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返终结之地
清晨的空气清极了,清得一点尘埃也没有。 这里山间的清晨,和城市是相差很远的,特别是人迹罕至的山间。这里的空气,与城市的空气简直是无从比较的。 袁林青就在这美好的清新空气中架着车子,逋过蜿蜒的出路,不慌不忙地行驶着,一面,他则在注意路边的景物,好像找寻一个标志似的。后来,他的视线被远远一座建筑物吸引了,他的车子便离开公路,驶上了路边的草坡。 没有路、只有草地,不过是很平坦的草地,也没有什么大块的岩石,所以车子走在那上面是没有很大困难的的。很圆滑地,袁林青的车子通过草地,远离了路边,最后到那座是建筑物的的面前,停下来。 那是一座古老的建筑物,是一座石头砌成的炮楼,已经很破落了,因为现在距离战争很远,没有人用这座炮楼,也没有人会把它加以修茸。有一度石梯阶通向炮楼的顶上。 如果郭炀是说谎的话,他也是真的到过这个地方的。 当他在这炮楼顶上看着冯祁杀死了朋坤,而那树林里就是藏尸之所。现在从这里望下去,地势与他所讲的故事倒是很吻合的。 袁林青从袋里取出一副小型望远镜来,望向那树林。被望远镜的镜片所改变了,于是他可以更清楚地看到那树林。也差不多可以看到郭炀形容,他还记得郭炀是如何形容冯祁在这坐里和朋坤决斗、冯祁如何把三郎杀死的。而郭炀紧张得差点翻过了这栏杆、跌倒下面去,甚至他说他碰脱了栏河的一块石头这一点也是真实的,栏河上,就在袁林青站立的那地方的前面的确是缺少了一块石头。 还有那树林前面的一块火石,郭炀说过,朋坤曾经躲在那块大石后面,以那块大石作为障碍物,和冯祁对抗。不错,地方是真实的,只有故事是假的,郭炀大概真是来过这地方,所以把情形讲得很清楚! 但很容易证明这个故不是真实的。 郭炀说过他们事后把尸体弃在林中不会有人发现的,这里并非常有人到来,虽然事隔数月,至少会剩下来一副骸骨。 如果没有尸体,事情就不是真的了。他们总不能找一真假尸骨来冒充。现在袁林青只要到林中去找就行了。 放下望远镜却瞥见树林中有一块红色的东西动了动,原来是一个穿红衣服的人正朝树林深处跑去。 他皱着眉头想,一个人在林中等着他,这是巧合吗?这是一个人人迹罕至的地方,怎么恰巧有个人在这里,而他又在逃避袁林青的望远镜呢? 袁林青思忖着,这人是谁? 很可能是要来杀袁林青的,据他自来所知,目前想杀他的并不是少数人。 那人一定大感困惑,他必须躲到一棵树后才能避开那刺眼的阳光,但避开了阳光,又看不见袁林青了。 当袁林青估计已差不多进入枪弹射程之内,他便拔出了枪。 林内枪声响过两次,现在很明显,那人是不怀好意的。 但是也很明显的,刺眼的阳光使人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因为他的子弹也不知射到何处去了,袁林青连它的声音都听不见。 那人再发两枪,也是如此。 袁林青继续跑过去,但是还没开枪。他不想打死那个人,他本来不是一个嗜杀的人,而这一次他更想把这人活捉了,活的比死的好,活人有口供可招,死人却没有。 那人显然是慌张起来了,不断地向袁林青开枪,但最的一颗子弹也只在距他六尺之外擦过。袁林青从容地继续接近。 现在用不着望远镜也可以看到了。 那是一个穿着红色T桖的人,戴着一副黑眼镜。那人一定就是獐子。据袁林青所知,獐子是一个老戴墨镜的人,那是因为他的眼睛有点毛病,不能抵抗光线的刺激,即便是正常的阳光,他也不能抵受。 而现在迎面而来的朝阳一定使他苦不堪言了。獐子的的枪法一直是不错的,但是现在他一定变得像一个瞎子一样,所以枪法就大大失准了。 獐子的运气真坏,如果太阳不这样,袁林青和他的机会是五五成而已。 袁林青终于冲过了最后一段空地,便到达了树林,用第一棵树护住身子。 獐子向他再放一枪,但即使他能瞄准也打不中袁林青。 “放下枪吧,獐子。”袁林青叫道:“你没有机会了,现在你等于瞎子。” 獐子转身向林中逃去。 袁林青跟在后面,只要保持他在林中,而自己在林外,那么就没有危险,因为獐子回过头就看见太阳,而看不见他。 “獐子!”袁林青继续叫道:“投降吧,你逃不了的。” 但獐子并不理会,当他经过两棵树之间时,袁林青忽然瞥见他的手在做些动作。袁林青知道他在干什么了,他正在住枪中纳入子弹,他的子弹已经用完了。 袁林青加快脚步,如果趁他未纳好子弹之前追来,就可以避免动枪,但不行,看獐子的手势,就知道他很快已经在枪中装满子弹。獐子是一个好手,用不着看见,他可以装好子弹,一个好手只凭触觉就可以做到这件事,而且很快就好! 獐子转过身来,放了两枪,两枪都没有射中,都被树身挡住了,獐子没有再开枪,只是伏在那树后面,迟疑着,似乎要听袁林青的脚步声,以便知道他在那儿。 但他听不出,袁林青的脚步是没有声音的。 接着袁林青的枪就抵住了他的背:“好了,现在,立刻,放下枪。” 獐子呆住了,两只手慢慢地举起来,但枪仍在手中。 “我说放下枪!”袁林青提高了声音。 这样一说完,袁林青就知道自己错了,这不是对待獐子的方式,獐子是一个脾气古怪的人,凡是干这一行的,脾气都不会很正常,而他更是一个特别古怪的杀手。 当他有耐性时,他会很有耐性,但他暴躁起来,却又是无可收拾,没有人能制止住他。袁林青实在是应该先把他的枪打脱,使他完全丧失反抗能力。不过现在想到,已经太迟了。 獐子大叫一声,忽然转身,枪也垂下来,枪嘴摆向袁林青,明知道不够快,但还是这样做了,因为碰巧现在是他脾气暴躁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袁林青只好开枪了。 杀人是他最不喜欢的事,但现在如果他不杀人,别人就会杀他。 袁林青一连扳了三次枪机,然后跳到另一棵大树后面,这一连三枪使獐子的身体抽搐了三次,并且向后面直跌,脊背撞中了一棵树身,撞得再向前仆倒,仆倒在地上,他的身上有四个地方在冒血,还好衣服是红色的,所以不大显眼。那副眼镜也离开鼻粱,他的生命也剩下不到一分钟了。 但他还是滚过身来,再提起手枪,运用最后的几分力气,扳动枪机,向每一个可能的方向开枪,直到枪中的子弹都射完了,他才伏下来不动了。 这是袁林青躲到树后的理由。 獐子其中一枪射中了他藏身的大树的树身,如果不是这棵大树拦着,袁林青就会与他同归于尽了。 獐子伏在那里一动不动,血不停地往外流,袁林青才从树后出来。他向来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他蹲下来,摸摸獐子的身,没有很多东西,只有钱、护照、香烟、打火机,钥匙、眼镜袋、记事本都没有。 “妈的!”袁林青不禁低声咒骂起来,因为这些都不能提供线索,让他知道指使獐子的人是谁? 他把东西丢下了,站起身来松了一口气。至少他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獐子不会有同党。 脾气古怪的人总是独行侠,獐子是这样,他不可能与别人合作。 袁林青离开了獐子的尸体,慢慢地走进树林去。 郭炀的形容果然十分详尽,他说的那棵扭成螺丝形的树也在。他说过了这棵树,再绕过两棵树,就是抛弃朋坤尸体的地方。 袁林青再绕过两棵大树,忽然愣住了,因为真有一尸体在地上。 因为时间已久,那尸体已只剩下了一副尸骨,外面包裹着破烂的衣服,但这的确是一具尸骨,仍然散发着相当浓的臭味。 郭炀说的是真话,那岂不是变成袁林青说谎吗? 等等,这只是一具尸体而已,怎么断定他必然是朋坤呢?袁林青掏出手帕来,把鼻子严严地缚住,然后折了一根树枝,在那尸骨边蹲下。 那臭气虽然已经消灭,但还是很难受的,即使隔着手帕,也使人恶心。袁林青用树枝小心地挑动尸体,挑出袋里的东西,证件是有的,不过已经霉腐到不可辨认了,唯一没有变的是手指骨上戴着的那枚白色金戒指。那是一只相当大白金戒指,上面镶嵌着一只骷髅头,这些衣服和骨头都不能证明死者的身份,而这白金戒指似乎却能了。这是一件相当名贵的装饰品,袁林青多次戴着他。 袁林青皱起了眉头,蹲在那里发愣,一时连那臭气也忘记了,他的脑筋现在很迟钝,他来这里是为了证明郭炀是说谎的,冯祁是说谎的,但现在的结果却相反了。他证明了他们说的是真话。想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郭炀不是打算和他同来吗?如果他不是有把握,他怎敢这样做呢? 袁林青呆了好一会,终于把树枝丢下了,回头走出去。 回到树林外,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没有那么直接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