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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

    家里人没想过他也会回去,但喜庆的日子里也不好得和他算账,只能让他也加入到年夜饭的行伍里来。

    他们把他安排在都是长辈的那一桌,像是在他身边安插了一圈儿摄像头,防备他一不高兴做些出乎预料的事——这点他们没有明说,孟盛夏心里也清楚。毕竟他从前也闹过不少事,他们对他神经敏感倒也不奇怪。只是他一个年轻人呆在那桌,总觉得有点无聊,而亲戚们也“识相”地完全没有提起任何和他情况有关的问题,这让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孟盛夏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直到菜都上齐了,也没人来和他聊上几句,而牧周文显然也在应付着家里那边的情况,没有回复他的信息。他只能专心致志地吃着盘里的菜,把自己当做一个来蹭饭的不速之客。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孟盛夏开始四处张望,打算从中找出孟依斐先行撤退,却没想到有个小姑娘走到了他的面前,和他讨起了春节的红包。

    “等以后给你补好不好?”

    孟盛夏俯下身,耐心哄着唯一愿意主动在席上和自己搭话的女孩。这个在自己面前讨春节红包的小姑娘,好像是姑奶奶的孙女,他这么想着,也就拿出了十足的耐性。

    小姑娘似乎没想过他会这么好脾气,反而愣了愣,好一会儿没有出声。直到小姑娘的mama见他俩对视了许久才走了过来,小姑娘马上缩到了自己老妈后面,嘟囔到:“子宸哥哥说谎。”

    孟盛夏努力想了想,才回想起来这个子宸到底是谁。好像是……好像是他哪个亲戚家的小子来着?他还在琢磨着,女人先开了口:“语桐,刚刚你和盛夏说了些什么?”

    “子宸哥哥让我来找盛夏哥要红包。”被叫做语桐的女孩有些扭捏地解释到,好像很怕自己母亲误会似的连忙又补充到,“mama,我,我没有真要……”

    他们这个家庭里的成员太多,到了现在谁也理不清辈分了。叫他一句哥哥总比叔叔好,孟盛夏摸了摸鼻梁,许下了个承诺:“不好意思啊,等我明年有了正式工作,一定给你们补。”

    表姨大概也没想过他会这么说,先是一怔,然后解围到:“红包也就是讨个彩头。”她转身问起女孩来,“你子宸哥哥都说了什么?”

    “子宸哥哥说盛夏哥肯定要凶我。”

    “啊?”他什么时候结了那么个小冤家?孟盛夏百思不得其解,“我干嘛要凶你?”

    语桐抱住了女人,似乎有点害怕,而表姨也叹了口气,没说些什么,只是和他随意唠了几句就带着女儿离开了。孟盛夏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可席上在座的没有一个是他能张嘴询问的人,于是这点疑惑也只能藏在心底了。

    年前的这一餐饭因为这个小小的疑问吃得没什么滋味,待到把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姨们通通送走,孟盛夏和家里人转场老宅的时候,终于和孟依斐遇到了一块儿。他随口提起了自己的疑惑,孟依斐也没有头绪,回想了一阵,才告诉了他可能的缘故。

    “你从前把人家小孩给‘教育’了一通,人家能不怕你吗?”孟依斐一阵好笑,但也不像要谴责他的意思。

    “我干什么了?”

    “他是欺负别人了,但也得好好讲理啊。你居然故意吹哨把Ivan喊出来,逼得他上树,又在旁边扔rou鼓励Ivan一直叫,到了大晚上才把他弄下来。你说他怕不怕你?”

    Ivan是孟依斐家从小养的赛级杜宾犬,现在寄养在郊外的别墅那边,孟盛夏也很久没有看到过它了。那条狗的体型不小,现在已经上了城市禁养的烈性犬名单,会吓到小孩倒也不奇怪:“呃……我什么时候干过这事?”孟盛夏有点心虚,这种“以暴制暴”的事他从前似乎是干了不少,但他真想不起来自己居然还对自己家里人做过这种事儿,听上去就像是为了整治熊孩子就要比熊孩子更熊。

    “你干得还少吗?”孟依斐斜睨着他,没好气地笑了,“每一次都是我和广思在后面给你善后。”

    “不好意思……”

    “你别道歉,听上去让我有点起鸡皮疙瘩。”孟依斐挥了挥手,没有接受他有些轻浮的歉意。

    “姐……”

    “今天来的那一圈,有几个男孩没被你整过呀。要我说,如果不是因为人家大人给你面子,你早被爷爷打多少次了。”

    怪不得今天席上没人敢靠近他呢。他还以为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学会了不要老是和别人摆脸色这事儿,能在亲戚面前赚点人缘,没想到居然还有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前因。孟盛夏不由得为自己过去的漫不经心扶额:他从前总是记吃不记打,尤其是这些在他看来是“江湖规矩”的事儿,总是犯完被打过骂过以后就都忘了;以至于现在对自己好像听上去“横行霸道”的形象陌生至极,孟盛夏摸着自己的鼻梁,有点难为情地保证到:“我以后不会了。”

    “你以后还会的话,那我可要被你气死了。”

    孟盛夏讪讪地转移话题到:“姐,广思哥今天也回去么?”他没在宴席上看到孟广思,但自己准备了对方的礼物,总不好得让孟依斐替他转交。

    “他在老宅等着我们。怎么了,忽然关心起他来啦?”

    “这不是托您的福嘛,我也想感谢感谢姐和哥。”孟盛夏从自己风衣的外套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来。他想起孟依斐曾经有过做套旗袍的年头,回家前特意跑外地从一个老师傅那儿求来了这一组盘扣,“给你们准备了点薄礼。”

    孟依斐半信半疑地接过那个礼品盒,她揭开盖子,不可置信地喊到:“你怎么买了这个东西?”面上却是露出几分喜色的,看上去对他挑选的款式颇为满意。

    “欠姐你一套旗袍,先拿这个抵债了。 ”

    “到时候从你工资扣,不用你买了。”

    “姐,好歹你给我一点仪式感啊,你这说得让我都没有发挥空间了。”

    “你的心意我领了,你接下来要我cao心的事还不少,你听话点就行。”孟依斐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对小孩似的,孟盛夏难为情地低下头应到:“行。”

    “过几天我让人把工作明细发给你,你仔细看看。别忘了锻炼,你要是干那一行,还得再瘦点。”

    “我觉得我现在还挺标准呀。”

    “到了镜头前你就知道了,镜头前面的人和现实可不一样……”

    孟依斐一谈及娱乐圈的事就滔滔不绝,孟盛夏虽然对那些事情不感兴趣,念及自己现在也算是半只脚踏入了娱乐圈,于是耐心听起了对方的教导来。

    到了老宅还能赶上电视晚会,虽然他都多少年没有看过了,也还是陪着老爷子看了一阵,见没有什么茶水点心,才找了理由去了厨房。

    当时也不知道老孟家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弄这么一套房子,孟盛夏在走廊上绕的时候,觉得生活在这里实在不方便。老爷子还不如在二三环买一套平层的电梯房,这样做什么事都方便。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给爷爷买的棋子能到……过年快递就是慢一些,孟盛夏思考着快递的时间,以至于进厨房的时候没留神。当他忽然看到那儿杵着一个正在洗水果的孟广思时候吓了一跳:“哥,你怎么在这啊。”

    孟盛夏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朝孟广思走了过去。他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放在了孟广思的手上——孟广思为了方便把自己的衣袖折了上去,露出了他的手腕和一截小臂。只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对方的手上有一些奇怪的红痕,不像是烫伤或者不慎撞击的痕迹,倒像是用绳子或是布条捆过的样子:“咦?”

    他没来得及问些什么,孟广思就转过头来,用质问的口吻问到:“你不去陪爷爷坐着,来这里干什么?”

    孟广思的表情还是那么冷峻,看上去就像是仿生人在设置的时候没有添加笑这个功能。孟盛夏不着边际地瞎想,然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另一份礼物:“哥,这不是给你带了点小礼物嘛。”

    孟广思平日里穿的衣服都是深色系,极少有打扮花哨的时候。孟依斐尚且还会挑选一下碎花的裙子,可他就像是个老学究一般,不太在意自己的衣着,只是一丝不苟地做着保守的搭配。孟盛夏考虑到这点,特意给他带了镶嵌了彩色宝石的衣领针链和领带夹。但对方会不会收,孟盛夏自己心里就没有底了。他这个堂哥讨厌欠人人情,恐怕也会把他的礼物视作一种麻烦。

    孟广思闻言关了水龙头,他擦了擦手,狐疑地打量着孟盛夏,最后还是顾及他们的身份,有些不情愿地收下了礼物盒:“你有什么事。”

    他从小就喜欢随手画画小的首饰配件,也喜欢自己和师傅一起做。这一次刚好是借花献佛,但也是他的一片心意。被孟广思这么反问,一时间让孟盛夏有点说不出话来:“没有事不能送你礼物吗?过节嘛。”虽然心里也知道孟广思总是一副神经过敏的模样,但被他用“你小子是不是想害我”的眼神盯着看,还是让孟盛夏内心有点受伤,“哥,这东西还是我自己设计的……”

    听着他的解释,孟广思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他抚摸着自己的手表边缘僵硬地道了谢,随后立即出了厨房,连水果也忘记拿了。

    他送礼这件事有那么像是“洪水猛兽”吗?孟盛夏摇了摇脑袋,把那种沮丧甩到脑后,上前去接过了孟广思的工作,清洗起那些水果来。

    “小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从他背后传来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音调和卷舌的感觉,但让他不由得惊喜。孟盛夏连忙转身,果然瞧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阿姨,你回来了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