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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阵细雨洒落我心底

    不再用香水,脱掉身上的各种挂件,甚至取下了几乎不离身的耳饰,把披散的头发好好梳起来……为了一场戏去做这些改变,不说他青春期最叛逆的时候,就连一年前的孟盛夏自己恐怕也无法想象。

    但在牧周文不远处的位置坐下的时候,他难得感受到了宁静。这是一种在他身上不太常见的心境,孟盛夏取出自己的课本和笔记本的时候,甚至有种自己真的变成好学生的恍惚感。

    他不再限于公共课,而是混入了他们的专业课大课当中去,课上也不再特意看向牧周文,只全心全意专注于课程的本身。虽然仍旧不习惯这种枯燥的上课过程,但似乎在做些什么的感觉倒是意外的不坏,下课的时候他甚至感到了一丝充实。

    教室里有人昨天也许看到他和牧周文的对话,或者他们之间昨天的互动已经上了校园论坛。有人窃窃私语着他们的关系,到了牧周文没法装作若无其事的地步。孟盛夏经过他的旁边的时候,扫过他为这样的议论而不住害羞的脸,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牧周文搭话,只是和其他学生一样,课程结束以后就选择了离开。

    这样的过程坚持了一个星期,连周边来和他搭讪的人都不再蠢蠢欲动。“他有想要追求的对象”这个印象终于被他建立了起来,而一直假装无视他的牧周文,似乎也陷入了苦恼。

    牧周文将自己拒之门外,但却没办法真的把自己视作无物,更没有办法去限制其他人的目光和想法。孟盛夏知道现在B大的论坛上关于他俩的讨论已经成了常规讨论,这点“炒作”他乐见其成,但他也小心地注意着不能让自己的照片暴露在上头。他和自己的那些朋友们说了要照会牧周文,却也嘱咐他们不要透出这些照料和自己有关……表面的改变,内里的照应,关于自己的行动他有种不切实际的自信——牧周文自己能够感受到,离对方主动来和自己交流,已经不需要太多时间。

    ……

    孟盛夏在卫生间的时候,碰巧看到了牧周文。这个小学弟正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脸遗憾,一边喃喃自语着“没那么容易白回去的”这样的自我安慰。

    他不再需要拐杖了,行动变得自由,但两周无法参与运动,让他的肤色又渐渐白皙了许多,可他一时之间却没法做些什么保持先前的“男人味”,才会这么遗憾吧。

    可是为什么要讨厌自己不能改变的部分呢?孟盛夏不明白。他在很小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被当作女孩养大,可他对自己身上残留的女性气质,并没有特别的厌恶。

    他什么也没说地站到了旁边的水池洗起手来,牧周文原本在捻着头顶有些长起来的发丝,一看他靠近了自己,动作迅速冻结了。

    孟盛夏挑了挑眉,下意识感到的不悦被他很快地收敛起来,换成一个被他这样的过度反应逗乐的微笑。他没有说什么,只等着牧周文来和自己搭话。

    “……”

    如果是平常的牧周文,应当会一个人直接转身离开,可他今天不自然地站立在原地欲言又止,直到孟盛夏打算离开的时候,他才出声喊到:“你——”

    孟盛夏装作无辜地转头朝他笑笑:“怎么了?”

    “……”牧周文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嗯?”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了解的吗?”

    “……”牧周文的耳朵已经有些发红了。

    “我说过我不着急的。”

    “我应该说过,这是不可能的。”虽然他感到羞涩的缘故孟盛夏不太能理解,但在这样的羞涩中还能这么干脆拒绝自己,孟盛夏真想照照镜子检查一下自己,是不是因为这么清汤寡水的打扮魅力大减。

    “你有拒绝我的权力,但也给别人一个喜欢你的机会吧。”

    牧周文似乎有些没有料到孟盛夏会从这个角度切入回复,他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到:“没有结果的喜欢为什么要继续?”

    孟盛夏不知道牧周文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自言自语,但他还是乘胜追击到:“你说我霸道,你这么做 ,难道不算也是吗?”

    “我?”

    “我知道之前做的事情不太合适,所以我现在都和你保持着距离。你应该能够感受到呀。”孟盛夏假装自己对一切都一无所知,“但是别人的讨论,我真的没办法阻止。”

    “喜欢是这么轻飘飘的东西吗?”牧周文没有和他纠结太多目前的舆论,他只用明亮的眼睛审视他。

    牧周文的注视有着神秘的力量,即便在卫生间这样有些昏暗的地方,孟盛夏也感到了一丝说不出来的悸动。

    一个不太合适的场合,两个并不应该发生这样对话的人,可他的心一动,嘴唇张合就吐出一句答复来:“喜欢是人不由自主的感觉,你能控制自己的本能吗?”

    “本能……”

    “呼吸,睡觉,吃饭喝水……喜欢就是这样自然的本能,你为什么要把它计算清楚?”

    “计算?”牧周文的手指盖住了自己的嘴,他皱着眉头重复孟盛夏的话,“计算清楚……”

    “我不知道。”他最终还是放下手摇了摇头,“我不理解为什么不需要去计较。”

    “那就不要想,”孟盛夏煽动起牧周文抛开那些条条框框,“按第一反应来说吧,你对我,有好感吗?”他这样问到,做出了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可心里却也真的有些紧张。

    牧周文没有及时给他回复,他垂眸思考了一会儿,才慢慢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不了解你,所以我不知道。”

    这个答复有些奇怪,但这已经比他们最初时候对方强烈的抗拒好上太多。然而这样的答复并不是孟盛夏真正想要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对方做出什么样的回答,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只有这不是他渴望的答案。

    他们没能再多聊些内容就有人闯了进来,牧周文深深瞥了他一眼,说了一句再见,先行离开了。

    孟盛夏的手机铃声不凑巧地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也走出了卫生间:“喂。”

    他还没能从对方漆黑的眼睛看向自己的那一眼缓过神来,以至于电话里自己父亲的声音传来,也没有让他第一时间感觉暴躁。

    “盛夏啊,你在公寓吗?”

    “有事。”他不轻不重地回复到,心里了解白衍的来电应当是和严恩的事情相关。

    “那我不多打扰你了。但我想,也许你得多和小恩走动走动。”白衍没有多说话,似乎也知道他能好好接起自己的电话就算不错。传达完了自己的意思,白衍就挂断了电话。

    在忙音里,孟盛夏抬起了头。

    天空是一片高远的淡蓝色,上头没有一丝云彩。他伸出手去遮挡那过于强烈的光芒,可指缝里漏下的光还是在他浅色的瞳孔上漂泊,让他不得不微微眯起眼。

    白衍大概是发现了严恩在背后搞“新航线”的情况了,但至于有没有发现他在这里演出的单相思,那就不是孟盛夏能够把握的事情了。

    只要他们作为一个Alpha和另一个Omega结合,他和严恩对彼此有没有爱情这根本不重要,即便他们对彼此不忠也无所谓,他们的家庭没有一个人在意他们的感受。但如果他们为了自己的另一段感情“抗婚”的话,那么事情将会发生很大的不同——

    被cao纵的傀儡自己动了起来,这些大人们真的会默许吗?

    他们又真的能够逃离这些控制吗?

    他试过离家出走,闹出过全校点名批评的事儿,在家宴上当场甩脸离席过……这些叛逆出格的事情他做过太多,可他的家庭从没有“放弃”他,也不打算放过他。心中想要报复的心情依旧是熊熊燃烧着的,但孟盛夏忽然有点茫然,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真的把这些傀儡线切断。

    “你们应该付出代价的。”

    他这么恨恨地说到,却也只是无力的抱怨罢了。

    孟盛夏打了个电话给严恩,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在占线中,于是这电话便也不好继续再打下去。他一个人心事重重地上了校巴,在B大大学门口还是跳了下去。

    在这种时候,他的心中最信任的还是严恩。不论他们到底有没有解决这一切的方案,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孤军作战要好些吧。几乎没有多想的,他便打算去找对方了。

    ……

    孟盛夏最喜欢去的学校莫过于A大,停车场规划得不错,在重建拓宽的车道上怎么跑都很顺畅。

    他经常去找严恩,连宿管都已经知道他们俩的亲密。只是孟盛夏也从不进一步解释他们二人的关系究竟如何,“这是我们的事”,他从来都不会和外人多言他和严恩。

    保护法细则中的校园法案规定Omega的独身宿舍,不允许具有直系亲缘关系以外的Alpha进入,即使主人同意也不行。他只能如往常一般坐在宿管的房里等严恩回来,在等待中忍受着繁杂的心绪。

    孟盛夏不是第一次被迫承受家庭强加的决定,他有时候也会悲哀地想,他居然已经渐渐适应了那些他们为他做的安排。但婚姻这种大事,他们怎么能也替他决定?即使对象是严恩……他也不能完全接受这种被人安排好的命运。

    孟盛夏这么想着,思维天马行空了起来。漫无目的地想象,这是他最自由的时刻,可他忽然又想起,牧周文临行前那一个欲说还休的眼神。那清澈的双眼望着他,就像是泠泠的月光照进了他的心底。

    他蓦地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曾为这么一个眼神如此触动。

    他有些忘了这个片段藏在他哪一帧回忆之中,只记得他再没能忘记那惊鸿一瞥,往后的岁月当中,他都在无意识中渴求着那一份无声的惊心动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