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眉敛尽无人见
“Devin, Devin? ” 季天蓼惊醒,说了一声抱歉,把幻灯片翻到下一页甘特图,继续向汪琪汇报项目进度。这是中国区执行合伙人兼董事总经理,他的顶头上司。 汪琪却打断了他说:“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吧,Devin. 已经年末了,你的年假打算什么时候用?随时告诉我,多给你安排两天也好,嗯?” 没立即得到回答,汪琪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季天蓼今天上班迟到,迟到六个小时。睡醒已经下午三点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坚持去上班,可能是为了逃避,他不能面对封聿,更不能直视自己的心。 在情感方面,季天蓼相对纯真,但他不是傻子,他能分得清是什么让自己堕入了昨日的长夜,信息素的作用最多占一点,剩下的九成,都是被对方的魅力深刻吸引了。 身体里的热不是发情的化学反应,是心动。昨晚他们是乱了性,那是艳遇、是出轨。还都是他主动的,封聿充其量是个斋客。 而且他真的对那样的性爱无法自拔。季天蓼一向认为欲望是羞见光明的,他把自己的心隐藏得太久了,以至于不知该让它做些什么,他需要被引导、甚至强迫的性事,被辱贱、被物化,那是令他灵魂颤抖的克星,精神会得到巨大快慰。 以及,今天出门之前,他们又做了一次。 是封聿很温柔地抱了他。 有多温柔呢?怀抱是晚风和晨露编织的、情思纺成的丝绒摇篮,情话柔和得梦中的低语,像早风怕吹皱百合花瓣,像在季天蓼的心上洒了露水,他的心开花了。抽送慢而有力,却像在用无言的话去探索他的心,而他们都是灵魂和rou体的纯洁者。那绿眼睛一定在说话,季天蓼只可惜自己不懂。竟然有亲吻可以那么缓慢、安详、甚至庄严,有神性,却让他无比情动。甜蜜的蓝风信子在他心灵盘绕了。 快高潮的时候,季天蓼的委屈劲忽然上来了,忽然推他说:“侬晓得喀非我…” 你就知道欺负我。 因为他好像明白了,对方为何总那般优游自在——是因为拿稳了他跳不出手掌心去。 “我错了,蓼蓼。”封聿认着错吻他一点瑕疵也没有的背,亲他的每根手指,牵到自己脸上来,任他打了几个力也绵绵、情也绵绵的巴掌。一边吻他的脸,像吻一枚露水闪闪的苹果,亲他的眼睛,像亲两颗湿气凝重的星,说:“以后只有你欺负我。” 而季天蓼甜甜地紧裹着他,既紧绷又柔软,guntang的醇浆灌满了生殖腔的时候,听到封聿没叫他蓼蓼,他叫他宝宝。 季天蓼不能放纵自己再美妙遐想下去了。脸红被三月的鲜花染得灿烂,身体有香气和吻痕重重,他的内里也快要心神独钟。 他打开通讯录,现在拨电话给盛启泽,坦白一切承认错误,都还有回头的余地。 可是看着婚戒,他的思想又不免驰远了,一种复杂的情绪蓦地兜上心来—— 众所周知,在一个漂亮的omega没有被成功追求到之前,他的不解风情会视作冰清玉洁,总而言之,是值得礼赞的美妙优点。何止优点,简直是优势,是纵横情场无往不利的基本盘。 所以,虽然小心谨慎爱惜名誉,一向不给机会,但季天蓼的行情从来就不差,排着队里比盛启泽条件好的,也不是没有。 “条件”,这不是什么冷酷的说辞,季天蓼已经二十八了,他不会沉湎于纯粹的恋情梦境,爱情必须指向婚姻,而婚姻就是价值的匹配与交换,所有“条件”标上记号,点清数目,大家明码标价。 季天蓼理性,但他更恋旧,他是舍不得十年的爱人,更何况已经没有试错的时间,去看清那些形形色色追求者的真心与品德。大多数人都是把他当座雪山高峰,是为了要攀上去证明点什么,那爬山的人,还有不从山上下来的吗? 而封聿…… 即便是季天蓼,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值得以全部的完美描绘的alpha。但那些承诺,季天蓼是从来没入过耳的,他听过太多了,嘴皮子上下一碰又不要钱,什么永远陪你,什么最爱你的吻,什么买房写你名,拉倒吧,骗骗高中生还行。 这么想着,季天蓼笑出了声,茅塞顿开:和以前那些折柳攀花手比,不过就是帅了一点,怎么就害得他这样把持不住了?好可笑,性爱就更不能够做胡思乱想的资料了。 掏出一块厚厚的银表,放在手掌心里合上,这是和盛启泽的定情礼物,一阵强烈的后悔和羞愧感更像座大山一般朝他压来。 他要按计划给未婚夫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