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回忆9 死亡恐惧(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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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本按时间收稿的现代诗与散文合集,全本字数并不多,大约十一万字,共12首散文,16篇诗歌,薄薄一本,装帧讲究,内页设计很典雅清新,陆维倾看了一眼目录:【雨城】,【病中与老友云锐再续】,【新茶】,【腾冲那般好】……【雾里看花】,【顽疾】【经年】。 取名就有着俞生南的风格。 他翻开第一篇,映入眼帘的开头段落写道,“谱雨成诗并不是浪漫,那一定在雨中遇到了你,才有了灵感。然而灵感和灵感是不同的,被雨水刮开了天灵盖,翻掘些许苦涩的东西,那些多半是秋天带着苦味的,我容易记起那些远去的往事,但有些是春天带着甜味的,我容易想起你。你的名字取得真好,“缘”字就像命中注定一样,是你我的缘分,是宿命的情缘……” 陆维倾翻书的手停在了半空,只这么一段,便潸然泪下。 “怎么回事?小陆,你怎么哭了?”闻若康从没见过他这幅模样,连忙慌张地坐在他旁边,揽住他的肩膀。 陆维倾哽咽,他说不出话,抱着书头埋在纸张上,泪水晕染了那一行字。 缘是他母亲的名字,陆缘。 想不到那个男人还记得。 他以为俞生南早就忘了,他的书写过形形色色的女人,他以为陆缘只是其中的一本,这些年早就演化成了一个久远的符号,一个青春时犯下的错误标记。不管在母亲的眼里如何美化他,如何崇拜他,俞生南依旧是一个身处在名流世家的已婚男人。 男人爱上一个女人是浪漫故事,而爱上两个女人后,算什么呢?在他的社会地位里,想要的一切都太轻易,又怎么会珍视远方小镇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的爱呢? 然而,这一刻,男人在书中写下,“我一直爱恋着的缘啊,你过得还好吗?” 陆维倾没有向闻若康解释内情,他只是说自己被感动了,可这样苦笑落泪的样子,怎么会与感动沾边呢,这听起来像极了谎言,但对方没有拆穿。陆维倾抱着新书仔仔细细地翻看着,废寝忘食甚为癫狂,他在书里找寻每一个碎片式的真相,这一次,俞生南好像摒弃了过往披着马甲的第三人称讲述那些似花非花的故事,而是用轻描淡写的手法在生活的细微场景里怀念着过去的那段感情。 他在中写道,“日头暖和了,夫人张罗着要晒书,她知道我一直心疼那些封皮都快发霉的书籍,但李嫂做事马虎,晒的时候仍是弄散了好几本珍藏的手抄书,尤其是清代龚自珍的那本,我心疼了好久。 不过亦有惊喜之事,从书房里搬出一摞高的信件,有好友寄给我的明信片,还有我未寄出的,尘封许久,字迹也颇为怪异,想起是练瘦金体那会儿,拆开一看,凌厉的笔锋写着柔软的句子。都是肺腑之言,大约是辗转难眠时写下的,夜里不觉得羞耻,心里装着真情实感,恨不得立刻被你知晓。但白天太阳一升起,人就醒了,好像那些思念也都是一场错误的梦罢了。只不过这梦的余韵太长,二十多年了,还能如此清晰。” 除此之外,这首诗也露出端倪,“浪潮汹涌卷起涛波/爱恨相知汇聚长河/世事无常缘生/无可奈何情去/雾里看花不是你/各奔东西再难觅” …… 是在想她对吗? 是真切的爱过对吗? 陆维倾怀疑过的,他不止一次怀疑过俞生南和母亲也许只是一段露水情缘,青春年少迷乱纵情,只是因为在孤独的远方互相依偎着,也许那不算什么,清醒后像逃兵一样迅速躲回自己富裕的城堡里,写些情情爱爱的故事,他不会离婚也不会回头,那么多浪漫的字眼,像一个无知的情圣,他的爱好高傲啊,眼看星空,却看不见脚底。 陆维倾的腹部传来隐隐的疼痛,耻辱感再次提醒他那个词——“错误”。 他终于翻到最后一篇,文章的末尾写道,“最后一次听到你的消息是你嫁与他人,安逸幸福。之于感情,这是种圆满,原谅我贸贸然旧事重提,但这是最后一次,盼你珍重,爱惜自己。” 原来这并非一本回忆录,不过是再一次的自我感动罢了,黛玉葬花聊以自慰。什么叫知道你过得好那我就安心了,倘若过得不好呢? 哈,当然了,有谁会告诉他,他们过得不好呢?他连自己的存在都不知情,那别说母亲的逝世。儒雅亲和,个性洒脱的男人是散发着魅力没错,但那样的无忧无虑真的是快乐吗?陆维倾捂着肚子,他太讨厌了,身上的血腥味怎么洗都洗不掉,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男不男女不女的身体。 他忍受不了了,也不想再去忍受了。 俞生南的温柔只是因为他看不见苦难罢了,无关痛痒的文字能解决什么呢?连母亲都知道他不会回头了,但是……看不见就不存在了吗? 看看自己吧! 陆维倾咬着牙,再度想起那个夜晚温暖的拥抱,好像身体的不适瞬间被驱散了,他只想呆在男人身边喊他一声父亲,如此卑微,却深深渴望着。 他幻想着自己和男人道出真相的画面,幻想那个温暖又平凡的拥抱,无穷无尽的遐想在心里滋生,腹部的疼痛顷刻间消失。越是胡思乱想,越是兴奋激动,他嘴角洋溢着微笑,比平时还要多。 “我要去告诉他!就现在!”他突然大喊道。 “什么?”寝室的其他人都纷纷转过头,只见陆维倾猛然站起来,飞速穿上外套,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 闻若康一把拉住了他,他这个样子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自打拿到这本书,便一直没有停下,饭也不吃,觉也不睡,身体保持那个姿势就没有变过,每一页都看得很久,仿佛要将每个字眼都钻研看透。本来想让低迷的他开心开心,结果现在反倒有种荒诞疯魔的样子。 “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他。” “找谁?” “找我的父亲。”陆维倾莞尔一笑,他头也不回地奔跑出去。 宿舍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着,只有江安最快反应过来,“小陆的父亲?来北京了吗?” “这么晚?都快十点多了吧。” “但我也没听到他打电话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谈论着,只有闻若康深深皱起眉头,他不觉得是这么回事,他从未在陆维倾嘴里听到父亲这个词,最多偶尔提及已经过世的母亲。即便自己多嘴问过关于他父亲的事情,他也闭口不提,仿佛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所以陆维倾怎么会好端端地去找父亲呢? 闻若康越想越是不安,他抓起手边的外套也跑了出去。 陆维倾并不是发了疯,也不是漫无目的地乱跑,当翻过学校的高墙跳下台阶时,那个雨夜的所有回忆便涌向了他,他知道要去哪儿找到俞生南,凭借着印象中的地址,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那栋熟悉的小洋楼。 惊蛰已过,夜空干净得像被打扫过一样,月光伴着星辰微光落在他微微出汗的面颊上。本就俊美绝伦的外貌,因为此刻的欢喜而熠熠生辉着,他迫不及待地按向呼叫铃。 “谁啊,这么晚了?”带着困意的女声说道。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想找俞生南老师。” “他不住这儿。”女人一下子冷淡下来。 陆维倾害怕对方挂断,对着声筒焦急地说道,“我叫陆维倾,我来过这儿,夫人你还记得我吗?” “啊……”好像思索了一番,女人有些印象了,“但这里不是——” 话音未落,听筒的一端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让他进来。” 然后门锁就这么打开了,陆维倾知道自己的唐突,可是想要见到父亲的心情已经顾不了那些礼节了,更何况他们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他们本该是一家人对吧,陆维倾这么想着,飞快爬着楼梯,匆匆向上,却在最后一节台阶上被高大的男人挡住了。 那是俞振北,对方挡住了他的道路,俯视着他,楼梯里的灯光很暗,本就阴沉的眼神看起来更是危险,陆维倾打了一个哆嗦,但莫名的执着又让他立在原地。 “我想见俞生南。”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为什么?” “他是我的父亲。” 天呐,他竟然这样轻松地说了出来,陆维倾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勇气,好像一直以来的那份怯懦倏然消失,当他说出口的一瞬间,畏手畏脚的人生终于结束了。他不再是过去的陆维倾,也不想再做过去那个孤僻无助的少年了。 苦痛品味一百遍也不会变得甘美。他需要父亲,需要拥抱,需要鼓励,哪怕是简单的几句问候都足矣,至少这证明着,这个世界上,他不再是孤单一人。 那样焕然一新的信念让他的身体里冒出源源不断的亢奋和勇敢,甚至不再恐惧眼前的男人,挺直腰杆,带着渴望和期盼迎上了那道不友善的目光。 “呵。”男人轻轻扬起嘴角,他并不诧异陆维倾的话,仿佛早就知晓,脸色写着不露痕迹的玩味。 “我想见他。”陆维倾又强调了一遍,他的个头和男人差不太多,心里想着没必要惧怕着他,于是挺着胸膛踏上了最后一层台阶,平视着对方。 “好啊。”俞振北伸出左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一直以来在他面前冷漠惯了的高傲男人,竟朝他露出了笑容,“我开车,你跟着我去。” 陆维倾没想到对方这般痛快的答应,披着风衣立马匆匆朝车库走去,这样的转变太过突然,陆维倾有些措手不及,他以为自己距离被认可还有很长的质疑要走,但似乎什么都不用做,对方就轻易地相信了他。 男人有着一辆灰银色的大奔,那种颜色很罕见,即便是在北京这样繁华的街道也很稀少,满街的出租车都是黄色的长城或红旗,小资人士通常开着大众桑塔纳或者丰田皇冠,只有真正的有钱人,才会在那个年代开着奥迪100或者奔驰S系。 陆维倾从没有坐过这样豪华车,他甚至没有乘过出租,价格那么贵,坐公交不好吗?在他的交通观里,一向是按照最低价格排序的,能走就不要花钱,能坐公交车就不要坐突突车。所以当他坐在这样豪华的汽车里,比起新奇和羡慕,内心更多揣着不安,即便臀部坐在柔软的真皮垫上,他也会下意识地想到自己会不会弄脏而前倾。 “我哥家住得比较远。”男人边说话边打开了汽车音响,他从中间的置物板上插了一卷磁带,声音一出来,陆维倾就听出是刘欢唱的,这电视剧在北京太火了,即便他没看过,周围的几个本地朋友也常在宿舍哼这首歌,哼得他都知道怎么唱了。 陆维倾听到俞振北随着音乐唱了几句,他有着一口很好的嗓子,就像是经过系统的美声训练,唱歌的气息十分平稳。他有点好奇他的职业,难道和闻若康的父亲一样,也是在剧团工作的吗? 但从穿着打扮和这辆规格极高的车来看,又不像这么回事,俞家的背景极好他是知道的,纵使经过打压也屹立不倒,时过境迁后俨然东山再起了。而这位他应该称呼为小叔的男人,住在繁华的街道上,拥有一栋三层楼的小洋楼,开着价值高昂的进口大奔,这比大名鼎鼎的俞生南要神秘莫测得多。 车速很快,耳旁的风声呼啸而过,陆维倾不知道男人要开去哪儿,“去见父亲”这个冲动的想法随着时间逐渐耗尽,只剩下一些荒诞和不真实。 他们从城东开往城西,终于在一栋森然的大门外停了下来,周围是新建的高级住宅,不远的几栋高楼是年初才造好的商业中心,区域坐落在二环公园带、伴有国家级医疗、内城优质学府等一系列顶级资源,周围还包裹着不少名人故居、明清的皇家宗祠,这一片作为改开五年规划的核心用地,是新城区发展的重要地带,与老城区一比,完全是另一个天地。 男人开着车进了园子,门卫看了他一眼,敬了个礼就打开了大门,陆维倾看着后车镜里的大门徐徐合上,好像自己被吞没了一样。 这是哪里?他们到了哪里?连自己身处何方都一概不知的陆维倾感到了一阵没来由的恐慌。 男人将车停在一栋欧式风格的别墅前,那里的小花园修建得十分漂亮,进院子就闻到阵阵芬芳,然而屋子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俞振北没有按下门铃,反而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 陆维倾觉察出不对劲,诡异极了,不对!这不对!这、这不可能是俞生南的屋子,他不会住在这样崭新又奢华的别墅里,他生性喜旧又传统,整天住在四合院的大宅子里晒着古书,怎么会跑到城西的别墅里种花养草。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俞振北早已将门锁上,一把拽他的手重重一记过肩摔扔在地上。 屋子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撒入一丝光亮,男人掐住他的脖子,那张温和的假面已经撕碎,嘲讽的双眼,鄙夷的嘴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男人的狠厉令陆维倾毛骨悚然,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断断续续地问道,“你为什么……” 俞振北看着他如同看肮脏的垃圾,他一言不发,一脚踢上了陆维倾的腹部,那几乎痛得要了他的命,就算被从小打到大,也没有被这样的力量袭击过,陆维倾惊恐至极,四肢无力地朝前爬去,他不知道为何会被如此对待,但如果停在这儿,就算被男人打死,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练过搏击术的高大男人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往回拽,然后狠狠地抓着他脑袋砸在地板上。 冷漠残忍,暴厉恣睢,这才是俞振北的真实模样。 陆维倾头破血流,鲜血糊住了他的左眼,身在地狱般的恐惧包裹了他,哪怕看不清前方的事物,也竭力抱着身体奋力逃窜。 他毫不怀疑今夜自己会在这里被男人杀死,对方一点都不留情面,每一拳极其狠辣,稍稍要害,就在下一个拳头砸上来之后,他整个人重重地倒在地板上,彻底丧失了逃跑的可能。 “放、放过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你早就该死了。”终于,男人发出了声音。 “求求你……”陆维倾含糊地求饶着,那张凄惨的面孔瑟瑟发抖,他已经无法逃脱,可是死亡的恐惧仍令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缩。 就当俞振北步步逼近,他看见陆维倾的裤子上有着一滩不同寻常的血迹,那一刻他收住了手,阴岑岑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