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六

    穆承雨以为他跟邱大人腻在一起的时候，藏身的够隐密，殊不知早就让这里的Omega庄主看的一清二楚。

    邱海凝早已习惯自家么弟在媒体形象上说一不二的模样，隔了这麽多年才回家，只不过多携带了一个仁，邱成鸢却给他一种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仍是初生之犊，青春洋溢的既视感。

    邱海凝看好了时间，羊群也该赶回来了，便叫管家去请四爷跟承雨过来，他走回遮棚内稍作休息，一直守在他身边的藤楚曦立刻拿了矿泉水递给邱海凝，并用手里的毛巾要替他擦汗。

    邱海凝接过了矿泉水，却没有接受藤楚曦替他擦拭汗水，他拿走了毛巾挂在脖颈上，就迳自往仓库里面走，藤楚曦却忽然开口道：「海凝，你很喜欢邱成鸢带回来的人吗？」

    邱海凝停下脚步，回道：「喜不喜欢，是成鸢的事，但他既然带回来我的庄园，那就是我必须保护的人了。」

    「如果他们生了孩子，你打算要带回来自己养吗？」藤楚曦扬高了语调，向来温驯的眼神也露出了利锋。

    邱海凝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太明白为什麽藤楚曦要特别将这件事拿出来讲，还一脸隐藏不住不悦的模样，他打量着对方的神情，用一种商量的口吻道：「邱家的产业，总是得有个人来继承，我也已经不年轻了，得尽早安排。」

    「不，他不行，他不能怀上邱家的後代……」藤楚曦摇着头，眼神紧闭，似乎无法接受得喃喃自语，而看在邱海凝眼里，却全然变成另一种解释。

    邱海凝浅色的瞳孔之中，已经连失望都所剩无几，几十年的光阴似箭，他还是不够了解眼前这个儒雅又冷情的Alpha，也早就已经不想了解了，他暗叹了一口气，平述道：「若是真的没有继承人，按照协议这座庄园会归致你的名下，直到你过世後才会进行拍卖，你……只能祈祷，我会在你之前再多早走几年……」

    「海凝！」藤楚曦抬起头，斯文的脸孔上是少有的难看与严厉，这让他的Alpha信息素水平也逐渐升温，然而他的Omega却已经永远无法再接收到任何一点关於他的信息素。

    穆承雨走到牧场中央的时候，邱海凝跟藤楚曦已经站在羊群里等他们了，在面对邱海凝的时候，穆承雨难免有些拘谨，却敌不过白绵羊的可爱煽动，邱海凝还手把手的教导他怎麽剃羊毛，穆承雨跃跃欲试，忍不住回过头用眼神询问邱成鸢他能不能剃剃看，得到允许後，就喜孜孜得挑了一只特别健硕的绵羊。

    穆承雨蹲下之後，才发现看起来温驯又软萌的绵羊，实际上的个头很可观，他尝试模拟邱海凝将羊只抱起来的动作，然而跟以前他在白河山庄的印象不一样，白杉城在他的白河山庄里也放样了一大群羔羊，以前他还会跟着白杉城到山上喂新生的羔羊喝奶，都是可以一手圈抱在怀里的。

    他只得向场外求援：「邱大人，您能帮我抱一下羊吗？」

    邱成鸢笑颜逐开，自然是承雨说什麽，他就做什麽，即便蹭了满身羊毛，也不减他半分仪态与魅力，别说一旁的邱海凝看的目瞪口呆，就连在外围的王焕然看到了，也再次刷新了自家长官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夜晚两人亲热完，邱成鸢流连在穆承雨颈窝的肌肤上轻轻嗅吻，懒洋洋得抱着承雨哄他入睡，穆承雨却迟迟没有睡意，一直望着窗外清明的月色，邱成鸢当他有话想说，也不说破，就安静得等着穆承雨提出什麽请求，他才好全部都答应他。

    等了许久，才听见穆承雨模模糊糊得说了一句：「邱大人，我觉得羊好可爱。」

    邱成鸢忍俊不住，心头彷佛也有一只爱困的绵羊，悄悄得窝进了他的怀里，他爱怜得揉了揉承雨的後颈，悄声道：「喜欢的话，我们每年冬天都回来住。」

    「没关系的，您那麽忙，这次能特别来这里一趟我就很开心了。」穆承雨道：「我去过的地方很少，就是邦联内，也没去过几个城市，最南边的地方，只去过蜿国而已，我已经很开心了。」

    「南方毕竟跟燕京差别很大，蜿国的地域风情又更加不同，你比较喜欢哪里嗯？」

    「都各有千秋吧，南方的景色比较丰富，有很多可爱的动物，但北方的气候我也很喜欢，冬天虽然冷了一些，却四季分明，让人充满期待。」

    穆承雨讲到这里笑了一下，转过身道：「不过蜿国，我只有在小时候去过一两次而已，只记得那里的邦都好漂亮，结合了生态保育与现代化於一体，高山绵延，又依傍湛蓝的海水，以前义父带我去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中央会议每隔几年就会在蜿国举办一次，我都是匆匆开完会就匆匆离开，倒没有真的好好走访一次蜿国。」邱成鸢吻了吻穆承雨的唇角，道：「你说的义父，是指白岩画吧。」

    「嗯，」穆承雨并没有多想，见邱大人提起了白先生，就把心中的话全都说出来：「我第一次搭飞机，就是去蜿国，到了蜿国才知道，义父非常喜欢那里的环境，还弄了个园艺园子，一走进去，全是我从来没有看过的花朵，而且一年四季都不会凋谢，总会有一个品种是开花的。」

    「他还给了我种子，我看到那些花在蜿国开的那麽漂亮，就以为他们很好种起来，拿回家之後，才知道别说开花了，我连让种子发芽都有一定的难度。

    「後来我就开始偷偷攒钱，小时候也没办法出去打工，就只能从一些零碎的饭钱里一点一点存，存下来的钱我全部都拿去买园艺的书，那时候我也没有通讯器，实体的书本非常昂贵，我後来也就只够买下一本。」

    「那成功种出花来没有？」

    穆承雨露出了一个怅然却满足的神情，摇了摇头：「没有，还是种不出花来，其实就是蜿国的蝴蝶花而已，长大後我就没有再尝试过。」

    「为什麽不再尝试看看。」

    穆承雨用一种认真，却带着孩子气的眼神，看着邱成鸢道：「因为种子只剩下一颗了，那是我义父送给我的最後一颗种子，我才舍不得种掉呢。」

    邱成鸢的语调虽然仍旧柔和，却不意察觉得寒冷了几分：「你如果不种下去，又怎麽会知道结局是好的，还是坏的。」

    「如果是坏的呢？」穆承雨睁着双眼，有些茫然道：「我觉得我没有办法承受结果是坏的。」

    「那也只是证明，那些种子注定开不出花来，你只是去发现这必然的结局，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错。」

    邱成鸢温和而严肃道：「不要再为了必然的结果，或是过去的结局而感到自责，你已经付出过，没有放弃过，早在你倾尽所能买下那本园艺书的时候，那颗种子，就早已在那本书里茁壮绽放。」

    「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这句话像是瞬间拨动了一处心弦，穆承雨的眼框没由来的一热，他不是想要得到安慰，只是觉得很思念，这句话他已经再也不能从他想要听见的人的口中说出，却转换成另一种形式，再度回到他的身边，再度有一个人，愿意对他说出这句话。

    「邱大人，所以您上次送我了那麽多花，我是真的很喜欢，谢谢您。」穆承雨枕在邱成鸢的肩上，细声道：「谢谢您对我这麽好。」他已经不会再对邱成鸢说出要怎麽回报的话，他这辈子是注定要积欠这个男人了。

    邱成鸢吻在他的额头，眉梢上，不带有任何情慾，只有绵延的爱意：「小雨儿，你要知道，我对你的这些好，还不及我对你的爱万分之一。」

    穆承雨并没有在庄园打扰很多天，邱成鸢在休假的期间就陆陆续续接了几通重要的电话，他都先用电话指导下属去处理，直到某一天王焕然亲自上门跟他汇报了一通元首的来电，他才皱着眉头到书房连通了视讯电话。

    两个小时後，邱成鸢才面色凝重得从书房走出来，穆承雨虽然有些担心，却也没有多说什麽，直到吃饱饭後，邱成鸢把他搂好了，才徐徐道：「我得回去燕京处理事情，我们待会去会一下二哥，就准备离开，你不用担心，先回家里好好休息，嗯？」

    「是什麽事情？」穆承雨问道：「是跟安情局相关？」

    「跟反侦察系统无关。」邱成鸢摸了摸承雨的後颈，安抚他一下，才道：「是老窦（元首）底下的人犯事了，还留了证据在调查局的手中，真是愚蠢。」

    邱成鸢虽然神情未变，但用上这麽直白贬抑的词汇，代表他是真的不太高兴了，穆承雨一听就明白他说的是什麽，只是不解道：「您说的是电力局的企划组主任那件事吗？即便他……私德不彰，留下了什麽不光彩的东西在调查局手里，那也是他个人的事情，也不至於需要您出面处理，是我理解错了吗？」

    穆承雨说的是前几天被爆出桃色新闻的干部，婚内出轨偷吃也就罢了，还养了一屋子的Omega，有些甚至还未成年，虽说这种新闻尔偶就会爆出一次，也确实罪有应得，活该被公审制裁，然而偏偏这次出事的主角跟现任元首窦铮有着沾亲带故的关联，他是窦铮堂兄的小姨夫。

    这种事情本身跟窦铮并无关系，只要迅速得当得切割处理，并降低媒体舆论声量，基本上还算好处理，奇怪的是为什麽会严重到需要元首亲自致电邱大人密谈，看来那位丑闻主角留给调查局的「证据」，并非只是什麽难堪的录影或是照片。

    穆承雨在脑海中溜了一圈，很快得就猜到了让上面兜不住的「证据」是什麽，他尝试得问道：「是毒品吗？」

    邱成鸢赞赏得审了他一眼，低声道：「小雨，你很聪明，连你一下子就猜到了。官员涉毒，他这辈子基本上废了，但问题是，他现在会牵连到老窦，当下虽然调查局那边有把毒品案压下来，但他既然会被查缉，表示一定有消息走漏，这件事一定要尽快查清楚。」

    「那应该不是普通的毒品吧。」穆承雨细想了一会，指出：「至少不是他用在自己身上的毒品。」

    邱成鸢注视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一个仕途顺遂，坐拥名利的Alpha，原则上是不可能把毒品用在自己的身上，既然被搜出了东西，那就是用在别人身上了。」穆承雨皱眉道：「他用在那些Omega身上。」

    邱成鸢带着穆承雨拜别邱海凝，邱海凝没有多说什麽，只是用眼神表示他已经跟邱成鸢达成了协议，并且将腕上的袖扣取下来别在穆承雨的袖口上，穆承雨连婉拒都来不及开口。

    最後，站在邱海凝身後的藤楚曦也客气得向他们道别，他还赠送了一份小礼物，是一支天鹅的尾羽毛，并对穆承雨道：「我们藤家在山上也养了许多野放的动物，随时欢迎穆公子登门共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