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

    影小少私人今年的生日派对比照了去年的规格，在高级会所紫蝶楼举办，奈何派对的主角一现身就一直兴致不高——影小少把玩着一只玻璃酒杯，闷声不吭得坐在几个好友死党包围出来的主位，神态慵懒，隐约有些躁郁难抑，他连自己的太子圈内好友都不怎麽搭里，更何况那些虽然应邀来蹭蹭热度却被阻隔在圈外的其他人。

    韦恩和程曦也见怪不怪，各自搂着美人饮酒作乐，任由闹脾气的紫重影闹去，一个天生的天子骄子，家中手握新国半壁江山的二少爷想要发脾气，那就发吧，没人阻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茶城纨裤富少圈内照样歌舞昇平，一派和乐融融。

    而圈外那些想挤进去的小贵族或是小模们，更是半点摸不着头绪，纷纷引领顾盼，只道影小少今日心情欠佳，钻进包厢深处後就完全不见人影，想献礼讨好的却连个机会都找不到。

    这样古怪低迷的情况，一直到那蓉沛公子抵达派对现场，才有了一次转机。

    那蓉沛照样是一身轻便又时尚的打扮，单耳钻钉搭配浅色大框墨镜，手持一只设计简洁的男仕皮革夹，迈着笔直的长腿穿过了群魔乱舞，走到了一群醉酒玩闹的小少爷们面前，立刻看到程曦如释重负得用手往里头沙发上笔画，那里正歪着一个闹脾气的寿星。

    那蓉沛一目了然，边往自己打小看到大的傲娇牌少爷的面前走去，一边漫不经心得朝周围审视了一圈，忽地察觉到了什麽，询问道：「项少呢？这种场合怎麽不见他？」

    「啊、他被家里人罚了。」程曦大着舌头道，一字不藏话：「就是上次在洛琳花园出的那乱子……他也太张狂了，明知道家里的老头子什麽臭脾气，还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玩得那麽高调，岂不是回家讨一顿打吗？」他拐了韦恩一胳膊，粗声笑道：「听说他家的老头子气疯了，要把项芳颐轰去军校从最底层再教育，没升到尉级官阶不准回来、哈哈哈。」

    「不是说白话，项芳颐已经被送去军区了。」韦恩懒散得补充道。

    那蓉沛含着微笑，轻轻一点头，心底却已然有了计较，他转身便往紫重影身侧的沙发空位坐了下去，紫重影半躺在沙发椅上，见着那蓉沛也没有太大的反应，挑眉睨了对方一眼，又默默垂睫恢复原本懒怠颓厌之色。

    那蓉沛也不开口说他，而是笑咪咪得托着腮帮子瞅他，紫重影也早习惯了，继续维持他睡美男的架式，又过了一阵子，那蓉沛像是看腻了紫重影那张没有瑕疵的俊美容颜，随手从玻璃桌几上拿了一杯调酒，果然听见紫重影皱着眉头不赞同道：「你一个Omega，不要老是喝那麽烈的酒。」

    那蓉沛闻言，顿时暗叹了一口气，嘴角也弯出了一抹温柔而欣慰的弧度：「总算肯理人了？你跟我说说，又是为了什麽事情在呕气？」

    紫重影一张白皙的脸孔顿时更臭了，近乎是有些撒气式的不悦，他睨了满脸无害笑容的那蓉沛一眼，又将视线挪到会所包厢的入口，眼底尽是怅然若失。

    「到底怎麽了？」

    「那哥……」紫重影成年後就鲜少再喊那蓉沛的敬称，那蓉沛立刻就听出了些不对劲，他眉头一凛，端正了脸色倾听紫重影接下来的话：「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那蓉沛直视着紫重影的深紫色眼眸，音色缓和而坚定道：「你怎麽会这麽认为？哪方面的事情？」

    紫重影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将那蓉沛手里的那杯烈饮拿了过来，盯着澄透的液体看了好一会儿，才仰头一灌到底，白皙的肤色顿时染上了粉晕，他抹了抹唇边的残酒，低声喃喃道：「怎麽没来呢？」

    「谁没来呢？」那蓉沛笑眼盈盈得看向紫重影，一语双关道：「你不说出来，他怎麽会知道呢？」

    程曦这时晃头晃脑得倚在沙发边上，调笑道：「Ink在等哪位佳人大驾光临，居然让你如此魂不守舍，原来是思春了哪……」

    韦恩却哼气了一声，听不出语气褒贬：「还能是哪位，不就只有同一个人麽？」

    紫重影这回没有再迂回否认，而是带着愠怒，失落和不谅解沉声道：「穆怎麽没有来，也不跟我说一声，到底把我当成什麽……」他紧锁眉峰，看着已经憋笑得发不出声的那蓉沛，被惹恼似得瞪了过去：「你笑什麽？」

    那蓉沛摆出了我道歉的手势，边笑边道：「谁跟你说穆少没有来的，我刚才进来的时候……」

    紫重影怔然得顺着那蓉沛眼光的方向延伸了出去，果见一整晚不见人影的穆承雨正姗姗来迟得穿越过群魔乱舞的人群，他像是感应到紫重影殷切灼热的目光，骤然抬起眼眸，翩然一笑，清澈的浅棕色眸光婉约荡漾，纯粹得不参任何一丝杂质。

    紫重影在许久以後才知晓，穆承雨的清澈与纯粹，那是一片空白，连一句独白都不愿为他留下。

    「抱歉，我来晚了。」穆承雨带着万分歉意得看着紫重影，主动低头向寿星大人致歉，他顺手拿起玻璃桌上的一只空杯，随便挑了一瓶酒斟满，对着紫重影道：「这杯酒当是罚我了，别气了嗯？」

    也不待紫重影作何反应，穆承雨举杯一饮到底，顺势坐到了紫重影的身边，面对紫重影那帮已露醉态的朋友们的问话与调笑，他都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充满耐性得一一作答，即便程曦醉酒後口无遮拦得调侃他：「若是让蔚羽跟你做比较，穆老板可有哪些胜算能够博得紫重影的喜爱？」

    那蓉沛不动声色得沉下了脸色，冷淡得扫了程曦一眼，後者却浑然未觉，还觉得自己这话问到了点子上了，瞧紫重影仍旧沉默着啜着酒杯，也没有要帮穆解围的意思，显然就是欢场上的酒後戏言，大家都不必太认真，也没人做得真。

    一个Beta，不过是跟了影小少爷一段日子，可不能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妄想藉此跃上豪门世家，甭说是一个平民出生的Omega，紫大少就已经娶的如此艰辛，更遑论一个没有任何身分背景的男性Beta，瞧瞧紫重影，跟穆处归处，玩归玩，也都知晓分寸在哪里，给给金钱、方便，跟上流社会的通行卷就已经很慷慨了，若是穆要的再多，可就给不起了。

    他说这些话的本意也是为了穆老板好，早早认清身分，不要存着嫁入豪门的心思，免得到头来受伤的是谁，还不就是他自己！

    穆承雨轻哂了一下，正要开口说些什麽，紫重影却猛然从沙发上坐起来，恶气横生得瞪了程曦一眼：「闭嘴，本少爷喜欢谁，还需要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

    他伸手握住了穆承雨的右手，稍稍调整成了十指紧扣的姿势，顺手往自己的口袋里带进去，随後又不悦得躺回沙发。

    那蓉沛瞧他这般一遇到穆就闹腾的小孩脾性，不禁摇了摇头，要是无理取闹就有糖吃，那谁不愿意做个孩子，问题是予取予求的先决条件，是建立在有人愿意无条件宠你的情况之下。

    韦恩这时开了口，问紫重影道：「那你今年生日，你大哥送了什麽礼物给你？」

    紫重影下意识低头瞅了穆承雨一眼，又抬起头，意兴阑珊道：「也没什麽特别的，就去年我回国的时候，他不是在瀞湾後头建了个停机栏吗？那头盖好了，今年就补台飞机上去了。」

    「Wow，那咱们下次可以搭你的飞机出门玩了。」程曦立刻接话道：「那我送你的那套特别请人设计的车服岂不是有点弱掉了，啊啊，你大哥还真是宠你，跟以前一模一样。」

    「你在胡说什麽，什麽宠不宠的，我都几岁了！」

    几个人顿时针对紫重影收到的生日礼物加油添醋得讨论了起来，就连那蓉沛也无法独善其身，被问到送了紫重影什麽礼物时，他只得从皮革夹里拿出了一包不怎麽精致包装的塑料袋，场面顿时陷入一片鸦雀无声，连紫重影都眼睁睁得看着那包完全看不出成分的东西，不敢轻举妄动。

    那蓉沛露出了从容不迫的笑颜，彷佛手里拿的是一束新鲜的玫瑰花，他对着Ink道：「这是我根据的你的信息素水平波动特别制成的舒缓剂，我在里面加入了能够让你彻底安心的气味，也是你最熟悉的味道，也就刚刚才从实验室做出来的，急着拿过来给你，都没来得及包装好。」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紫重影从那蓉沛手里谨慎得接过对方亲手为他特制的舒缓剂，安分得低头道了谢：「谢谢那哥。」

    「不客气。」那蓉沛对着紫重影温柔道，眼神却是往穆承雨身上飘。

    「那穆少呢？」韦恩话锋一转，突然将矛头指向入座後就不怎麽说话的穆承雨：「你可准备了什麽要送给Ink？」

    出乎紫重影的意料，穆承雨居然没有准备任何东西给他。

    而穆承雨此时公然示众的羞赧与窘迫的神情，却完全符合了韦恩与程曦的预料，他们方才谈论的礼物，即便有不够名贵的，也是通过旁人无法轻易获取的管道，才够格送给影小少作生日礼物。

    穆承雨一个靠画廊营生的普通人，最多不过是从自家仓库里摸出几样东西来凑数，紫重影又压根对艺术品没有兴趣，穆承雨能送的东西，岂不就只剩下家里园子的花花草草，在他们这些大贵族少爷眼中，只有掉价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