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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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碑伫立在一个遥远的宫殿里,是一片远离天庭的孤岛,四周除了白云别无他物,未有突兀的玉碑俯瞰万物。 这里长久没来过,纤尘不染的玉碑像一个古老安静的智者,只是看着,便已心生畏惧。 瑶姬站在阶下,犹豫着不敢上前,此地并无圣地禁地之类的说法,但上奉的始终是远古圣物,是以人人怀有敬意,轻易不敢踏足。 虽然外间已是一团糟,奉碑殿出乎意料的平静祥和,仿佛尘世的纷乱与它无关,无论世间如何改变,它所预言的变幻也永远不会变。 瑶姬规规矩矩地跪下磕了个头,才走上台阶,去接近这块无暇的方碑。 玉碑很是高大,走近了看,才发现上头依稀刻着许多字符,上面的字符似是因为年代久远已经看不清了,倒是下面的一小块还能看到一点。 “…天翻地覆,众生皆灭?”,瑶姬默念最下面的一行,心脏重重坠地,既是万年碑都如此预言,看来这个尘世确实要在此终结了。 咦?瑶姬被一小块模糊的地方吸引了视线,其实rou眼看去,那一块玉石平整无暇,可瑶姬却感觉到了灵力的痕迹。 手指轻轻碰了碰,瑶姬不解地收回手,确实是灵力的痕迹没错。 沉闷的钟声轰地在脑海里敲起,瑶姬惊得杏眸圆睁,莫不是,莫不是有人动过万年碑? 齐光在奉碑殿外等了她半天,等得她出来时已是日下西山,瑶姬提着裙子飞奔出来,“哥哥,我要见娘娘,你敢随我破开大殿吗?” “——不行!”,齐光白了脸,“和烛龙劫冰狱还不够,现在还想我陪你胡闹,不行,万万不行。” 瑶姬道,“罢了,本座自己去。”,说着便往御殿飞去。 齐光头皮发麻,只得咬牙跟上,娘娘虽不至于降罪,可自家父王母后定会责怪他不作管束的罪责。 饶是瑶姬胆大包天,看着紧闭的大门依旧心里发虚,齐光也劝道,“依我看,还是不要打扰——” “可是没时间了”,瑶姬难过地看着他,“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还是哥哥觉得我们对抗得了那镇压万年的邪气。” “可,可这和你要做的事有什么关系呢?”,齐光急道。 瑶姬回头说道,“我方才在奉碑殿,察觉到万年碑上有灵力的气息,兴许是有人改动过碑文——” 身后传来殿门摩擦地面的声音,兄妹二人都僵住了。 泫女沉着脸,说道,“瑶姬,你方才说的什么?” 即便在冰洞中,云峥也能察觉脚下的路越来越陡,有几次他都差点一路滚进黑暗深处,长剑丢了,就只能用手指死死扒着冰缝,一点点地往高处挪。 那个妖女似乎也未曾进过这些裂缝,在黑暗中摸索的这几日,除了自己弄出的声响,再无他音,更别说什么追兵了。很多时候他忍不住想,师傅可能已经去了,他作为大弟子不能在榻前尽孝,当真罪该万死。 所以他为什么要出城呢,兴许那妖女是对的,他不是不好奇前生,她唤自己元兰哥哥,想来曾是相识之人,当年一定是发生了极其悲惨之事,两个相识之人才会一道被极刑处死。 但知道了又能如何,又能向谁报复,就像云峥是云峥,当年之人也不再是当年之人。 云峥暗自叹息,没注意脚下冰面忽地扩散的裂缝,冰面断裂的声音在冰道里响的像七月旱雷,云峥都要被震麻了,来不及反应,就和碎裂的冰块一道往下坠。 依旧是狭窄的通道,冰块在通道内撞得震天响,狭窄的空间也让他无法调整身躯,像被和一堆尖锐的东西挤在一起摇晃,身上被刮出道道血痕。 就在他以为要这样无休止地掉进无间深渊时,身下的虚空中却出现了些许荧绿的幽光,那光线微弱且飘忽不定,似是一丛幽幽的鬼火。 云峥深吸一口气,撑开手臂抵住洞壁,硬是减缓了一点掉落的趋势,掌心已被磨得血rou模糊,直到快要触碰到那抹幽光时,才勉强卡主了身体。 等缓过神来,才看得清,幽光尚在下方,而冰块也掉到了底部,传来空旷的回音。 他不知为何下方会有幽光,也不知前方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可此刻实在是别无选择了。 云峥一点点地往下滑,直到到了洞口时,才艰难地在通道中转身,小心地探出去查看。 很快地,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面前便是一根通体晶莹的冰柱,顶天立地一般地撑着整个洞厅,而这样的冰柱居然有七八根,宛若天空投下的箭矢,竟然将一个…一个人洞穿,钉在洞厅的中央。 云峥近乎是战栗地看向那人血色衣袍下蜿蜒的龙尾,他许是窥得了远离人世的角落,那是,那是金色的龙尾,那人真的是人吗,还是应该称之为神?可神又怎会被如此残酷地对待? 往上已无退路,只能往下走了。云峥滑出洞口,刚好落在其中一道斜插往下的冰柱上,他对这个未知的生灵极度敬畏,在滑到差不多高度时,他便跳到了地上,免得触碰到了这人。 走得近了,才发现对方的情况比他想的更加糟糕,地上的冰面被暗红色覆盖,想来都是干涸的血液,若不是龙尾,那人应是跪着被钉在此处,他的头颅和双手都耷拉着,垂在胸前,没半点生气。 这是,死了? “...你——公,公子?”,云峥小声唤着,也跪坐在那里,抬手想去触碰他的指尖。 指尖冰凉柔软,云峥猛地缩回手,还是活的。 他脖子上好像挂着什么在晃,云峥依稀觉得那物看着眼熟,不禁凑前了一点去看,是一块莹白无暇的玉,一看便知绝非凡物。 他见过这块玉。 应只是惊鸿一瞥,他实在想不起来。 轰—— 头顶上遥远的地方传来沉闷的声响,估计是大地又开始震动了,整个洞厅也跟着晃了晃。 云峥听见这个人轻轻了抽了口气,喉咙哽着,半饷才咳了一下,吐了很多淤血。 冰柱也在摇晃,他很痛苦。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云峥问。 “.…..” 云峥没听清,依稀像是在叫什么玲,应该是已经说不出话了,他四下看了看,没有找到水,又去掉落的冰堆里找了一小块干净的,再跑回来,塞进这人嘴里。 等坚冰化成水,这人总算是清醒了一点,他的手动了动,似乎是想抬起头来。 云峥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敬畏,上前托住他的肩膀,好让他能稍稍直起身。 “你——尊者?”,云峥看到这张脸后失声道。 玄毓目光散涣地看着他,还没意识到这里出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凡人。 云峥头皮发麻,久久不能言语,记忆飞快地被拉到许久许久之前长青镇的烟雨,又或许是更早以前罗莎山脉广阔的荒漠,而现在他再次遇到了,却是这样一番境地。 “.…..你为何会在此处”,玄毓逐渐恢复清明,哑着声音问道。 云峥还处于震惊中,“我”了半天也说不出完整的话。 玄毓担忧道,“你须得马上离开” 云峥总算找回了舌头,结结巴巴地指着龙尾,“你,你是什么?” “如你所见”,玄毓平静地道。 “那这些冰柱——”,云峥双腿发软,无法想象这么粗的冰柱穿透身体的感觉,光是看着都毛骨悚然,“我要怎样才能帮到你?”,或许要将冰柱打碎,可他没有武器在手,他的灵力不足以撼动冰柱。 玄毓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取我一片龙鳞” 怎么取?云峥不安地看向失去光泽的龙尾,直接拔下一片吗。 “出去之后,去找——”,玄毓顿了顿,忍过一阵剧痛后继续道,“不,你不必找任何人,只将龙鳞烧了便可。” 云峥蹲身摸着鳞片,犹豫道,“这样便能帮到你么,可我不知道该如何出去。” “我会送你出去” 云峥又问,“尊者,你的弟弟呢,也被困在此地吗?” 玄毓沉默,云峥只以为尊者的弟弟也遭了殃,于是不再问,只听话地闭上眼,咬牙拔下一片巴掌大的金色鳞片。 龙尾因这刺痛轻轻抽动了下,云峥听到那人说,“他也被困住了,但不在这里。” 云峥还想问,手中的鳞片忽地发出和曦金光,只觉身上一轻,自己竟化成了一道轻风,被金光簇拥着推回来时的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