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她是个好苗子。
在病房的那一天，徐温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捡到”的到底是什么。 对于这个素昧平生的，充满神秘的女孩提出的要求，她并没有回应。 那个当下，即便女孩是认真的，“当mama”对刚失去资格的她来说，是太过沉重的三个字。 是常君打破了沉默。 “小姑娘，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女孩清晰吐字，眼中有光：“郁金香的郁，山下面一个风的岚。” “郁岚……好名字。”常君笑了，看了一眼身边的徐温戎，“今后，你就跟着两个jiejie混，怎么样？” “……” 徐温戎微张着唇，说不出话。 而病床上的人勾起了唇，朝她们感激地点了头。 出门后。 “常君，你刚刚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跟着我们混？你难道是想领养她？” “你放心，我有我的打算，她要是真是个流浪儿，我可以先照顾她。”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刚还在骂我，这下比我还热心……” 徐温戎疑惑地看她，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好友的心态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我觉得……” 女人看向房内，语气认真：“她是个好苗子。” “……你说什么？” 那一刻，她觉得常君是疯了，为艺术失去理智了。 但即使是在圈内低迷许久，渐渐淡出的她，也多少明白常君为什么会这样想。 ——那个女孩，真的很特别。 医生诊断，女孩有轻微的脑震荡，还有骨折，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 应该是在外吃了太久的苦，把好好一个孩子，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没有犹豫地，徐温戎让医生把女孩治好，不管要多少钱，多少时间。这样做，不只是为了常君的艺术理想，或者是怜悯，更多的也许是，一种宿命感的驱使。 在郁岚住院期间，她因为在外奔波并没有来看她，再次到医院的时候，便是和老常一起。 没什么耐性的常君，才和孩子寒暄不久，就将一个册子放在了她面前。 “我呢就不拐弯抹角了，这个，是我的最新剧本，我希望你可以和你戎姐一起演。” 空气安静着。 女孩的浅色瞳孔放大了。 “我演mama，你演我孩子，”徐温戎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女孩的肩头，“小岚，你别紧张，这个是常君她的想法，你要是不愿意，不用勉强。” “我愿意。” “……” 干净清爽的病房里，刚满十岁的郁岚坚定地说出三个字，掷地有声。 而这三个字，也开启了徐温戎不平凡的日子。 国际大导常君突破性的长篇叙事新作，于01年的夏天上映。 这部片从剧本到选角，都由导演和她的得力助手，也就是当下的过气女演员，片中女主演之一徐温戎把关。 然而，此片上映第一天，所有人都开始讨论，片中的漂亮女孩是谁。 浑然天成的演技，无可挑剔的干净气质和美貌，像是一道璀璨的光，照耀了整个娱乐圈。 ——郁岚，是谁？ 无数圈内人认为，这个孩子，后生可畏。 更没有人会在意，她片中的母亲为这部电影的付出，以及这个演员如何从命运摆布下死里逃生，因电影而涅盘。 这个走向对徐温戎来说，其实并不陌生。 接受过气的事实已经太久，如果再次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反而会很不适应。演这部片，除了满足好友的愿望之外，也是想看一看，她和常君的眼光，到底对不对。 ——事实证明，郁岚做得很好，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好。 但这个一炮而红的小女主角，却似乎不为自己的成功所动。 得到最佳新人奖的那天晚上，小郁岚牵着她的手，平静地走进了屋子。 自公布奖项得主的那一刻，直到回家，女孩一直都是毫无波澜的表情。 难道这孩子，天生就激动不起来？ 她轻叹一口气，从冰箱里拿出她刚做好的冰糕。 “饿了吧，吃点点心吧。” “姐，我想和你谈谈。” 在这么小的年纪，说话已经可以这么沉稳了。 徐温戎拿着点心坐在孩子面前，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不要担心，只管和姐说。” “姐，我……我以后不想演戏了。” “为什么？”她皱眉，觉得不解。“你不喜欢演戏？” “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我不想被这么多人看着吧。” 因为心事，女孩的嘴角微微下垂着，即使是这样有些苦涩的表情，还是能看得出一点娇憨，十足的惹人怜爱。 难以想象，如果在自己十岁的年纪，站在属于主角的镜头下，在那么多的闪光灯中保持微笑，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她明白了—— 孩子能做到，不代表她就想做。 她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说：“不想演，我们就不演，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没关系的，好吗？” 郁岚嗯了一声，但还是忐忑地看着她。 “还有，姐，能不能……能不能别再找我爸妈了？” “……什么？” “我的爸妈，我不想找他们了。” “这……” 帮郁岚找亲生父母的事，从遇见她那一天开始，就没有断过。 虽然失败了很多次，但她一直没有放弃希望。只是她万没想到，女孩是这样想的。 在她怔愣的时候，温热的身体扑进自己的怀里，清新干净的味道包围了全身。 “我只要跟着姐就好，”怀里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只要跟着你就好了……答应我，好不好，姐？” 抚着显出脆弱的背脊，眼眶湿了。 “好，好。”她轻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