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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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守月勉力止住了颤抖,他的理智回来了,他指证的是三殿下,当日天君亲自为他拔除魔息,为的就是要他闭嘴,可殿下与屠荆眼下生死不明,他不信天君糊涂至此。 “可那魔息…那些魔息,与他在南海地牢种到我身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本座说了,灵筠一直在瑶池。”,玄毓声音冷下。 李守月闭上眼苦笑,“是小神多嘴,请天君责罚。” “无妨,”,玄毓收回威压,背手走回玉阶之上,“你好好说说,那个带着面具的妖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守月断断续续地把那日见到的情形说了,“...我不敢用灵力,大惊之下经脉絮乱,一时失了神志,幸亏遇到两位星君,才得以见到天君。” “你说,他手上有一枚指环?”,玄毓问。 “是,那指环邪门得很,上面镶嵌的宝石看不出是何材质,只要妖人一动那枚指环,殿下就好像被抽走了灵力一样,才最终被擒。” 赤逍猜测面具妖人是摩罗国师或者国君,这么多的事情,都与摩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都与静瑜有关…玄毓收回心神,不再细想。 连赤逍都折了,再派其他人也是无用,玄毓对佝偻在椅上的李守月说,“你便暂且留在天宫,殿下之事,本座亲自跟进。” 李守月离去后,玄毓独自在殿内站了许久,连御殿殿门开了都不知。 裙摆轻轻款动,瑶姬走路悄无声息,她望着玄毓白色的背影,眼神一阵悸动,长身玉立,白衣飘飘,是她最初恋上的模样。 柔情只有一瞬,她的脸再次沉下来,轻声道,“瑶姬见过天君。” 玄毓神色一凛,转身不悦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瑶姬浅笑,“不过是不认得路,走错了,若是打扰到天君,那瑶姬自行领罚。” “你听到什么了。”,玄毓皱眉,为何瑶姬能径直进来,想来是自身疏漏,只不知她有无听见李守月说的话。 瑶姬缓缓朝他福身行礼,行完礼了,才说,“瑶姬听到什么,取决于天君是否愿意赐北海和凤鸣山一个脸面。” 瞳孔猛地收缩,她果然听到了,“你竟敢威胁本座。”,玄毓冷笑。 瑶姬不自禁地后退几步,缠斗起来,她恐怕在玄毓手里过不了一盏茶的时间,但仍强自笑道,“瑶姬不敢威胁天君——” “表哥…瑶姬真正威胁的,”,她涂着胭脂的嘴唇一张一合,“是三殿下。” 你能保他多久? 罪名坐实,众神审判,下的就不是弑神令,而是真真正正的天罚,即便是太清天君,也挡不住,表哥,你挡得了多少下? 望着玄毓露出迟疑的双眸,瑶姬便知成了,可为什么,她会觉得这般难过。 “瑶姬以凤鸣山全族起誓,绝不会将李大人所说之事透露一字,也绝不会阻着天君继续去喜爱三殿下,如此,天君可满意了?” 静瑜觉得奇怪,天都晚了,还不见玄毓,他惶惶地站在前院里,也没穿鞋袜,凉气从玉砖沁入脚心,静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玄毓出关才多久,他就被惯坏了,少见一会都觉得冷,那些在黑暗寝殿里深入骨髓的冷寂,他真的怕极了,外面隐隐传来仙姬仙奴的欢声笑语,想到她们是为什么而欢喜,静瑜更是如坠冰窟。 猜猜他在哪? “又来了,闭嘴吧。”,静瑜呼了口气,“我不在乎,不在乎。” 其实,他只是知道在乎也无用。 他冷得牙齿打颤,等了一会还是受不了,跑回殿里披衣服,又捂紧耳朵,不去理会那些烦人的絮语。 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他吓了一跳,又以为是玄毓回来了,放心地抱了上去。 脸蹭着绸缎衣料,静瑜才觉得不对,气息完全不同。 悯泽抱着一摞典籍苦笑,“小瑜,我不是天君。” 静瑜烫到了似的缩回手,“……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悯泽私心里觉得他这样很好玩,他把古籍整齐地码在桌面,“天君在与娘娘说话,他见我来了,就许我进来一会。” 静瑜好奇地趴在桌面,这些古籍封皮都是用碧玉雕成的,他都没在藏卷阁见过,不知是悯泽从哪里弄来的。 果不其然,悯泽说,“我想着你以前在藏卷阁抄录,里面的书应该都看过了,便厚着脸皮去找了药仙和道陵真人,找到些真正的上古旧籍。” 静瑜小心地用手碰碰碧玉封皮,迟疑道,“太贵重了…我怕会弄坏。” “弄坏又如何,小瑜想弄坏什么就弄坏什么,”悯泽笑着揉揉他的发丝,“便是把整个天宫弄塌了,也是可以的。” 静瑜怕痒地缩了缩,嘴里嘟哝着,“神君好会说笑,娘娘肯定不会放过我…” 他的少年心性甚少显现,被悯泽逗了几句,心情好了不少,脚尖在地上碾来碾去。 悯泽难受地陪他说笑,天君答应了与瑶姬的婚事,适才在仙殿,他真想揪住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的兄长的衣领,问他为何要如此,不是答应了静瑜不会要别人的吗,他这是在往静瑜身上捅刀。 除非瑶姬胁迫他。想什么呢,悯泽心中嗤笑,瑶姬能拿什么逼他,一哭二闹三上吊?骗谁呢。 玄毓刚被召回天宫的时候,他记得娘娘还说要帮他选天妃,或许这就是玄毓的决定,让静瑜当个不能见人的天妃。 “…神君?你在想什么?”,静瑜见他心事重重,不禁也忧虑起来,把古籍盖上,小声问他。 “哪会有什么事,”,悯泽屈指轻碰他的脸,“二哥要走了,顺道帮你催催天君。” 静瑜嗯的一声,悯泽要走了,玄毓又不知何时回,他又要一个人冷冰冰的等着。 临走前,不知怎地,悯泽冲动地用力抱紧了他,静瑜安静地让他抱着。 明明是他先到的,现在却只能兄弟相称。 他走后,静瑜坐回桌边,一页页地翻看,有别的事可做,自然就不会乱想,钻牛角尖。 悯泽走回仙殿的路上,碰见了瑶姬的那个侍女,依稀记得好像叫银芝。 “见过神君。”,银芝慌忙行礼。 悯泽微微点头,允了她起来,便要继续走。 没想到银芝叫住了他,“神君等一等——” “何事?” 银芝手里提着个镶满珊瑚的阴沉木食盒,“公主收到了齐光殿下的糕点,因送的有点多,公主问过娘娘,可否分发下去,娘娘便说既如此,神君正好在东殿,便也给东殿送去,东西交到神君手里就好。” 悯泽不喜瑶姬,下意识地觉得这些糕点有问题,不想送。 似是看出他的心思,银芝又道,“天君也许了的,他说三殿下喜欢,无妨。” 罢了,“拿来吧。” 殿门又被打开,静瑜以为玄毓终于回来了,高兴地赤脚跑出去,见到的却是悯泽,“怎么——” 悯泽朝他晃晃手里的食盒,“天君念着你喜欢糕点,差人把这一盒递到我手上,再拿来给你,看来他还要再晚点才能回了。”,只字不提瑶姬,“小瑜可喜欢?” 静瑜欣喜地接过,当然是喜欢的。 悯泽不知作何滋味,不忍再看他这一时的愉快,交代了一番不要再不穿鞋袜乱走云云,便又离去了。 食盒沉甸甸的,静瑜摸着上面的赤色珊瑚,玄毓和娘娘都是不喜珠宝的,怎会有这种繁琐的食盒。 双手把盖子打开,放到一旁,露出里面的东西。 食盒分几层,第一层是糯白的团子,第二层似是桃花糕,再下一层…夹层夹了一小片大红的纸片。 他觉得有点喘不过气,僵了一会才去打开最底、也是最隐秘的一层。 正红色的绢纸包裹着不知名的糕点,上面用洒金墨写了些字。 凤鸣山贺。 贺什么? 纵使早就知道此事会成真,他还是想去问,为什么要答应,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这张红纸? 脸上一道道的水痕,这是瑶姬的贺礼,玄毓在和她在一起。 他想去开殿门,手指一碰朱色的殿门,就被阵法击飞,摔在前院中央。静瑜不觉得痛地站起,他只是想去问…不,只是想看一眼,也不被允许么。他呆了一会,跑去搬了张圆椅放到墙边,站上去试了试,不够高,又去搬了一张。 站上去摇摇晃晃的,随时都会掉的样子,静瑜跪在凳面上,觉得稳了,才慢慢地站起来。 外面真是好亮好美,夜间百花都散发着浅浅的光芒,簇拥着瑶池那些巨大华美的宫殿。最高最大的仙殿都燃起了长明灯,走廊间还隐约可见仙娥走动。 静瑜擦了把眼睛,脸被自己的袖子擦得火辣辣的痛。 “好看吗?” 他身体一僵,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他几乎要摔下去。 静瑜找到女声的方向,竟就在一墙之隔,银芝在墙外面的长廊里,微笑地盯着他。 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胸口闷闷的似是坠着巨石,轻轻吞咽都会带来难以忍受的痛苦。 银芝又说了一遍,“好看吗。” “…你是故意要我看见那张红纸的,”,静瑜声音哑得厉害,泪珠滑过脸颊,汇聚到尖尖的下巴,一滴滴地掉下,“为什么…” “是。你就不生气吗?”,银芝奇怪地问他。 “我只会待在房内,不会影响到你们的,为什么还要我看到。”,静瑜停了一下,光是说几个字就花费了他所有力气,哽咽难言,“我本来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 “七日后便是蟠桃宴,天君会向天庭、四海、名山八川的仙家承认公主的地位,你依然是只能囚禁在这里,三殿下,你当真半点怨怼也无?” 怨恨?静瑜怔忪,他怎会怨呢,玄毓常说他不信所谓天道所谓命运,可他忍啊,说起来,其实就是他命不好,不然为什么上一世死这么早,成仙了还要受这重重磨难。再者玄毓没对不起他,瑶姬何错之有,他过得这么苦,怪不了别人,只能怪自己。 头好痛…嘶…怎么这么痛? 银芝眯着眼看他因头疼而痛苦的脸,他摔了下去,然后哐啷一堆声响,额角重重地磕在凳脚上,人一下就静了,没了声响。 看不到墙内的情形,银芝懊恼地踢开脚边的小盆栽,他自己破不了,那就只能从外面破开,她会好好地推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