说,更不擅长向他人剖开心扉。 这天他如约而至,对方惯例先问他有没有主动想说的事情。 裴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摇头。 他犹豫着:“……我最近遇到了一个故人,他让我想到了以前很多不好的事情。” 心理咨询师是位气质温柔的女性,遇到裴佑这样油盐不进的病人一直很头疼,听到这话心里一喜,立马调整出用心倾听的微表情。 “我那时候……高一吧,从县里一个人去的市里的高中,全县只有我一个人考出去了,我父母那时候都还在。” “我父母不怎么管我,我全部的生活重心都放在学校。他有一次替我解围,我们成了朋友,我那时候……刚刚启蒙,自然而然就喜欢上他了。” “我小时候性格不是这样的,别扭得很,没人跟我玩,我仗着自己学习好,也特别高傲,头整天昂着,现在想来,应该是自卑,怕别人知道我家的情况。他是我在那里的第一个朋友,那时候能遇见他我很高兴。”说到这何星离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后来出事了,对吗?”温柔的嗓音轻声问道。 “对。”何星离手指抓紧扶手,简直要嵌进去。“他知道了我喜欢他,他说感觉很恶心,把这件事报告了学校,我被通报批评,他后来再也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是什么情况能让他仅仅是暗恋对方就被骂恶心,从而遭到全校的校园暴力,他喜欢的会是什么人? 心理咨询师想必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她表情丝毫没变。 “后来我就不住校了,天天跑十几里路回家,就为了躲避别人异样的目光。” 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但她知道当时的情况一定不像他语气里那样来得轻描淡写。 如果真如他所说,当时自尊心那么强、倔强矜傲、读书又好的他,在一夜之间,被所有同学用看“死变态”的眼光观摩,会是什么想法? 往往未成年人的恶意是最无顾忌的,一个闭塞落后小城市的高中,裴佑所有的不合群都有了理由——他是个恶心的同性恋。事实上,裴佑当时离被全校集体校园暴力没多大差距。 咨询师看着裴佑搭在座椅扶手上青筋暴起的手,挪开了眼。 “前几天我碰见他了,嗯……也没说几句话,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当时我几乎没法思考,满脑子都是那时候不堪的回忆。” “你是说你看见他……就会有异常的反应?” “……对,我控制不住自己,他一靠近,我就会浑身发抖。” “我明白了。”优雅的女士换了个姿势,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裴佑呼出一口气:“我想走出来。” 一双手轻轻搭在他肩上:“你这属于一种应激反应。” 咨询师层层剥进,和裴佑一起探寻大脑深层想法,两个小时很快过去。 …… “您不愧是专业心理医生,和您聊天比其他地方更加放松,给了我很大帮助。”裴佑真诚道。 咨询师连声谦虚:“不会,不会,解决心理问题还是要看患者自身的努力。” 最后一个问题是针对患者具体情况询问治疗进展:“您现在对生活还有厌烦感吗?或者是有没有对什么东西感觉到很深的留恋?” 裴佑没有正面回答,半晌缓缓开口:“……我老板给我升职了,最近我都在忙工作,没心思想别的。” 咨询师红唇挑起,笑容加深。 “裴先生,您笑容好像比上次来时多了。” 有吗? “是遇见什么新朋友,或者什么事情了吗?” 是吗? “您可以多和别人交往,这有助于病情恢复,如果和对方相处让您感觉到……舒服的话。” “我明白了,谢谢。”裴佑谢过对方,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