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易喜欢
时周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人。 大概是在初中二年级,有一个大胆的男生往班里带了一本暴露的盗版泳装写真,很薄的一本,被翻得有点旧,纸页的边缘微微翘着,骑马订式的装订不是很结实,有几页已经有了脱落的趋势,但即便如此,它仍旧被青春期精力旺盛的男生疯狂传阅着。 时周因为好奇也看过两眼,因为印刷质量不怎么好的缘故,画面的颜色饱和度太高了,显得有些失真,横陈的rou体是橘色的,露得并不完全,但仍然是曼妙的,有一种生动的rou欲,围观的人好像都很激动,心照不宣地窃笑,时周混在其中只觉得兴致缺缺,很快找了蹩脚的借口离开。 时周察觉到他的反应似乎是异于常人的,但他也只是很平淡地想,哦,我好像对女人没有什么兴趣。 其实那时候时周也没有从现实生活中的哪个同性身上感觉到过吸引,但他第一次梦遗时做的梦中压着他动作的确是个男人。 对大多数事反应迟钝的时周偶尔也有敏锐的时候,在刚步入青春期的头两年,就非常自然而然地认识到了自己的性取向,并以一种平和的心态地接受了它。 只是此刻时周握着他的玉观音,在很快的心跳声中想,之前他一直面目不清的春梦对象以后或许要拥有一个具体的形象了,因为他发觉他可能有些喜欢虞章景。 说是喜欢也不那么准确,那更像一种混杂着感激与艳羡的仰慕,这种感情来得好轻易,显得肤浅又无聊,但如果对方是虞章景就又不是不能让人理解,虞章景是时周的一个反面,聪明,做事做得漂亮,有天之骄子的人生但没什么架子,和时周这种不开朗的人也可以相处得很好,好像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喜欢虞章景的人一定很多,时周是其中平平无奇的一个,可又偏偏有那么一点特殊,他不喊虞章景哥哥,可他们仍然是没有血缘的兄弟,时周经常干不合时宜的事,就连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都是离经叛道。 时周习惯性地把自己放得很低,又总是很怕给别人带去困扰,他把这种喜欢当成自己一个人的事,还是像以前那样和虞章景相处,在虞章景和他说话时对他露出腼腆的笑,他自己都讶异于他的冷静,或许是因为不期望得到什么,也就生不出摇晃的得失心。 他有缄口不言的天分,适合做一个不言不语却又靠得很近的影子,这样就已经很好。 时周一直没有问过虞章景东西是从哪里,又是用什么方式找回来的,也不是他真不想知道,只是对时周来说,他已经得到了好的结果,就不会再把不愉悦的事情记在心里,不过从那之后他倒是再也没有在虞家见过那个女孩子,时周有过一些疑惑,但又很快觉得那也是很正常的事,虞家实在是很大,他活动的地方又只是其中小小的一块,他并不是总能遇上一个人,一些看上去小小的不寻常可能只是源于他的多心吧。 其实更明显的变化其实是虞家其他人对他的态度,说不上变得和煦,只是没有了那种刻意的敌意,时周猜测是虞章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心里对虞章景的感激又多了一些,他虽然没太多的奢望,但大脑自动分泌的多巴胺还是让他本能地感觉到快乐,给予了他一点不过分的幻想,感觉自己好像离虞章景近了一点。 不过时周很快也没有了那么多和他们接触的机会,他的转学手续终于办完了,待在虞家的时间因此变成了一天中占比并不多的一部分。 时周和虞章景上一个学校,管家安排了两辆车分别接送他们,但没人告诉过时周,去学校的第一天他跟在虞章景后头出门,看到庭院里一前一后停着两台车时也没有太注意,只是下意识地继续跟着虞章景走,是后车的司机先反应过来,按了按车喇叭,探头出来对着他喊:“时少爷,送您的是这台车,您不同少爷一起的!” 虞章景半身已经探进了车里,闻言又退出来回头看了一眼,时周因为司机的话懵在了原地,双手攥着书包上垂下来的肩带,看上去有些呆呆的,虞章景仗着手长脚长伸手拽了他一把,时周踉跄着撞到虞章景身上,不解地抬头看他,虞章景抬了抬下巴,无言地示意时周上车。 时周迟疑着没有动,他抿着嘴,两颊鼓出来一点点,单薄的瓜子脸上有了一些rou后显出稚气,是一副很好骗的模样,好像无论谁和他说什么他都会相信,虞章景只是俯身很轻地和时周说了一句:“你和我一起。”,他就晕头转向,很听话地坐进了车里。 虞章景没立刻跟着上车,而是侧头和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声音是冷而沉的,落在耳边格外清晰:“以后不用安排两辆车了,周周和我一起。” 后车的司机没等到时周,反而看到虞章景把时周带上了自己的车,实在觉得疑惑不解,虞大少爷最厌烦和他父亲的风流韵事扯上关系,时周连同他母亲,都应该是他看不上眼的人,怎么真把人当弟弟了吗。 他隔着一段距离偷瞄虞章景,虞章景立在车旁,一只手搭在车门上和人说话,定制的西式校服很好地显现出了他优越的肩宽腿长,从他身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什么青涩的少年气,完完全全是个大人的模样,司机咂咂舌,感叹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的同时反思自己好奇心太旺,默默收回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