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完结篇
三日后的皇宫，热闹得有点像过年。 萧厉成不知怎么想的，突然下令大办宫宴，许多官员带着家眷纷纷赶来帝都，连当初涉嫌刺杀一事的几位王爷也被帝王允了参加宴会。 暗七带着其余六名暗卫蹲守在大殿的各个角落，而他们带出来的余下影卫也遍布在皇宫的其他地方，以防止出现些不长眼的玩意。 往常暗七应当隐匿在离萧厉成最近的地方，这次倒是一反常态，他被迫穿上了御前侍卫的服饰，紧紧跟随在男人的身旁。 ＂……＂暗七垂着头，想要遮住他俊美秀丽的模样，只可惜所有人都在惊叹帝王身后那个漂亮的青年。 萧厉成感知到四面八方的隐晦眼神后，皱眉冷漠地扫了一眼，不虞的气息蔓延遏制了那些垂涎的目光。 ＂跟紧孤。＂男人低沉不爽的声音响起，暗七低着头轻声回应，越发贴在帝王身后。 大殿被有条不紊地布置着，暗七站在男人身后观察着位置，他已经安排好了其他几位，暗一作为特殊的急救型人才被他安置在了离皇上最近的地方。那原本该是他待着的地方，暗七在心头叹了口气。 马上就到你杀青的环节了，我的宝！系统不知道从哪搞来了小礼花在林祁的意识里撒了出来。 林祁心里笑了下它，面上的表情却依旧冷漠无情，让偷看他的萧厉成神色一黯，没再和青年多说话。 萧厉成之所以一反常态地来看宫宴的准备流程，其实是做好了将孽党一网打尽的准备。之前他借着暗七任务失败和被刺杀的动荡局势反手把反叛派揪出来杀了个一干二净，但架不住有些小泥鳅滑溜得很，在那样雷霆的洗牌中竟然收好了尾巴没露出点破绽。 他敛着眸子，大脑飞速转动着今晚的宫宴计划。他手上除了自己培养的暗卫营，还有先帝留给他的另一队护卫，影卫负责殿内安危，护卫负责殿外清除。而暗七作为个中翘楚，被他单独拎出来放在身旁。一来是暗七能第一时间保护他，二来是他确实想见这个人。 而萧厉成解了当初对几位有嫌疑但没证据的亲王们的禁，自然也是为了逼迫那个跑得飞快的幕后黑手出现。 只是萧厉成没想到，正是他的一系列策划，才导致他最终失去了最想要得到的。 夜色降临，大殿上灯火通明，还传出阵阵香气。 各色的宫女飞速地带领官员们落座，靠近龙椅的几位重臣也早早待着家眷到来坐下，互相和同僚们寒暄着，还用眼神询问上面这位怎么突然办宴。作为萧厉成心腹之一的兵部尚书自然是打着哈哈，他是知道有几个官位极高的大臣私底下都有些小意动，他可不能暴露了皇上的心思。 ＂皇上驾到——＂ 原本有些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大家纷纷跪下恭迎帝王的到来。排在前头的亲王里，有些低着头手攥得发白，显然是为自己的计划失败而愤恨着。 一身明黄的男人面容沉稳，大步迈向自己的位置，撇了眼底下乌泱泱的人群，声音冰冷:＂平身吧。＂ 暗七原本是要跟着大太监一起守在台下的，但萧厉成坐在龙椅上看了他一眼，林祁只得默默登上看台立在他身旁。 下面的人谢恩后纷纷起身，萧厉成撑着头懒洋洋道:＂不必拘束。＂太监总管示意下面可以开始歌舞青春表演，于是原本静谧的大殿慢慢又变得有些热闹。 萧厉成抿了口茶，兴致不高地望着下面的舞女，曼妙的舞姿让他想到了林祁在床上的模样。 林祁划水划得开心，甚至还和系统讨论起了下面谁长得好看谁没跳整齐。 倒是萧厉成总时不时用余光扫他一眼，下面的官员们也不敢抬头失礼地盯着这位帝王看，自然也就错过了帝王身旁的青年。若是那些个资历深厚的老臣们看到暗七的模样，怕是会惊诧于他和当年的林家家主七八分相似的面容。 原本歌舞升平的场景突然被一个男声打断，其中一个亲王向萧厉成献礼，说自己找到了一名艳绝天下的舞姬，据说是一舞倾城。 萧厉成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将人带上来献舞。 一个纤细的身影从殿外出现，少女脸上蒙着薄薄的面纱，只留出一双漂亮的黑眸。淡色的纱裙直至脚踝，金色的臂环牢牢锁在少女细嫩的胳膊上，淡淡的异香从她踏上大殿的那一刻就缓缓发散出来。 乐师们早就被安排好，轻快的乐声响起，少女轻盈地晃动自己的身姿，只是那双含情美目不断瞟向高台之上的俊美帝王。 林祁难得皱起了眉头，他刚刚触发了隐藏剧情，系统此时正在他脑子里来回尖叫:下面那个舞姬她要杀主角！ 电光火石之间，少女原本就离高台十分近，现下更是直接飞身至男人的胸前，原本空无一物一图的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匕首。林祁在听到系统的尖叫之时就已经提高了警惕，反应极快的他立刻扑了过去。 对方没料到他反应如此迅速，来不及躲闪就被青年的手掐住喉咙杀死。只是暗七近距离闻到她身上的香气时，脸色一白，口中血腥味不断涌现。 而这些事不过是发生在一瞬之间，下面的人吓得话都没喊完就发现人已经被抓住了。只是有位亲王起身走到了大殿中央，语气狠厉直指高堂之上的年轻帝王:＂萧厉成，上次让你躲了过去，这次你可躲不过去！＂ ＂你……！你竟然要造反！＂兵部尚书第一个跳出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没了力气只能瘫坐在椅子上。 ＂哈哈哈——本王送给各位的大礼可还满意？＂他放肆地大笑，得意地看着因为药效而浑身瘫软的官员，以及那个被侍卫护在身后的帝王。＂只可惜她居然没能伤到你！＂阴鹫的目光剜了眼死掉的舞姬，废物一个。 萧厉成根本不在乎下面的人如何，他看向挡刀的暗七，神色慌张:＂你——＂ 暗七咽下不断翻涌的血沫，神色平静地好像没有中毒一样:＂无碍。＂ 而话语之间所有潜藏在殿内殿外的暗卫和护卫早就将埋伏在周围的刺客一网打尽，守在宫外的人马也被御林军尽数围住。 ＂孤倒是小看你了，端王。＂ 底下的端王神色一变，他原本和手下的人已经商议好了无论刺杀成功，都要在这个时间点攻入皇宫，可如今他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就连厮杀声都没有，一切都静悄悄的。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计划！＂端王神色扭曲，难怪萧厉成会同意舞姬献舞，这根本就是他计划的一环！他端王才是被算计的那个人！ ＂呵。＂男人无趣地嗤笑了一声，挥挥手命人把他拖下去，好像闹剧一样的造反就这么收尾，快得让人都反应不过来。 看着下面颤颤巍巍的人群，萧厉成只觉得没什么意思，他看了一出拉胯的戏剧，如今也该散场了。 林祁咽下一口血水，安静地跟在他身后。那舞姬身上的香味有问题，他只是不小心嗅到就感觉身体隐隐作痛。只是越发明显的绞痛让青年慢下了脚步，林祁扶着墙弯下腰，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逐渐虚弱无力，喉咙发痒，铁锈味浓重，连暗一的药都没了作用。 萧厉成感受到身后气息微弱，猛然回头看到跪在一旁的青年，低头大口吐着发暗的血块，他惊慌失措:＂暗七——！＂ ＂给孤宣太医！＂萧厉成抱起半昏迷的林祁快步走向自己的寝宫。 暗一赶来的时候林祁已经不吐血了，只是苍白的脸色上隐约浮现出了青紫的血丝，嘴唇也泛着紫色。 暗一诊完脉，又嗅了嗅青年身上那股奇特的香味，脸色愈发难看。那香味过浓就会和人体内的残留药物相融合生成新毒，而林祁体内积攒了大量未消耗的药力，两者相撞直接导致林祁身体急速崩溃。 萧厉成坐在床上紧紧握住青年的手，不住后悔。如果不是他非要暗七跟在他身边，他就不会碰到香气就不会中毒，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死未卜。 ＂唔……＂看起来昏迷实际上在睡觉的林祁睁开眼睛，含着水汽的眼睛一眼就看到了神色疲惫的萧厉成。 暗一早就退下抓紧一切时间研制解药，而萧厉成则一直待在床边盯着沉睡的青年。 ＂陛下……？＂沉默的环境让青年有些不安，他只记得自己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萧厉成弯下腰扶着他的头，颤抖着唇瓣亲吻醒来的青年:＂暗七，不要离开孤……＂ 暗七有些疑惑:＂属下不会背叛陛下的。＂ 萧厉成嘲讽地勾了勾唇，是啊，无论他说多少遍，这个人永远都是那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接下来的几日里，萧厉成免了早朝，给那些担惊受怕的官员们放了个假，而他则日夜守着昏睡的林祁。青年的面色越来越灰败，每日的清醒时间也越来越少。 暗一熬了几个通宵做的药根本没办法弥补暗七逐渐溃败的身子，他从前吃的药丸太多，身体机能早就大不如前，而那天的香气不过是作为引子把所有的问题提前引诱出来罢了。 ＂暗一，不用了。＂暗七躲过暗一送来的汤药，哑着嗓子说，＂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他已经没有救下去的必要了，而导致林家落魄的凶手早就埋在了皇陵中，给他活着机会的人，如今他也用这一条命还了回去。 萧厉成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里，声音中带着祈求:＂孤求你喝！＂ 暗一将药放在桌上，带着满腔的担忧出去。其他几个暗卫守在门外，忧心忡忡地望着门内。 屋内，暗七看着递过来的勺子，没什么胃口。他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生命力的流逝，这些药喝下去就好像掉进了无底洞，连个水花都没有溅起来。 难得硬气顶撞主子的暗七推开勺子，语气淡漠:＂陛下，不必再为暗七费心了，暗七的身子已经没有救的必要了。＂ 萧厉成咬紧牙关，眼球充血，声音却带着诱哄的意味:＂再喝一口……好不好……＂ ＂我说了，不用！＂暗七撇过头不想看到这碗药。 ＂暗七！＂帝王气急败坏，他只想要这个人活下去，为什么不就是不听话！ 林祁转过头望向他:＂陛下，真的不用了。我这条捡来的命，本来就该还回去。＂ 萧厉成大惊，端着碗的手指颤抖，语气慌张:＂你——你知道了？＂他心中一直害怕如果林祁有一天知道这些事他该怎么办，林祁会不会恨他而因此背叛他。却没想到突然被人挑明了讲。 ＂是。＂林祁点头，＂父亲曾教导属下要做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当初您派人来救了属下，让我得以活下来。如今我这样也是应得的，您不用再想办法救我。＂ 萧厉成的手紧紧攥着锦被，薄唇紧抿泛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说对不起当初没救下林家还是说他想要的报恩不是以命抵命，而是要他的爱。 ＂属下原本以为是命，却没想到事在人为。＂作为暗七时候的他忠心寡言，作为林祁的他却只想将内心的苦痛一吐为快。＂我知道事情原委时想着为林家报仇，但是发现当初做这件事的人早就死了。＂林祁有些失神，说到底林家不过是被牵连到了。 ＂孤……＂萧厉成后悔了，他千算万算没能料到自己会真的对林祁产生感情。 林祁看向萧厉成的目光很是平和，这让帝王对上的视线有些闪躲，他想问林祁知不知道他也是那个害了他一家的凶手之一，却又怕听到的答案让他痛不欲生。 ＂陛下，我困了。＂暗七叹了口气，还是没能说出他其实知道了一切这句话。他不是分不清是非的人，只是遗憾没能活下去的林家人，却又感激萧厉成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想来父亲也会同意他这样的做法，一报还一报。 萧厉成低下头，给青年掖好被角，语气干涩:＂睡吧。＂ ＂陛下，＂门口传来低低的声音，＂兵部尚书有要事相报。＂萧厉成迫不得已只能离开，只是在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刻，青年低沉微弱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多谢……＂ 萧厉成没想到这句话，成了两个人最后的回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青年已经没了呼吸，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他生前遭受的痛苦。 ＂暗七！＂萧厉成红了眼睛，抱着逝去的青年不敢相信，他只是出去了一趟，怎么会！怎么会！ 暗一跪在地上，眼角流着泪，声音有些哽咽:＂阿七的身子早就坏透了，这次的毒只是加速了他身子的溃败速度……＂ 萧厉成吻着青年紧闭的眼睛，喃喃自语:＂孤错了，暗七，你醒醒，孤当初不该让你跟在身边的……孤错了……＂ 萧厉成痛恨宫宴上的自己，也痛恨多年前袖手旁观的自己，更恨那个从不在乎暗七的自己。 所有的选择所有的事情交织在一起的结果是让他失去了想要拥在怀里疼惜一生的人。 可人死了，他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林祁和系统站在一旁看着痛哭悔恨的主角:＂啧，我不是说了我是自愿报恩的，我都不说谢谢了，他怎么还这样。＂ ＂走吧走吧。＂系统扯着林祁离开，临走前撇了眼失魂落魄的帝王，叹了口气，真惨，遇到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