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你接孩子
新教师的入职培训接近尾声，学院非要在最后一次培训之后接着办一场座谈会，还要求每个老师都要参加，临时才在群里发了通知，于遥原本打算培训结束去接孩子，这下时间怎么都排不开，在办公室里给幼儿园老师打电话，问他们能帮忙照看孩子到几点。 于遥本来就不喜欢麻烦别人，礼貌的语气里带着卑微和请求，碰巧就被刚开会回来的顾淮洲听到了，问他：“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那边老师说规矩不能乱，总不能天天放了学都还帮着看孩子，语气坚定得不容再商量，直接就把电话挂掉了，于遥皱着眉看向顾淮洲，说自己抽不出时间去接孩子，座谈会不让请假，幼儿园老师也不会等很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淮洲放下手里的会议记录本，十分自然地回答道：“我可以去帮你接啊。” “啊，可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您了…”顾淮洲连婚都没结，哪会去幼儿园接过孩子，于遥就怕给他添麻烦。 顾淮洲倒觉得这是新奇的体验，更何况，他也很想念于星，开学前还说要请他们父子俩吃饭，可是这段时间刚开学，于遥忙着入职培训，总是约不到合适的时间，也不知道于星会不会已经忘记自己了。 “反正我下班了也没事，车上也有儿童座椅，你跟我说他在哪个幼儿园就行。” 儿童座椅是jiejie家上次出去玩，借了顾淮洲的车，放进去忘记拿出来的，本来打算过几天送回去，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于遥也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犹豫片刻之后还是说了幼儿园的名字，顾淮洲在地图上一看，发现幼儿园离自己家不过三站路，于是就跟于遥商量，他先把于星接回自己家，等于遥这边座谈会结束了再把他送回家。 于遥又是感激又是歉意地将顾淮洲送出了办公楼，顾淮洲这个临时家长开着车就走马上任了。 顾淮洲赶到幼儿园的时候，老师正带着一群孩子站在校门口，排着队把孩子交给家长，他一眼就看见于星了，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小衬衣，配了黑色的背带裤，像个精致的小绅士。 于星站在队伍里，隔着前面的一串小朋友跟他招手，“叔叔，我在这里！” 很激动，但是也没有插队，还是乖乖地听老师安排。 于遥提前跟老师说过自己来不了，还给老师发了顾淮洲的照片，老师这才把小朋友交给他。 顾淮洲再一次被于星的懂事击中，脸上的笑意收也收不住，等他从老师的身边跑过来，直接一把将他搂在怀里。 “星星还记得我吗？” “是好闻的叔叔！” 于星的小脑袋扎进他的颈窝里，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总算是又闻到了好闻的味道。 “好闻？叔叔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于遥是没往信息素的方向想，顾淮洲是压根不知道未分化的孩子能闻到父母的信息素，他也没用过香水。 “不知道，但是很好闻…” 于星说不明白，只是挣扎着想从他的怀里下来，于遥身形偏瘦，于星逐渐长大之后就不再缠着爸爸要抱了，他也怕顾淮洲会累。 “叔叔，我可以自己走，不用抱…” 他挣扎的动作越大，顾淮洲搂着他的胳膊都收紧了，“叔叔又不累，乖，别乱动，小心掉下去…” 于星哪里说得过他，最后还是乖乖趴在他怀里，小胳膊揽着他的脖子，心里都在悄悄开心。 叔叔很高，肩膀也很宽，上次在商场只能偷偷摸摸蹭他的衣角，现在可以凑近了闻那股好闻的味道… 虽然两人只见过一次，但是星星已经在家和爸爸念叨了好久的顾叔叔，说了太多遍，好像真的也变熟悉了似的。 顾淮洲没和孩子相处过，但还是能感受到于星的开心和依赖，小心翼翼捧着怀里的宝贝往停车场走去，上车之后还从车里掏出了几颗糖果递给他。 不知道是于遥什么时候放在自己办公桌上的，有一天看见了，顺手就收进车里，后来一直忘了吃，刚好借花献佛用来讨小孩子欢心。 于星看着自己手里熟悉的糖纸，嘴里含着糖块，囫囵地开口问他，“叔叔，这是我让爸爸送给新朋友的糖，你跟爸爸已经是好朋友了吗？” 顾淮洲没想到这糖果背后还有寓意，更没想到这糖被送了一圈又回到它原本的主人手里。 “对啊，我们是好朋友，所以我才能来接你，如果是其他陌生叔叔，你千万不能跟他们走。” 于星听话地点点头，这些他都知道，爸爸也说过很多遍了，他都乖乖记着的。 顾淮洲住的小区绿化很好，这个季节花园里的秋菊正开得盛，招来许多蝴蝶满花园地飞，蝴蝶又招来许多小朋友追着跑，于星路过花园的时候，脸上明显就写着向往两个字，顾淮洲这个没带过孩子的都看出来了。 “你想跟他们一起玩吗？” 于星揪着自己的袖口，小声地问他：“可以吗？” 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极了于遥，刚入职的时候会小声敲响自己办公室的门，怯生生地说一句，老师好，顾淮洲看得心都化了。 小孩子天性就爱玩，这会儿又不着急吃饭，顾淮洲揉了一把他头顶的碎发，说了句：“当然可以。” 小朋友都是自来熟，于星得了允许，立马就加入了抓蝴蝶的小队伍。 顾淮洲跟别的家长一样，拎着他的书包站在一旁守着，看他追着蝴蝶蹦蹦跳跳追蝴蝶的样子，对比了一番，还是觉得于星最可爱，之后又听见身边的家长在讲谁家的孩子学钢琴，谁家的孩子学画画，顾淮洲一瞬间将自己带入老父亲的角色，恨不得下一秒就给于星报他十个八个课外班。 不行，有个快乐的童年还是比课外班更重要。 不过这种事还是得找于遥商量才行。 不对，自己又不是于星的爸爸，哪有资格跟于遥商量这些？ 顾淮洲突然冷静下来，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 可是转念一想，于遥现在还单身，自己也有机会，现在不是于星的爸爸，说不定以后就是了呢。 日暮西斜，初秋的夕阳透过小区花园里的树叶，撒在最有青春活力的小朋友头顶，顾淮洲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家里空荡荡，从来没有这样热闹的笑声，兴许都称不上一个家。 这一瞬间，他才真正理解了父母为什么一直催自己结婚。 不是为了生命的延续，不是为了有人陪着养老，而是能遇到一个心动的人，和他生活在一起，应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顾淮洲头一次这么迫切地想见到于遥，甚至明知道他还在开会，还是拍了一张于星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耍的照片，发给了他。 于遥很快回复，谢谢顾老师，这边结束了我就赶过去。 顾淮洲有些紧张，像是头一次追心上人的毛头小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话题，又不知道要怎么聊下去，最后也只能回复一句不着急。 眼瞅着快要到饭点，小朋友们一个接一个地被家长叫回了家，于星星也意犹未尽地回到了顾淮洲跟前，“叔叔，我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他软乎乎的小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顾淮洲一眼就看出，他是饿了。 “爸爸在开会，叔叔先带你吃饭好不好？” 刚刚身边的家长聊着聊着话题就成了吃什么能补脑，顾淮洲看着快到饭点了，也掏手机点了外卖，是三人份的，于遥现在还在开会，等到座谈会结束，再回家做饭也太晚了，干脆就凑一起吃得了。 “咱们不等爸爸吗？” 外卖小哥的电话打过来，顾淮洲一边接电话，一边拉着小朋友往单元门口走，胳膊上还挂着他的小书包，“咱们先吃，把爸爸的份给他留出来。” “好吧。” 于星是真的很乖巧，会踮着脚要回他的小书包，说自己的东西自己拿，会帮忙摆好餐盒和筷子，饿了会小声咽口水，却不闹着顾淮洲要开饭。 而顾淮洲，他永远偏爱不会哭的孩子。 于遥是这样，于星也是这样。 “叔叔带你去洗手，洗干净就能吃饭了。” 于遥够不着洗手台，顾淮洲就找了个盆接水给他洗，一大一小两双手放在一起，洗手液搓出泡沫，带着茉莉香精的味道，把泡沫冲掉之后，于星突然把手塞进顾淮洲的掌心里，想和他比大小。 他和爸爸就经常这样。 “叔叔的手好大，比我爸爸的还要大…” 顾淮洲想起那双细长的手，算不上白皙，还带着薄薄的茧，绝对是在国外吃过苦的，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那你另一个爸爸呢？” 他的手大不大，他的肩膀宽不宽，他对你好不好，有没有照顾过于遥，又是怎么舍得放弃于遥。 顾淮洲一想到这些问题，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不过这个话题像是触碰了什么禁忌，于星手上的水都还没擦干，就忙不迭地伸手捂住了顾淮洲的嘴，想让他把这句话收回去。 另一个爸爸的事情，在家里是不能提的，提了爸爸会不开心。 于遥对外人可以坦然说自己是单亲爸爸，但是对于星，他总是愧疚的。 不懂事的时候于星也问过几次，于遥便会开始自责，问他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是不是觉得受委屈了，之后便是很长时间的沉默，抱着于星一言不发，久而久之，另一个爸爸就成了家里的禁忌，谁也不能提。 于遥也是第一次当爸爸，只知道既然决定留下于星，就要尽力给他最好的，又时常担心自己是不是不够尽责，于星年纪小，再懂事也猜不透他的想法，只知道爸爸不喜欢，那就不问。 即便这会儿于遥不在旁边，于星还是有条件反射。 他的手上还沾着水珠，还有淡淡的茉莉香味，顾淮洲并不觉得反感，反而是于星看到叔叔疑惑的目光，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礼貌，又赶紧收回手，去够放在一旁的纸巾，低声说了一句：“没有另一个爸爸…” 顾淮洲心里一紧，一阵酸涩爬到眼角，深吸一口气才接过纸巾帮于星擦手。 是自己太莽撞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必还要追究呢。 他只是很想拥抱于遥，连带他心里关于过去的委屈和将来的希望，尽数拥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