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我最喜欢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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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旭秋的生日在十一月四日,念书之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可以确定的是,他毫无“生日”的概念,一直到六岁那年方叔叔端出一个蛋糕让他许愿的时候,他才知道这天是自己的生日,而且诞生这件事情是可以庆祝的。 “生日意味你又长大一岁,懂得了更多的道理,开拓了视野与认知,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当方剑向他解释生日蛋糕、吹蜡烛许愿,送礼物等等过生日的习俗后,陆旭秋的第一个问题却落在了别处,“为什么爸爸从不庆祝我的生日吗?” “啊……可能是因为维倾不爱过生日吧。” 方剑委婉的表达隐匿了真实含义,当时的陆旭秋单线程地认为,“过生日”是别人来主导的,是因为自己从没有给爸爸庆祝过生日,所以爸爸才会不庆祝自己的,于是他特地留了一块上面装点着鲜嫩红樱桃的蛋糕回家,把印有Happy Birthday的黑巧克力也放在上面,相信下晚班的陆维倾一回家就能看见摆着蛋糕的餐桌。 然而,结果是对方看见了,也无视了。那块蛋糕原封不动地放在餐桌上好几天,直到奶油变得塌软,饱满的红樱桃干瘪泛黄,红棕色的小小梗茎弯曲而发黑,只有黑巧克力的外观毫无变化,但吃进肚子里,也早就不是那个味道了。 秋天的食物,腐烂需要整整一个礼拜,这是陆旭秋六岁时明白的科学常识。 念书后,生日忽然成了头等大事,同学们互相牢牢记住彼此的生日,往往还没到日子,就会千方百计地不经意提醒,最终目的不过是攀比生日获得的礼物,无论是从数量,还是从价值,陆旭秋因为有限的零花钱倒是完美地错开了这波风气,最多写封明信片作为礼貌性的问候,这样一来一去,想必也不会有人惦记他的礼物。 可是现实截然相反,他收到的礼物一年比一年多,外貌的加成是主要原因,大部分都是女生送的。因为时节关系,天气转凉,他总能收到针织围巾,有DIY,有在外面买的,帽子手套保温杯也都收到过,年年趋同少有例外。 但任何礼物他都不会使用,礼貌地道谢后,就堆放在家里,对外的解释是"我很喜欢现在用的",实际上是烦恼于使用之后,可能会导致对方纠缠不清的后果。 所以一直到初中,他才理解陆维倾的做法——静置py,不过是完完全全不想和自己沾上关系罢了。 当然他仍是期待生日这一天的,这意味着自己距离自由更近了一步,他过去的生日愿望就是早点长大,摆脱陆维倾,过新的生活。 然而现在,已经实现愿望的他,好像没有什么期待了。 “许好了吗?”叶沛元特别兴奋,他今天心情很高涨,仿佛过生日的是他本人。 “嗯。”陆旭秋不假思索低头把蜡烛吹灭了。 烛光一暗,香槟酒塞喷出来的声音衬托着所有人的欢呼,暂停的音乐继续播放,电子乐的躁动立马点爆现场热烈的氛围,半人高的蛋糕在吹完蜡烛后无人问津,被侍者推下去换上早就准备好的香槟塔。 所谓的生日聚会就是一场盛大的狂欢酒趴。 更准确地说,是叶沛元的酒趴。 叶沛元借了好友的主场,在这间顶级会所订了最大的包间为他庆生。三面落地窗外是灯火通明的CBD核心商务区,在这样的高度向外远眺,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好比城市天际线里的建筑,处处彰显着不真实的浮夸,往下俯视,远处的公园里,进口的激光射灯波长极远,向四处散去,尤其是往上打的那束仿佛能穿透云层,红绿蓝组成的色彩交错投射在户外,最后落在公园巨型的建筑物上,光束合拢然后写成一串文字,“祝XXX生日快乐!” XXX不是他,是当下正红的流量明星。 “旭秋弟弟,在看什么呢~”他的身后附上了一只手,陆旭秋回头一看,是完全不认识的男人。再看他的打扮,一身的亮片粗织线衫外加短得快露出臀部的牛仔裤,真是季节混乱,出挑显眼。 叶沛元的朋友大多都是这样个性鲜明张扬的人。 自从七月初到北京,满打满算四个月里,陆旭秋因担负着生活保姆一职,前前后后认识了叶沛元不少朋友。他的朋友大致分为三类。第一类是他的发小,父母辈就互相认识,连买别墅都在一个小区,走路二十分钟就能去对方的花园。这类朋友大多根正苗红,路走得又高又稳,叶沛元虽然跟他们很熟,内心却不亲近,毕竟没人喜欢哥们儿整天开启说教模式。 但关键时候抱抱大腿还是可以的,叶沛元分手出柜那阵子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就靠他发小丢给他的开发项目,才能躲在深山老林里,一呆就是一年半。 这些人名陆旭秋只听他说过,未曾见过面,不过也不需要,上上网都能搜到图片词条,只是偶尔瞥见电视上出现的那张脸,再和叶沛元的描述叠在一块,多少有些不真实感。 第二类是他从美国留学时就认识的死党,人数众多,有男有女有直有弯,大多数家庭条件优越,精神富足,喜欢追求自我价值,特别愿意为“爱好”买单。有专门去全世界玩山地自行车的,有研究珠宝设计开个展的,还有追求导演梦专拍烂片(叶沛元形容)的。 这群人里,陆旭秋只见到过两位,长居在北京的,一位是钟铭,在北京经营一家日料店,店铺不大,价格极贵,爱好是天不亮去逛海鲜市场挑鱼,每隔半年还要出海捕捞,近期在家里自己拍美食Vlog,名字很有逼格叫,小有流量。 另一位叫唐小婉,叶沛元念书时抱大腿的学霸,现在已经结婚生子,还和老公一起开了间工作室,叶沛元就挂了个名在她下面工作,接的都是自己引流的项目,堂堂正正摸鱼吃低保。 这些人都知道叶沛元是gay,却毫不介意他的性向,从偶尔透露出来的讯息,陆旭秋甚至察觉到这些人对闻若康也很熟悉,想必此前打过不少交道。 但真正知道闻叶二人是主奴关系的,只有第三类朋友,叶沛元的“同道中人”。 这些人年纪差别大,工作很杂,社会身份不一,但他们都有着共同的爱好就是BDSM,几乎每个月,叶沛元都会和这些圈内人聚会,大多不会用真名交往,只是喝酒聊聊天敞开心扉醉一场,或者开个调教派对彻彻底底爽一把。这几个人中好些名字,从去年起陆旭秋就耳熟能详了。 比如“Steven““老冶”“贾老板”“小花魁”…… 而眼前这位男子,模样说不上好看难看,只觉得妆容很精致立体,整体打扮都极为显眼夸张,应该也是个“熟名”。 “哟,XXX又有粉丝献礼啊。”男人低头往窗外远眺,声音带着点嘲讽,想必他并不怎么喜欢这位当红流量小生。 “嗯,感觉他挺火的。”陆旭秋甚至在换乘地铁的长通道都看到这位明星的成人礼广告,只是过生日就这么轰动,估计粉丝俱乐部费了不少心思,不过真的有必要在地铁送祝福吗?明星又不会坐地铁咯。 “不也就脸好看点嘛。”说罢,男人眨了眨涂抹亮色眼影的眼睛,用手撑着半边下巴,仔仔细细打量着陆旭秋的五官,然后忽然出手摸了他胸肌一把,说是摸更像是“捏”,这一套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显然是吃豆腐的惯犯了,随后呵呵一笑,语调暧昧地说,“旭秋弟弟要是出道,肯定比他火哦。” 然而未等陆旭秋有所反应,正拼酒的叶沛元显然关注到这边的情势,放下酒杯在吧台那直嚷嚷,“冯澄澄!你别以为我没看到啊。检点些好不好?今儿不是你表演的地方。” 揩油抓得正着,男人没半点害臊,叉着腰神气地大喊,“怎么啦?我搭个话还不行?小元你认识新朋友,结果第一回带给我见,讲不讲义气咯。” 叶沛元一听不乐意了,骰子也不摇了,把旁边的人推开,端着两酒杯朝他们走来,然后一杯递给了陆旭秋,一杯自己拿着,看到对方那身露骨的sao气短裤,对着在健身房练得极翘的臀部就是两巴掌,“人刚吹完十七岁的蜡烛,还没成年啊老哥,这你都能发sao?” “我十七岁就他妈被人cao熟了,你好意思跟我提这儿?”语出惊人的男人不以为然,抢过叶沛元的那杯酒,主动地和陆旭秋碰了碰杯,“hello,我叫冯澄澄~旭秋弟弟你好呀~” 冯澄澄是某沐浴乳品牌公关出身,圈内id就叫澄澄,因为base在上海,自称魔都夜场海上花,搅乱金主大佬心,后来大家就喊他冯澄澄。至于到底真名是什么,叶沛元也不太清楚。 看到对方大方地一饮而尽,陆旭秋有些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不太会喝酒。” “没事啊,醉了就醉了,还怕我吃了你呀。”冯澄澄语气轻佻至极,把弟老手的作派。 “……”都这么说了,自然不好意思拒绝,只是他确实没怎么喝过酒,刚喝完,酡红就侵染双颊,衬得那张如玉般的俊脸,更为生动。 冯澄澄兴奋地眼睛都直了,多久没见到这种不胜酒力的小帅哥了,他抻了一把叶沛元的衣袖,贴耳就说,“我就说你这混蛋不够意思,这从哪儿挖到的极品帅哥?怎么今天才带来?!” 叶沛元用手捂唇,低声怒道,“胡扯!我生日那场就喊你来了,是你那天重色轻友,上赶着给人cao。” “那上个月我的绳艺表演怎么不喊他来?” “他嘛,参加参加健康场就行了。”叶沛元虽然这么说,眼神一直往陆旭秋身上瞟。 “少装了,要是真想健康,跟我们玩做什么?“冯澄澄一眼看破,毫不留情地揭穿,“不过弟弟是这条路的吗?看样子不像啊。” “是吧,我也不确定。”叶沛元犹犹豫豫地回答,这问题纠结小半年了,起因都在他。 从去年暑假那次夜晚交心畅谈开始,他从不避讳在陆旭秋展露真实的自我,也不隐瞒他和闻若康那些“大尺度”的事,毕竟他就是个喜欢被虐待的变态,有什么好藏的呢?从性器官发育成熟的那一刻,男人就在为性而活了。与其做那种道貌岸然背地里全是龌龊勾当的猥琐男,他还不如坦坦荡荡做个纵欲享乐派,就算是自甘下贱,他也没影响别人不是吗? 何况有些东西尝试了才知道自己喜欢,没跟闻若康之前,他最多脑子里想想帅哥的胸肌和杰宝,结果和他玩了没几次,火速适应,几乎没有什么心理煎熬期就接受了边被扇屁股边后入的暴力py。有一说一,那可比约炮要爽得多,爽得头皮发麻! 他是失恋症候群发作,把陆旭秋当成情绪垃圾桶发泄个干净,没成想表面不动声色的优等生,竟一章不拉地全记在脑子里。 犹记得今年一月末,那家伙非要他帮忙申请网站的邀请码,他还以为对方备考全国联赛的压力太大,需要小黄站“疏导疏导”,自己坏笑着边调侃他要注意节制,边“好心科普”网站的使用指南,比如怎么解锁隐藏板块,怎么发帖发照片等等…… 然后……就这么离谱。没隔两月,他就告诉自己,【我把陆维倾上了。】 【What???你在开什么玩笑?】 【嗯,我只是觉得这样报复更好。】 【好个jb!你在luanlun你知不知道啊!】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叶沛元顿时无语,他虽然变态,万万没想到还有人比他大尺度,小男生可真不好惹,玩起来比成年人没下限多了。虽然心里略微同情陆维倾,但转念一想,自己还在深山老林里逃避那狗男人留下的经年长久的rou体精神双重折磨,这么一对比,倍觉痛快,总不能他一个人惨是吧。 如果……如果说当时他能抛开那点幸灾乐祸,让理性的声音提醒陆旭秋赶快收手的话,也许就没那么多后事了。 他怎么都料想不到“报复”这件事情会上瘾,等他赫然在网站上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年轻人已然无法回头了。 【你现在还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 “说真的,这种长相要是个M肯定很抢手。不过如果是个S——”冯澄澄停顿,吞了吞口水,“那可真是神仙显灵,造福大众。” 语罢他俩同时看向靠在玻璃窗边的陆旭秋,面容干净的男生只身着一件亚麻灰的纯色连帽卫衣,裤子也是优衣库里卖的常规秋款,从头到尾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打扮,可修长的身材硬是穿出了旁人没有的气质,真乃天生的衣架子。 叶沛元和冯澄澄是一路数的,品味也差不多,见此佳人美景,两人几乎是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冯澄澄也不拐弯抹角了,坦白问,“你要是还在给Alex守身,我就上了,管他是不是17岁,反正被cao的是我。” 眼见着圈内好友像只发sao的公狐狸,毫不害臊地缠了上去,他吃味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并不舒坦。 冯澄澄性格开朗行事圆滑,特别会抬气氛烘场子,拉着陆旭秋就往沙发区坐,边玩骰子边划拳,三杯两盏下肚,加上旁人助攻,陆旭秋连连输局,还被逗得撩起上衣展现饱满的腹肌,几轮下来,他醉得几无意识,满脸涨红,脖子到锁骨那节也都红遍了,眼前的人朦朦胧胧,好几重影子怎么都对不拢,他一把抓住对方的手,仿佛这样能让画面别再晃荡。 借着酒劲上头,冯澄澄暧昧地贴着他耳朵用低沉的声线说话,“旭秋弟弟,有喜欢的人吗?没有的话喜欢我怎么样啊~” 陆旭秋打了个酒嗝,一米八的大高个瘫在沙发上的一角,傻呵呵一笑,红嘟嘟的脸像个小孩子,他指着眼前朦胧的人影就说,“有啊。” “谁啊?” “爸爸……我最喜欢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