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真相大白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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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开口的方剑表情很冷漠,如同一个刽子手斩断了对方美好的幻想。少年的感受没有错,他的心里有一个天平,永远都向着陆维倾。 要知道人一生的情感是有限的,有些人只是生命里的过客,有些人则是扎根落地的,跟着生跟着死。方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爱情、亲情、友情,每一处满满当当地填充着他,而陆维倾就是他的三分之一,他的分量之重绝不亚于妻子和孩子,他是独一无二的,是缺一不可的。 重逢的起初,他只有身为医生的使命感与责任感,但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他早就倾注了无数的心血。 这种心情就像是精心照顾一棵快要枯萎的树苗,当初默默许下心愿,只希望树苗能活下去,并不需要他长成参天大树,也不需要为他人挡风遮雨,只希望他自由地享受阳光,开出新芽就好。 于是每天充满耐心地陪伴它,见证着枯萎的树苗一点点焕发生机,重燃活力。这棵树就是陆维倾,他怜惜他的遭遇,发自真心爱护他,也因此爱屋及乌,照顾着陆旭秋。 他曾用一个美好的谎言搭建了一个“远方的母爱”,让失落的孩子有了对亲情的憧憬,希望他能天真烂漫的成长。可恰恰是这份“善”诱发了恶果,可是被自己当成半个儿子养大的陆旭秋将他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并且!这棵早就遍体鳞伤,外表却始终保持挺拔的“树”竟然一直瞒着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撒谎,“其实是我一时糊涂,我不希望方剑你为难。” 何其痛心! 这几日来,方剑简直想痛揍自己千遍万遍,可无论怎样做,都不能倒流时光改变这一切了。 从下飞机到赶到这里,他只有无限的震怒,他再也无法将眼前的青年视为一个无知的孩童,也无法客观分析报复行为的背后是哪种专业名词定义,更无法原谅这份不知悔过的恨意! 他愤怒地将故事的本貌原原本本地讲出来,不留情面地撕下最后一块面具,果不其然,陆旭秋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他的眼神充满陌生和可笑的质疑,“方叔叔,你怎么会因为气急败坏就开始胡言乱语呢……” 可是——不管他的相不相信,惊心动魄的字眼宛如在念咒下蛊,跳跃在他的耳朵,一时间“父亲”“俞生南”“luanlun”“俞振北”“强暴”“囚禁”“怀孕”“退学”……各种震惊万分的词句拼凑在了一起陆旭秋猜测过的最坏的可能性——不!比最坏的还要坏一千倍一万倍! 耳膜刹那像是被穿堂呼啸的风灌满,陆旭秋感到自己喘不过气,他嚎叫着,像一只张牙舞爪的丧家犬,高声地反驳着,“不可能!不会是这样!你在骗我!” 当然没人愿意相信这一切,就像当初的陆维倾面对这令人崩溃的事实,不也痛苦至极吗? 可小孩子能够天真地放大自己的痛苦,成年人却别无他选,除了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没有别的路。 “我没有办法爱他,看着他我只能想起那个男人。但他的人生是崭新的,至少他比我幸运些。” 这是陆维倾在多年前和他说的话,历经千帆后的成熟让他面对这个充满罪孽的孩子,依然能够保持理智的缄默,有些真相一个人知晓就够了,不该让无辜的人来承受。 那时候陆维倾早就拼凑出全部真相,也许是在俞振北强jian他的时候却叫着哥哥的名字,又或者是俞生南在救他出逃的时候留下那句我对不起你母亲,也可能是他在东市孕检时竟发现自己和俞振北拥有同样罕见的熊猫血,种种的阴差阳错,因为这个不期而至的孩子,将阴谋诡计摊在了台面上,时刻提醒着他这背后的肮脏。 方剑是他在真相的苦海里挣扎的唯一知情人。 “他早年试图自杀过很多回,最后都放弃了,因为你太小了,他不知道要托付给谁,他没有办法赤条条的离开,他找过陆善,但没有成功,所以后来他联系上了我。可以说,一开始他根本不是想治病才跟我交流,他只是在找一个能将你托付的人。” 方剑也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才迟迟没有应允对方的想法,一直到他经过六年的耐心诊治逐渐打消对方轻生的念头,才正式扛起了照顾陆旭秋的大旗。 “其实陆维倾从没想过伤害你,从诞生下你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在努力对抗着自己的恨意,用超过自己所能承受的积极情绪去对待你。而你却伤害了一个最不该伤害的人。” 方剑的话字字珠玑,扎在陆旭秋的胸口,使得他从混沌癫狂的状态变得冷静,像一尊石像,僵在一个悲悯自怜的表情,他听着荒唐无比的故事,竟没有半分去质疑的冲动,他知道方剑不会拿陆维倾说谎。 “所以……他努力了一切的积极结果就是不爱我是吗?” “是。” 终其半生追求的是非题终于有了标准答案,陆旭秋僵硬的脸忽然笑了,笑着笑着,他的眼泪顷刻落下,止不住地崩溃,眼睛浑浊不堪,充满阴郁与颓丧。他很久没有这样哭过,哭得这般狼狈和脆弱。 恰是此时,方剑的手机响起,他接通,终于听到陆维倾的声音。 凌晨三点,千里之外的男人仍然没睡,他的心在北京,为想象不到的场面而焦虑着。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害怕方剑的冲动会说出什么,但真的说了又会怎么样呢? 他不知道,他甚至不清楚对方会说什么,但他的脑子因放大的焦虑而疼痛,痛苦的事层层涌来,像翻浪的潮水裹挟着他,让人喘不上气。 “方剑……你、你快回来,我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