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耽美小说 - 君安在线阅读 - 第十三章 人面兽心

第十三章 人面兽心

    近来春雨价贱,一连下了小半个月,才在傍晚时分停了。

    屋檐积着水,间或落下那么几滴珠玉,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躺着零落的残花败叶,看上去竟有了秋的萧瑟。

    周君戎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眠月端来晚膳,他浅尝了几口,忽觉恶心难忍,竟扶着桌子干呕起来。

    眠月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指天发誓自己没有下毒,周君戎瞥了她一眼:“起来吧。”他揉了揉额角,觉得人又困了:“听说东街有个妙医馆,里头的张大夫医术颇佳,过几日我得了空,你便同我去一趟。”

    他又去躺了个回笼觉,半夜觉得有人钻进了被窝,迷迷糊糊的,听见盛世安的声音:“哥哥。”

    他胡乱的应了过去,又睡着了。

    睡至一半,又觉得胸口湿闷,半梦半醒间觉着被蛇缠身舔咬,便挣扎着醒过来,才发现盛世安竟拱进了他的衣间,含着他的乳苞舔弄吸咬。

    他一时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嗔怪,只叫了盛世安一声,这家伙的动作停了一瞬,才不紧不慢的从他的衣服里出来,很黏糊的贴着他的脸,低声道:“好哥哥,我饿。”

    房间不算暗,月华流淌进来,在地上铺了一层柔软的发亮的毯子,也朦胧的照出盛世安半张俊逸的脸。

    周君戎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软成了一团云,可以裹住盛世安的云。他解了衣扣,把遮掩的春光漏了出来,声音也软着:“要不要吃?”

    他分明不是什么好人,也绝非心软的圣父,可只要一对上盛世安,他那所剩不多的良心就突然冒出来,连带着稀少的温柔一起,一股脑的掷在盛世安的身上。

    盛世安没有答话,但他俯身吻了周君戎。他好像一只狗,连接吻的时候都像。他先是添上周君戎的唇,再探进他的口腔,勾住他的唇舌与他纠缠。

    周君戎搂着他的脖子,把他压向自己,暧昧的水声在黑夜里隐秘的响着,但月光又掀开了一部分黑色的罗帷,窥见了些许秘密。

    他们的呼吸因为这个吻而加重,盛世安贴着他的耳朵,沉沉的热气拍在他的耳后,湿湿热热的,怪叫人生痒的。他哑着声音:“哥哥,哥哥。”他好像成了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除了这个两个字什么都不会说了。

    被他吻过的皮肤战栗起来,好像有火在烧。周君戎闭上眼睛,感觉眼眶都是热的,在发烫。盛世安的手像蛇,一路游滑过他的胸乳,往更下更深处滑去。

    周君戎的喘息声更大了。

    衣服解落的声音齐齐索索,盛世安分开他的腿,性器一点一点拓进他狭窄湿润的xue道。他们在一点点的融合,这种感觉无论做几次都会像是第一次一般新奇,胸腔里guntang的心毫无章法的跳着,周君戎攥进了身下的被褥,慢慢的放松了身体。

    巨龙全部挤进去的时候,两人都发出了一声喟叹。夜还很长,足够做太多太多的事。盛世安又俯身吻他,唤他哥哥。周君戎恍惚间听他说:“哥哥,等我把你娶回家,你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这真是挺久的事了,而且还不确定。毕竟皇帝半死不活但还活着,盛世武还在回来的路上,盛世瑜没有什么野心,但淑贵妃连同她的母家胃口可不小,还有四皇子……若是国师不提什么天定良缘就好了,可若是不提,相必他也不会跟盛世安有这么一段吧。

    毕竟他若是正常的做他周家二公子,便会在幼时做一个皇子的伴读,也不会去什么日月塔,更不会碰见盛世安。他会考科举,进庙堂,或许到了年纪还会娶妻,生个孩子,可现在要问他若有重来的机会,他肯不肯,他想,他是不肯的。

    他的回答被呻吟声弄得支离破碎,但他还是说:“好,我,我给你,啊,我给你生……”

    这话像是一个开闸,盛世安的力道忽然就重了许多。

    周君戎的腿崩得很紧,脚趾无助的胡乱蜷缩着。他叫盛世安慢一点,可这家伙突然叛逆起来,只一个劲的往他最深处撞。他感觉自己要被撞碎了,但其实并没有,他仍然躺在盛世安的身下,敞着腿让他cao进自己的rouxue,往最深处射进浓精。

    蒋星阑天还没亮就到了礼部南院东墙,这时候聚集的人不多,毕竟榜还没有张贴好。等到天稍稍亮了些,就有礼部官衙的人过来悬榜,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间或有人说几句话,但大多数是沉默的,只看着那决定他们十年寒窗苦读的黄榜是否能记下他们的名字。

    悬榜所花的时间似乎只有那么一瞬间,又似乎是花了一万年,等到礼部官衙的人走了,蒋星阑才后知后觉的跟着人群挤过去,就这还算亮的日光,一个一个的找自己的名字。

    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黄榜快找至末尾,可还没有他的名字。他的额头渐渐的渗出热汗,周围人声嘈杂,但他什么字都没听清楚。

    还有最后一列。

    蒋星阑的热汗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滑落,又洇进他的衣领里。汗水流进他的眼睛里,但他全然顾不上难受,终于——

    他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四周的声音一下子就涌进了他的耳中,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终于有了脚踩实地的真实感。天光已大亮,照出黄榜底下又哭又笑的这群读书人。蒋星阑立在其中,冷静的像个异类。

    可接着,他仰着头,狂笑起来。

    他这一笑,好像是回到了乡试放榜的那一日。

    他早早的来到贡院,院外早已围满了与他一样的读书人,还有些心性不强的,便雇人来听,自己则躲远些,希冀以此种方式来缓解焦虑。

    放榜的官员们明知他们心中焦灼,却偏要不紧不慢,从第六名顺位开始放,一直放到深夜。秋季夜深露重,风也肃劲,吹得他直打哆嗦,但他还是站在院外等着,等得脚都冰冷发麻,官员们从开始放前五名的榜。

    又是漫长的等待,直到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全身的力气才骤然一松,脚下发软,整个人都倒在地上。

    周围锣鼓震天响,鞭炮齐鸣仿若过年,所有人都向他贺喜,恭贺他读书多年,终于得偿所愿。

    是的,他苦读多年,这么多年……家中贫困,无钱买灯,他便捉了萤火虫来装进袋子里,借着这微弱的光看书,冷些时就拿着书在村子里转,见谁家有光,便趁着院子里无人,翻进去偷光。他曾冬天走上十公里路,双脚冻得通红生疮,只为借一本书来誊抄,更是忍着饿在院中大声诵读,藉此缓和腹中的饥饿。

    他把功名看得那样重,重的像是愚公未能移去的山,沉沉的压在他的身上,压的他几乎不能喘过气来。

    可是,他考中了,他中了!他笑着从人群中走出去,竟觉得就算此时即刻死去,也不算白活了。

    有人叫他,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回头看去,肖子皙手执折扇,眼含笑意的看着他。

    “明光,可是中了?”

    “不中。”

    周君戈摔了弓,怒气几乎是忍不住了:“又不中!”

    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拿起了弓,搭箭,抖着手拉开了弓。

    “嗖”的一声,这回更差,别说是正中靶心了,连靶的边缘都没碰到,箭矢就重重的磕在地上。

    想当年,他夜追匈奴仍能挽三石力之弓,一箭射穿其首领头颅,如今这断了筋的手别说拿起三石力之弓,就连不到一石的弓都拉得吃力。

    周君戈冷着脸,又拿了一支箭。

    眼睛……如今眼睛也不大行了。不算远的距离,却瞧见靶一生二,二生三,朦朦胧胧的,眯着眼怎么看也看不清楚,手上再一抖,这箭又不中。

    他的怒火一下子达到了顶点,把弓狠狠的掼在地上,忽然又落了泪,便慌忙揩去泪,狠狠骂道:“没用的东西!”

    “我是没用的东西!母妃不如换个儿子罢!”盛世瑜哭着喊道,“你去让九哥做你的儿子好了,我是愚笨,不中用的玩意,九哥比我聪明,比我勤奋……我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扶不起的阿斗,你换个人扶好了!”

    淑贵妃气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直打的他白嫩的脸上红肿一片。

    “你这个不肖的儿子!”她抖着手,连声音都在发颤,“你当本宫是为了谁?你当我是为了谁?”她咬着牙,腮边的rou都在发颤,“别天天九哥这九哥那,你当他真把你做亲弟弟看呐!”

    她捧起儿子的脸,强迫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本宫告诉你,他母亲就是本宫害死的。本宫原想教她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并去的,可那贱种命硬……你觉得,他知道此事后,能把你当做亲弟弟看?”

    盛世瑜一时怔住,一颗如珠的泪从他的眼眶里滚了出来。这一刻,他觉得面目狰狞的母妃是那样陌生,又觉得母妃嘴里吐出的话是那样可怕,如若一条毒蛇缠上他的脚踝,让他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淑贵妃松了手,拍了拍他的脸,朝他绽出一个温柔的笑:“好了,别哭了,只要你听话,乖乖听母妃的话,母妃绝不会害你的。”

    “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rou,我疼你还来不及的。”

    “你说什么胡话!”

    周夫人冷冷的看着自己的丈夫,一时竟觉得这个同床二十几载的枕边人这样陌生,陌生到让她感到害怕。

    “如今太子已废,与小二之间的天定良缘自然算不得数,你又为何偏要将他往宫里推?”

    “妇人之见!”周太尉抬高声音,又到底不敢朝她生气,只缓和了语气,“泥沙之上,水清非清。就算周家无攀龙之意,可陛下与诸位皇子却有附凤之心啊。你真当国师所言的是天定良缘吗?”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夫人耳边:“说的是咱家小二,天生凤命呐!如若不然,他为何不说旁人与太子是天定良缘,单单指了咱们家小二!”

    他满脸愁容:“这朝中诸位皇子,也只有七皇子还算是知根知底,若是这浑水必须趟,不如压在七皇子身上。”

    周夫人愣愣的,过了一会儿,忽然捂住脸哭了起来:“小二……”

    “别这么叫我!”

    三皇子冷冷的看向盛世安,眼神轻蔑:“你算什么东西,敢与我兄弟相称?”

    盛世安挑了下眉,站起身,慢悠悠的走至他身旁,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厉王说的是,我自当不该与鸡豚狗彘之类为伍,毕竟,你也不过是个只会躲在暗处伤人的老鼠。我说的对吗?”

    “那晚没能杀死周家二公子,是不是很后悔啊?”盛世安看着他,唇角一点一点勾出笑意,“我也非常后悔,让你多活了这么久。”

    三皇子被他笑得心里发突,却不愿被这自小就软弱的安王看穿,强撑道:“你要明白,我可是王爷。”

    他不信盛世安敢杀他,除非他是疯子,否则……

    他瞪大了眼睛,巨痛使他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的眼珠转了转,看向了自己被扎穿的大腿。

    鲜血后知后觉的流了出来,他痛呼一声,凄声叫了起来。

    盛世安被他吵得皱起眉头,索性卸了他的下巴,端详起他的嘴。

    “舌头太多余了,厉王。”他说,“我替你割了吧。送给谁好呢?”

    他想了想,又回望着三皇子惊恐的眼:“不如送给三皇嫂吧。”

    “毕竟你们感情那么好,不是吗?”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好到你不舍得杀她,转而派人跟哥哥动手。”

    “厉王啊厉王,你怎么那么蠢。”他非常可惜的替他摇摇头,“往那么高的位置爬,摔下来的时候,会死的很惨。”

    蒋星阑看着倒在桌上的肖子皙,面无表情的拍了拍手,很快就有人进来,架着肖子皙离开。

    他好似看不见,自顾自的吃了一会儿饭菜,忽然起身,给对面早已空了的酒盏斟满了酒。

    他大声笑道:“如玄兄,喝啊,今日是我的好日子,你我必须要喝个尽兴!”

    他一口饮尽了盏中的酒,又把对面的酒盏拿过来喝下。他把酒盏往下一翻,向空无一人的对面展示没有一滴酒液的盏。

    “如玄兄,你真是我的好兄弟。”他诡谲的笑起来,“兄弟我日后能不能升官,可就靠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