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树翠碧【if线】
宋折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拉进那家宾馆里。 两张身份证甩给前台接待小姐的时候,对方脸上的礼貌微笑明显变得有点僵硬,她疑惑的眼神悄悄飘来,再仓促地收回。 凌晨一点拖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女大学生来开房的油腻男人她看得足够多,SM主奴、同性恋者和恋残癖也有过不少,但一个面露病态的削瘦男人带着一个把脸遮得密不透风的高个子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说实话令她从心底感到害怕。她于是像个贼一样偷偷地窥视。 那女人的胳膊细极了,手指漂亮得像插花,发如泉瀑,皮肤十分惨白,白得像身体里没有一滴血一样,在冰凉的灯下隐隐发乌,仿佛香港电影里那些将要起死回生的女尸。那女人从前台经过的时候,看起来又很像是一个标致的男人,鲜红的裙子搁浅似的在大衣下扑棱着尾巴求救。她的心脏跳得好快。她记住了他的房间号。他所经之地留下淡淡的体香。那腥冷而芬芳的气味就像一缕柔软的鱼线挂在她的喉咙上,使她感到干渴难耐,股间微微泛起湿润,当她回首张望时,它便沿着楼梯逆流向上。 身后他人的视线宛如凌迟,宋折加快脚步,抓着对方胳膊的力度也不由加重。 “乖老婆,你抓疼我了。”对方贴在他的耳后轻声细语,语气甜腻,撒娇似的勾他的手指。 漆黑走廊带着一股腐烂潮湿的气息,宋折微微蹙眉,不经意的回眸一望,便是那正对着自己含笑的红唇。 唇色似血,皮肤宛如曝光似的月白,令人感到酥麻,过后便是迟来的惧意。宋折维持着那份冷静,踱步至一扇房门前,他掏出前台接待给予的房间钥匙:没有记错的话,对方在递过来的时候,手指颤抖得不像话,好像自己不是客人,而是刽子手。 “乖老婆,抓得这么紧,怕我走丢啊。”暧昧的语录在宋折耳边不断重复,对方身上的酒味儿浓重,嗓音却没有太多醉意,徘徊在耳边的只有剩慵懒的笑意。 将钥匙插进房门锁的时候,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便轻轻咬上他的耳垂,激得他眼睫下意识颤了下,钥匙发出一阵声响,房门打开,对方的手指顺着他发凉的指尖一点一点地摸索到手腕处的结痂,再随着胳膊的线条一点点往上攀爬。宋折呼吸一窒,对方的手仿佛将自己前方的空气都给抓没了,带有指甲油掠过他的耳畔。 明珏抓着他的头发,舔他的脸,仿佛一只发情的动物,第一次因为太急躁而没找对位置,于是又去舔他的眼睛和鼻梁,舔湿他的睫毛,使他细密的睫毛一绺一绺地捻在一起。明珏把柔软的舌头插进他的嘴巴里,和他的舌头交缠在一起,那感觉就像是一条被剥了皮的软体虫子钻进了他的口腔里,将口腔本就狭小的空间塞满塞鼓,感觉既麻硬又非常恶心。 宋折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他的脚在空中胡乱蹬着,一下子踩中了明珏脱掉的裙子,重心不稳滑倒在地,地板上铺满了厚羊绒毯子,摔倒时并不觉得疼,反而被身边繁复的颜色扰乱了视觉,大团大团的绣花彼此簇拥附和着,红花绿枝,尽显媚态。 明珏把他从地上捞起来,裹进自己厚厚的大衣里,抛起来丢到床上,然后像只小狗似的钻进他怀里舔他的胸口,吃奶般含着他的rutou用力吮吸。宋折扯着他的头发往后躲,忽然抓到了一根绳子似的东西,那东西勒在明珏苍白的脖子上,牵狗细绳似的将他细细的颈勒紧。一条项链。项链吊坠是一块碧绿色的和田玉的无事牌,一眼看去价格不菲,宋折把它抓在手里,被冰得皱了皱眉,然后像牵狗一样把他拉了回来。 “这东西哪里来的?” “唔……咳咳……”明珏把头深深埋在他的衣服里,仿佛永远不用呼吸,用舌头一下一下舔他的小肚子,那酥痒的感觉引得他腹部一下接着一下色情地痉挛起来,“我妈的遗物……嗯唔……是她送我的……” “……满嘴胡话。”宋折抬脚踩在明珏肩膀上,不耐地把他踢开,“臭婊子。” 无事牌戴在一个脑满肠肥的秃顶男人的脖子上。 看成色,或许值得餐厅门口的那辆红色宾利。三天前,明珏在一家午夜酒吧里喝得烂醉,被那个五十多岁还自称是他哥的男人半搂半抱着带回了宾馆,明珏难受地吐了他一身,那人半点也不嫌弃,只剥光了两人的衣服拥抱着滚到了双人床上。 明珏边耍酒疯,边拿两条细白的长腿往那肥猪男的腰上缠,宋折进来的时候明珏的小腿正挂在对方脖子上,因为浸了汗液不住地往下滑,又被抓着拎上去圈在脖子上,那男的肚子压得他骨头都整个地陷进了床里,闭着眼仰头呻吟,对方红肿的yinjing正迫不及待地准备插进他的湿xue里。 宋折靠在墙上,朝那男人扬了扬手机,让他的脸保持在镜头中央,平淡地笑着结束了录像,然后转头朝楼道里大喊有人强jian。 宋折将那张存了十万元的银行卡塞进背包里,然后在里面翻找过敏药膏。 明珏之前一直吵着闹着要来江南玩,坐木船,住民宿,吃淮饺啊,来了之后却又整天闷在宾馆里不出门。水土不服,肚子痛,掀开衣服背后起满了虫咬似的红疹子,痒得满床打滚几乎挠出血来。去医院,就不去。 宋折闷头找药的功夫,明珏又黏黏糊糊地缠了上来,从背后搂住他的腰,把下巴搁在他的颈窝里,好一会不出声。当宋折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的唇瓣忽然又贴着他的耳垂,气若游丝地问道:“……乖老婆在干什么呀?” “找药。”宋折斜睨了他一眼,“起开。” “不嘛。”明珏掀起嘴角无声地笑了下,“这么关心我啊……怪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就滚到一边去,不要碰我。” 宋折言简意赅地说道,明珏就是不听,跟树袋熊似的挂他身上,往他肩背蹭。宋折试图抬开肩边的手指,却被抓得死紧,指甲油的颜色已经黯淡,有几点白斑,估摸是没来得及用指甲油填补,已经开始呈现出原本指甲的rou粉色。 翻找了半天才从背包的最底部找到,还顺便捎带出来一盒被塑料袋装好、尚未拆开的安全套。 明珏噗嗤一声笑了,宋折仿若未闻,将塑料袋塞回去,垂眸仔细地研究了一遍带来的药膏,反复查看出厂日期跟保质期,头也不抬地对明珏说:“把裙子脱了。” 明珏眨了眨茶褐色的眼眸,看着温柔又多情,他将身子坐直,微微侧过身,将收拢至脑后的头发挽到另一边的方向,带有湿润的发梢扫过脖颈,那里还有一处用力吮吸出来的、未褪的吻痕。 他的骨架不算大,指腹勾进尚有空隙的肩带,往下轻轻一拉,身子也随之往前一倾,一大片的背部肌肤便暴露了出来,红疹子聚集在蝴蝶骨。 宋折不由皱了眉,挤出药膏,指腹接住,便开始往上面涂抹,“不痒?” “哈哈……乖老婆摸得我好痒呀。” 明珏颤了颤身子,其实是又痒又痛的,但宋折的指腹太冷,冻得他实在舒服。他的角度看不到宋折垂眸专注涂抹药膏时认真的眼神,只觉得舒服得快要上天,冰冰凉凉的一片。明珏难得乖,宋折不免涂认真了些。 明珏呼了一口气:“好了没呀,乖老婆,我手都酸了。” 宋折抬头看了眼他的姿势,确实有些别扭,“快了。” 忙活完后,便等后背的药膏风干,最近天气转凉,担心受凉感冒,那样就更寸步难行了。 宋折起身往窗边走去,关上窗户,将衣兜里的红色发绳找出来,递给明珏。 明珏抬头,满脸写着惬意,自然地将发绳咬到唇间,挽过来的头发都收拢到锁骨跟胸口处,再用手将发绳取下来圈住,回旋几遍勒紧。 其余未收敛过来的发丝便任由飘着荡,几缕荡到耳廓后方的浅痣,明珏抬头对着宋折笑得开怀。 宋折移开视线扭过头,去了卫生间,清洗干净手指后走出来,便看见明珏从背包里拿出那盒没拆的安全套,灯光的色彩偏暖,明珏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边解开塑料袋,拆开包装盒,里头的东西全被抖落了出来。 宋折看着他的动作,慢慢走过去,明珏又咬住一个避孕套的边角,再扔到手心,嘴角的弧度就没垂过,“乖老婆,我想做了,用这个口味的怎么样,有点甜。” 宋折没回话,只赏了他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 刚想说这家宾馆的情趣用物似乎并不齐全,那边的明珏便又从背包外部的一个不起眼的拉链里,拿出一小袋灌肠液。他抬起脑袋,露出无辜的笑容,还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宋折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而后颇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要灌自己灌去,我不帮你。” “好嘛,你不想帮我,那我只能自己来了。”颇有些委屈的语气,宋折眼皮一跳。 卫生间的空间不算大,逼仄极了,花洒喷涌而出的热水浇灌到地面,蒸腾起一股氤氲似的气体。四四方方的镜面全是雾气,明珏将沾了热水的手指往上面按了几下,便是一块清晰的手印,他回过头来,“宋折,我的手好像比你的小耶。” 宋折靠在卫生间旁的墙面,不置可否。 明珏将自己的内裤脱下来扔到宋折的脚边,如愿以偿地看见对方一脸嫌恶地踢回明珏身边,他乐呵呵地笑出声来,花洒开着调整水温,冲洗了一遍自己的后xue,再微俯下身给自己灌灌肠液——整个动作流畅自然得不行,与其让他帮忙,还不如自己搞定——宋折是这样想的。 看着对方将那条湿透的内裤塞到自己的后xue,试图堵住还在不住往外流淌的液体,唇口微张,仰头喘着热气。两只修长细白的腿因肠道里被酝酿热乎的液体而开始颤抖,脚背绷得笔直,浮于表面的青色血管宛如藤蔓,抓住他颤抖的频率。 他微俯着上半身,一只手按着后xue处用来勉强堵塞溢流的内裤,另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刺激性估计是有的。等这阵劲头过去,明珏才对着门口的宋折说:“肚子好涨,硬邦邦的,好热乎,乖老婆我是不是怀了你的孩子啊?” “一天到晚的就知道说瞎话了。”宋折顿了半天,回答道。 “呼……哼哼……”明珏的喉咙发出一阵模糊不清的音节,他按着自己的肚子,那一袋液体快被用光了,小腿肌rou紧绷,达到按耐不住的程度后,再将后xue的内裤取出来,顺便流淌出更多的液体,宛如失禁般的感受。他失神了一会儿,里里外外、来来回回清理了好几遍身体,直到排出的液体彻底干净。 “乖老婆,我弄干净了。”他光着屁股费力地站起来,像一只要讨赏的小猫,估摸是蹲麻了,两腿还有些抖擞,身上的裙子敞开着。 他慢悠悠地走过来,踮起脚尖吻宋折的唇角,宋折偏过头,“不要亲我,把口红先卸了。”但嘴边还是留了痕迹,看着很像被亲花的黄花大闺女。 明珏拍了拍“黄花大闺女”的脸颊,“头低一点,我要亲这里。” 宋折顺从地低下头,被亲了一脸的唇印。 “我的。”明珏评价道。 灯光早已被开到最大的亮度,明珏抱着宋折的腰身与之舌吻,一边吻一边往床的方向栽去——随之传来“嘎吱”的一声,有些刺耳,不过也是,两个大男人的重量用力地往床上的话,床板确实会短暂地承受不住。 “你动作轻点行不行,”宋折一边说一边将他放床上躺下来,明珏“嗯嗯”回应两声,便动作急切地扯开他的衣襟,两只柔软白皙的胳膊搂住宋折的后颈,吮吸住对方的锁骨,“宋折哥哥,这里可以养小金鱼吗?” “什么小金鱼。” “锁骨啊,很性感,这里也得是我的才可以。” 明珏稀里糊涂地说着话,近乎饥渴缺氧地往他唇舌里纠缠,汲取他的氧气,叫他窒息。吻够了便又开始吻他的脸颊、耳垂、耳廓、喉结、锁骨,再是发硬的乳尖,热气扑在胸膛上,明珏是馋嘴的小猫。 “乖老婆,进来吧。” 明珏趴在床上,塌下腰身,冲着宋折撅高那两瓣柔软结实的屁股,回过头看着他,两根手指正插在湿软的xue里不断往里探,搅得啧啧作响。 宋折被这yin荡的画面刺激得热血直往脑袋上冒,太阳xue突突直跳,拉下裤子拉链便是在空气中颤巍巍又立得笔直的性器,他一手抓着明珏的腰身,一手将打开的避孕套给套上,等对方的手指扩张得差不多了,再握着guntang硬挺的鸡吧往明珏的湿xue里捅。 明珏啊了一声,被捅得一个身子前倾,瞬间被填了个满满当当,支在床褥上的大腿抽搐了几下,腰身立刻就软了下来。唇间的热气扑到明珏光裸的脊背,过敏药膏的药效很快,红点消了一小簇,剩下的便是汗液啪嗒啪嗒地汇聚滴落。明珏当承受方的时候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怎么爱叫,但喘息声特别大,喘着喘着还有哭腔,跟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叫不出来。抽插了几百来下,明珏的膝盖有些支撑不住了,摇摇欲坠的要跌落。 “唔……唔嗯……乖老婆……要……” “啊啊啊……要死了……唔嗯……干死我了……” “呜呜呜……干死我了……” “臭婊子,”宋折咬住他的耳垂,“再乱叫就阉了你。” 只有达到临界点的时候,明珏才会发出声音来,带着拖长的音调,像哭泣更像撒娇。他将自己身下的床褥射得一塌糊涂,一块接一块的粘液。 宋折呼了口热气,吻了下他耳廓后方的浅痣,重重顶了几下,才射进套里。 用过的安全套打了个死结便扔到了一旁的垃圾篓里,明珏翻过身呼哧呼哧地喘气。裙子沾上了浊液,明珏瘫在床上宛如一摊烂泥,宋折凑近,喂了他一颗甜糖,他眨眨眼,啊一声接住这颗糖,又舔了舔宋折的手指。 “乖老婆……” “嗯?” “我听说,性窒息高潮很爽,但是会死人。” “啊?” “我们等下要不要玩儿这个?” “……不要。” “为什么不要?” “……就不要。” “那好,不要的话……那换一种可以吗?” “什么?” 明珏像条乖狗一样长长地伸出舌头,抓着宋折的手将他的大拇指插进了自己嘴里,让他摸他鲜红的舌rou,按着他干燥的舌根,脸上露出了koujiao似的痴迷表情。 “乖老婆,快把yinjing插进我的嘴里,往深,捅进我的喉咙里,再往深就是我的食道……把我的嘴当成你的枪管,把子弹全部都射进来吧……你射的时候还可以掐住我的脖子,我要是喘不了气就死掉了……那时候我的喉咙一定收缩得很厉害……肯定能把你夹射……我会被你高潮射出的jingye给呛死……” 明珏边说边把自己逗得咯咯直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特别好玩的画面,蛇似的在宋折的怀里扭来扭去,笑得太剧烈而导致浑身发抖。 宋折的手无可奈何地搭着他的肩,扯过被子柔软的一角轻轻盖住了他赤裸的后腰,盖住那些渗出肛口的体液,脚心、腰窝和雪白的臀部上未干涸的精斑。 昏暗的月光透过窗子流进了他们的房间里,窗外树头的幽影随冷风轻轻地摇曳,不断发出细碎的摩擦之声,那漆黑的叶在月光下微微发亮,仿佛一枚枚玉片的幽影。 “乖老婆,你坐到我脸上试试……我想舔老婆的sao屄……” “……我又不是女人,没有那种器官。” “乖老婆和女人一样会流水。” “胡说八道。” 明珏的身体蜷下去,滑溜溜地钻进被子里,湿润的口腔含住了他垂软的性器。 “你……唔嗯……你干什么……” “嗯唔唔……乖老婆的jiba真甜……好好吃……我也想cao老婆的sao屄……cao你的嘴巴……把你cao得尿我嘴里……” “明珏……你……!” 小宾馆的床具材料廉价,床垫薄得像塑料片,床板在激烈性交的摇晃下仿佛一张老化弹床般上下瑟缩着弹跳,一下,一下,一下,时而蹦高,时而压低,似乎经受不住如此疯癫的运动,随时冒着拦腰折断的风险。 床摇摆的声音很大,与zuoai时产生的噪音交相呼应,势均力敌,那yin荡的音乐穿透四壁渗进邻居们熟睡中孕育的春色梦乡与失眠者生产的思想,每一次抽插的震动都使得墙上的白灰扑扑散落。 窒闷的房间如同一座娇嫩的废墟,化为江南水乡最柔情的一曲小调,卷入混乱漩涡。如有偷窥者将耳贴在门上贪婪地听,或许能从辉煌的废墟坍塌声中听到一丝遇难者的挣动。 那微弱的捶打声来自布满灰垢的床底,那里躺着一个满头是血的被胶带死死缠住手脚和嘴巴的男人。在潮湿的黑暗里,他因长时间脱水变得狼狈虚弱,因用头狠狠撞击上方的床板而陷入了昏迷。 半夜的时候,宋折听到了一点声音,窸窸窣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跳跃着。先是一抹不甚清晰的人影,再是一道模糊不清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拖曳,随着人影的晃动,一声叹息在静谧的夜里十分突兀。 “宋折,你是不是醒了啊。” 明珏的声音,尾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宋折没有回应,只是缓缓坐起身,也是在这个侧身伸手摁灯光按钮的间隙,听到了沉闷的一声——随之而来的,便是即使被蒙住口鼻,也能听到的“唔唔”的声音。 灯光骤然亮起,不适地眨了下眼,宋折便又听到了一声什么东西戳进rou块里的声音,很闷。睁开眼,再望过去另一边的情景,瞬间真相大白。 一个被胶带缠住手脚的人被明珏拖到自己的脚边,这个人的脑袋布满干涸的血液,侧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宋折的大脑短暂宕机了一下,“醒了。”迟疑地回应一声。再站起身缓慢地走过去——走一步,打量一遍对方的长相跟衣着打扮,头部的发已经被血污染成一簇一簇的。他觉得有些眼熟,走近了,看清眉眼了,才勉强认出来。 “……游阙?”宋折询问出声的时候,眸子望向明珏,“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知道啊。”明珏蹲在一旁,支着下巴,面不改色地撒着谎,被宋折一眼看穿,只能打哈哈,“好啦好啦,别这么盯着我嘛,人是被我放到床底下的,他跟踪我们俩跟踪了好几天,以为我发现不了,这不,他倒大霉了。” 明珏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匕首往对方的大腿处比划,“就是不太好处理这些血液啊,处理活人就是麻烦看来……我们明天或许……就得离开这里了。” 宋折垂下眼眸,“你想杀了他?” “嗯,想啊,我不仅想,我现在就要杀了他。”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反感、厌恶,他是死变态、跟踪狂,他追求过我,明知道我喜欢你还要迎上来犯贱——是他犯贱,是他不对,他活该。反正他也没什么家人,也没有爱他的在意他的人,死就死了呗,你说是不是?” 宋折垂了下头,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 那只爱用来为宋折撸动性器的手握住了匕首,刀尖从大腿处往上比划,发丝也随着他的动作不断胡乱动荡。绷紧被胶带固定的裸露皮肤,对准着心脏,手随着身子猛然往下一沉——没有血液迸溅到面颊上:毕竟胶带缠满了全身。只有在胶带在不断蔓延开的血红,扭动躯体的挣扎、模糊的呜咽、尖叫声,瞪大凸起的眼眸,瞬间缩小的瞳孔,要是能发出声音的话,这鬼哭狼嚎一定可以将周围的邻居吵醒,或许会有小孩被吓哭,家长安慰孩子说只是天台传来的弹珠声,孩子听错了。明珏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地上扬,近乎狰狞,又似得偿所愿。 离宾馆二十里地有一大片死水湖。 听路过的本地人说,这个湖所处的地方原先是一座历史颇为悠久的寺庙,后来寺庙被拆了,打算在上面盖景区商品房。或许是拆毁寺庙真的冲撞了神明的缘故,施工队频频发生工伤事故,甚至有的工人莫名其妙地疯了,后来工程不得不耽搁下来,时间一长这里就成了片无人在意的空地。再后来,土壤松散坏死,地表塌陷,坑里被灌注了大量季雨,渐渐地就演变成了死水湖。 湖的颜色是浑浊的墨绿,被湖水浸染过的土地发红发黑,湖畔两边皆为垂柳,粗长繁茂的柳条如女人的长发一般没入水中,阴气浓郁,风吹不散。与之相反的是,那遥远的湖心中央,犹如一块浑然天成的无瑕美玉,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澄澈的微光,似有朦胧的生命即将破水初生。 明珏将车开到湖边,直到两只前轮深深陷进泥里,才满意地锁上后备箱,下了车,站在岸上欣赏了一会风景,然后朝身后远处的宋折高声喊道:“——乖老婆!快过来帮我啦!” 两人一起将车推入湖中。 车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依靠惯性顺淤泥静静滑入湖中,几分钟的时间过去便完全消失了,仿佛从人间永久地落入无间地狱。 一连串气泡从水底浮上水面,宋折看向明珏,风将湖面吹得波光粼粼,将明珏的长发轻轻吹起,几根乌黑的发丝被夹在他削薄的唇缝里,宋折细细挑出他嘴里咬着的发丝,手指抚摸他的耳垂和下颌,仿佛翠绿的垂柳柔柔地抚过湖岸。 “回去吧。”他轻声说。 他们之后游玩了当地很有名的寺庙。 节假日间游客众多,从天南地北来的游客如五彩斑斓的游鱼挤入小小的石门洞内,面对着香火旺盛的庙宇参差不齐地跪下,念念有词地烧香拜佛。红衣住持站在高高的石阶上,怀里抱着一只旧箩筐,抓起筐里彩绳向蜂拥的人群一把又一把地抛洒,人们七手八脚地疯抢着,仿佛鱼们抢食鱼饵。 宋折默默跪在蒲团上,他本不信佛,但想着既然来了至少应该装装样子,于是对着佛像虔诚地磕了三个头,却看见身边的明珏一动不动地站在跪伏着的人群中央。有几根彩绳落到了他的身上,被他毫不在意地拍掉,仍然平静地矗立着,碧绿的无事牌在他衣襟前微微反光。 宋折扯了下他的衣摆,小声道:“来都来了,求个平安总是好的。” 明珏闻声低头,疑惑道:“可我不信佛,佛也不想理我,我还上赶子求他干嘛,就这么相看两厌,多好。” 宋折无奈地捏了捏他的指腹,示意他大庭广众下说这种话很不礼貌,而后便不再管他,只将双手扣在一处,抵在额前,安静地祈祷。 仿佛从很深很深的湖底慢慢浮起,热烈的阳光穿过水面,穿透眼皮,照进了他的灵魂里。 又过了一会,宋折感到明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眯着眼抬头望向他。明珏背着光,修长的轮廓在光下微微发亮。 明珏把那枚无事牌递过来:“给你的。” “干什么?” “我找院里的住持开过光了,说能保佑身体健康。” “我记得这东西是偷来的。” “啊,所以呢?” “偷来的……不管事吧。” “怎么不管了,偷来抢来的都管。反正现在是我的了,我说管就管。” 明珏把无事牌从他手心夺走,赌气似的解开,然后不管不顾地套在他的脖子上。 “你刚刚不是说自己不信这个吗?” “不信是不信,戴着总是好的嘛。” “……你给我戴,小心损你自己的功德。” “损就损,大不了少活几十年。” “以后别说这种话。” “嗯?” “再说就不和你一起睡了。” “啊……好好好,不说了……” 就这样闲聊着,明珏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出了人群,宋折跟着他往外走,时不时被他不着调的话逗笑。 就像两条离群的鱼,在阳光下慢悠悠地游着。游出了水面,游出了过去,游出了时间,游向更自由广远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