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小人物(跪瓷片,踹人,吐痰羞辱)
临城三十三中校门斜对面,有一家经营多年的小卖部。 凡是学生需求的东西,几乎都能在店里找到。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商品,数量很多,却杂而不乱。老板还专门划了一个分区用来售卖精美的文具,并精心布置,货架边插满了粉色的爱心气球,墙上贴满了流行明星的海报,一串串风铃高高挂起,粉色的羽毛垂落,清风拂过,奏起阵阵叮铃铃的声响……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三十三岁,身高一米九,体格健壮的男子一手打扮出来的。 平日里,一到中学的放学时间,没过几分钟,这家店便会挤满了人,老板很和善,总是坐在收银台边,笑眯眯地看着这群青年人。学生们也很喜欢老板,常常和老板聊起学校里的八卦,这时候,老板便竖起耳朵,表情专注地倾听着,仿佛每个字都要塞入脑子里。 不过,由于今日是周五,不管是寄宿的或是走读的学生,都早早地回家了。落日渐渐西沉,店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留下了老板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女孩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叼着一根棒棒糖,望向窗外,数着电线上紧紧挨着的麻雀。她已经数了五百遍了。 “阿叔,你行不行啊?”她用带了点怨念的语气说道。 正在埋头苦写的人抬起头来,像是被羞辱到似的涨红了脸,右手习惯性的往桌子上一拍:“我怎么不……不……” 靠靠靠!好他奶奶的痛!老板深吸一口气,一个高大的男人,眼睛竟然因为疼痛涌出泪花。 女孩震惊道:“阿叔,不至于,不至于啊,解不出来就解不出来,我也解不出来,我都没哭,你别哭啊。” 老板咬牙道:“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不要叫叔,叫哥。” 女孩点点头:“好的,阿叔。” 老板:“……” 这群小孩子就知道气他!要知道,他也是有那么一点“辉煌”的过去的,逼急了他怎么都做得出来! 除了数学。老板内心泪流满面补充道。 这是一道简单又经典的二元一次函数题,给出某商品的进价与售价,和每天的售卖数量,又说了商品每降价0.5元,每天可多售出多少个,为了保证盈利xx元,老板要降价多少元。 鉴于大家都是老板,小女孩果断来求助他。 他就不应该因为一点点蝇头小利答应她! 老板心中后悔了无数次,他没有上过学,仅仅认识一些字,还是很久以前在少管所里参加扫盲班学的,他怎么就有这个自信去解数学题呢。 他左手握着黑笔,灵活地转了几圈,最后把笔往桌子上一拍:“不写了,我不写了!” “阿叔,那这些零食我就不买了哦……” 老板抬起头,咬牙切齿:“你是来故意找茬的吧?你要不要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女孩乐呵呵地笑,“我不是故意的啦。”她确实是真的不会啊,老板虽然外表有些粗犷,但是大家都知道他其实是很好的人,经常嘻嘻哈哈地和他开玩笑,老板虽然有时候被气得跳脚,但是从来都没有往心里去。 老板当然不生气,只是一脸心痛地看着女孩子把那些商品放回货架上,他的钱啊!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上次在我这里赊账的五毛钱还没给我。” 女孩一脸“这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这点钱居然还记得”的表情,掏出了钱递给老板,依依不舍地看着曾经属于她的钱。 老板扳回一局,得意地笑了笑。女孩一边拿了卷子走出去,一边吐槽,老板竖起耳朵,好像听到女孩在说:“真是浪费爷的时间!” 老板:“……”好缺德啊,好气哦。 店里没有其他人,他索性离开收银柜,踹开墙上的一道门,进了里屋。 里面跪着的人听到动静,害怕得身体抖了几抖。 里屋和外面不同,只有一张大木床和简单的几样家具。底下是黑漆漆的水泥地板,没有铺瓷砖。墙面虽然刷了白漆,却像是新手刷上去的一样,凹凸不平,十分具有艺术感。 不知道从哪里拉过来的电线,用铁丝固定在天花板中间的铁钉上,末端垂挂着一盏小小的节能灯,光线根本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窗子又小又背光,使房间内看起来阴阴沉沉,空空荡荡,又冷冷清清。 微弱的灯光映照着一张惨白的脸,额头、鼻尖挂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嘴唇没有一点血色。男人忍着膝盖上的疼痛,恭敬地俯下身:“罪奴叩见主人。” 老板瞥了一眼恭恭敬敬跪在碎瓷片上的俊美男人,拉了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跪了多久了这是,还没起呢?真是辛苦首领了。” “不敢,罪奴不敢,罪奴不敢。”男人连连磕头,膝下鲜红的血液越流越多。主人没有让他起来,他怎么敢起。 老板眉头都不皱一下,他从记事起就在底层摸爬滚打,见惯了血腥,才留这么点血,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男人是黑道令人闻风丧胆的隐夜首领洛循,伸伸手指头就能把自己捏死的人物,只是因为男人一句话,他就得解散经营多年、发展势头正好的帮派,拿着积攒的一点钱财灰溜溜地跑到临城苟且偷生。 他前几日听朋友介绍,是一家收费昂贵的高级私营医院买了点新药,意外被那家医院获取了DNA信息。基因检测结果显示,慕容家的现任家主是他的生物学父亲。 他一个籍籍无名的底层人物,任人轻贱的街头混混,居然摇身一变,变成了慕容家的嫡长子? 真是天大的笑话。 更大的笑话是,从前他手下的人不懂规矩,犯了隐夜的忌讳,眼前这个男人为了杀鸡儆猴,召集了沪市所有的黑道帮派老大来观刑。众目睽睽之下,他被五花大绑,两个人按住他的肩膀,压着他跪在男人面前。男人高高在上俯视着他,看向他的眼神里,冰冷而没有一丝温度,像在看着一只蝼蚁。 然后,男人拿起手枪对准他,枪声一响,子弹没入他的右肩。 他的右手再也拿不起枪了。 为了不牵连更多人,他认命了,来到这里开家小店,打算就这样听着小孩子的欢欢笑笑,了此残生。 现在,和他说男人是家族从小就给他备下的私奴,以他为尊,只忠于他一人。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哈哈,老板残忍地笑了笑:“你过来。” “是、是……”男人迅速爬过去,还没跪稳,右肩就挨了重重一脚。 “爷看到你这张脸就来气。” 老板把鞋底移到男人的膝盖上,不轻不重地碾了几下,碎瓷片刺入rou中更深了,男人在地上痛苦得哆嗦着嘴唇:“罪奴……罪奴该死……” 老板把脚收起来,男人一刻也不敢耽搁,爬起来跪好磕头:“谢主人赏,谢主人赏……” 主人肯亲自动手,不管是什么罚,那都是赏赐。这是自小就刻入男人骨髓的铁律。 能被当做嫡长子私奴培养的奴隶,男人自然是无比优秀的。主人因家族争斗而失踪的时候,他还在训奴司里训练,出师后便一边寻着主人,一边替家主办事。 几天前,他正在家主面前述职时,底下的人欢欢喜喜冲进病房里报喜,说大少爷找到了,随后给家主递上了一份报告。躺在病床上的家主瞬间就面色红润,精神满满,激动地翻看报告,看着看着,面色越来越沉。 “你自己看看吧。”家主把那份报告甩到他面前。 当他看到报告上那张有点眼熟的照片,和旁边的那个名字——武毅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完了。 按照规矩,奴隶伤主,必得凌迟处死,株连全族。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他也算对慕容家尽心尽力,家主并没有立即处置了他,命他先和一些人去把主人迎回来。家主说,他是主人的私奴,要如何处置他,得看主人的意思。 洛循深知自己犯了多大的罪孽,恐怕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惩罚他的过错,他已经做好了随时被主人赐死的准备,只希望他的死,能让主人消消气。 “谁TM是你主人,首领真是抬举我了。” 武毅皮笑rou不笑道,又接连踹了洛循好几脚,每一次被踹到在地,洛循都迅速爬起来爬到他脚边,承受主人每一脚的“赏赐”。 是了,他没认主,是没资格称呼大少爷为主人的。想到这里洛循痛苦万分,恨不得将过去那个伤害主人的自己给掐死。他心心念念的二十多年的主人,竟然要承受他这个罪奴的侮辱,他该死。 看着昔日的仇敌跪在自己脚边摇尾乞怜,武毅心中说不快意那是假的,他曾经多想不顾一切的杀了眼前这个人,但是生生忍住了,他不想他那群兄弟都陪他送死。他记得右手刚受伤那会儿,什么知觉都没有,什么东西都拿不起来,曾经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暗骂自己是废人一个,为此他苦练左手,但终究不如右手熟练。也就是这两年,右手才渐渐有了点好转,但是……武毅想到前段时间大夫和他说的话,呼了口气,闭上双眼。 洛循见到主人不再有动作,安安静静地跪趴在地,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房间内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武毅看着冷汗淋漓的洛循,让他仰起头,重重抽了一耳光,直抽得洛循嘴角流血。 “去开窗。”武毅命令道。 “是,主……大少爷。”洛循话都说不清楚,磕了头就膝行到窗边开窗,地上留下两道血痕,看得武毅直皱眉。 慕容家是国内第一世家,拥有无上的权势与财富,其家主更是这个国家的幕后掌权者。世家有无数小家族作为附庸,豢养家奴也早就不是秘密,这些家奴甚至以此为荣。在主子目前,家奴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武毅过了将近三十多年的底层人生活,他见过的不少上层世家的低等家奴,呵,那都是他惹不起的大人物啊。他真的很好奇,这些奴隶会忠诚到什么地步。 洛循已经跪回了武毅的脚边,等待他的下一句直视。 “呸!”一口浓痰吐在地上。 “舔” 武毅饶有兴致地看着洛循,期待洛循接下来会如何动作。 粗鄙,丑陋,肮脏,睚眦必报,这就是来自底层的他,有着无数底层小人物的毛病。